Ⅱ
当得知绯君愿意一同上都灵岛时,梅君十分开心,就连绯君要求在都灵岛附近的小岛停下时,她也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带着长姐的疼爱目光,注视着娇小的绯君。
“买礼物,我自己去即可。”绯君垂眸淡淡道。她今天一身利落简单的红衣白袍,两束长发依旧垂落胸前,整个人娇美又小巧,像极了个精美的工艺瓷娃娃。
“我陪你可好?”梅君低头看着她精致却没有表情的娃娃脸,“你若嫌麻烦,就我们两个。”
绯君面对她几乎是讨好的口吻仅仅是偏开头,冷淡道:“带两个侍从。”她要去的小岛是三不管地带的商贸小岛,买礼物只是借口,实则是想探探关于华西岛的情况。
梅君笑了,知是她说不出口的体贴,“好。”
小船从梅君乘坐的豪华大船放下,行驶向小岛的港口,靠岸。在两名侍从的伴随下,梅君与绯君踏上小岛。
集市就在港口边上,方便商客做生意,也方便顾客买了就打包回船。算得上热闹,和海之国一般的商贸小岛似乎没什么区别,贩卖的也都是些普通物品。
抬眼望向岛内,石阶的山上隐约有另一个集市,绯君侧头淡道:“送梅公主回船,我一会儿就回来。”冰似的美丽嗓音却带着让人心底生寒的警告和无法抗拒的命令。
梅君惊讶低道:“你什么都还没买哪,绯君。”
两名侍从在绯君冷冷注视下已经开始抹冷汗,小声道:“请梅公主回船。”
这两个该是她的侍卫吧?梅君好气又好笑,“绯君——”话音在抬眼看到人群中的人影时,讶意极了,“咦?那不是你身边的小丫头么?”
绯君侧头,正看到艾草躲在一个小摊后对她笑。没料到艾草会违背规定私自出岛,绯君并未多想的走过去,示意她过来。
艾草咧嘴一笑,转头就想跑向另一边。
绯君单手飞快拎住她的衣领,根本不理会她的挣扎,直接将她强制的拽到梅君这边来。
因为绯君的身形太过娇小,才14岁的艾草已经看起来体型和跟她一致,甚至骨架上还要大一些,却反而被绯君制住,奇异的情景开始引来一些人的好奇注目。
侍卫警戒起来,生怕梅君会有任何危险的让他们被绯君掐死。’∩⒉qq.てΟM
梅君微笑的伸手拍了拍艾草的头,“小丫头怎么偷偷跑出来了?”今草她去接绯君一同前往都灵岛时还见艾草在赤焰岛,八成是偷偷摸摸溜上船,一路跟过来的。
艾草冲梅君张嘴哈的一笑。
梅君突然脸色全无的看向绯君。
立刻觉察到不对劲,绯君不动声色的揪着艾草后退一步,拉开她与梅君之间的距离。
梅君几乎是惊慌的摇头了,“绯君,小丫头中毒了。”就在方才艾草张嘴笑的时候,一条色泽斑斓的蛇身自艾草喉咙内滑过,可怕的情景叫梅君差点失声惊叫。
就当梅君开口的一刹那,艾草忽然整个人转身,疯狂的扑向绯君,张嘴就咬向绯君的手臂。
“别让她伤到你!”梅君慌乱大叫,顾不得周围人投来的奇特与好奇的目光,上前一步低声开始念咒,“制住她,我试着逼出毒蛇。”
毒蛇?就算有惊讶也没显露在面上,绯君一个反手利落直接的轻易将艾草压躺在地上,一手抓住她双手按在她头顶上方,一手掐住她的喉咙,单膝跪压住她腰腹,“蛇在哪里?”冰一样的语调没有任何情绪夹杂。
梅君满眼惶恐的快速念咒,“蛇在她体内。”
周遭的人为这场骚动而缓慢聚集过来。
两名侍卫紧紧保护着梅君,努力不让任何人再靠近。
艾草挣扎着,笑得格外开怀的同时,蓝色的眼睛开始变成红色。
体内?这小岛怎么会有毒蛇,这里最靠近华西岛和都灵岛,难道是华西岛的人?可为什么挑中艾草,她不认为有任何人知道艾草与赤焰岛的关系。如果是艾草自己不小心——一丝轻微得几尽可以忽略的痛自左手传来。
绯君垂下黑眸,正对上艾草得意的笑。
她用指甲抓破了钳制住她双手的绯君的左手皮肤。
几乎是下一瞬间,绯君发现她睁开的眼前迅速沉沦入黑暗,没有任何一丝光线自任何地方传来。
“绯君,我逼不出蛇,快带她到都灵岛上找大夫。”梅君焦急的声音在她面前上方传来,“千万别让她伤着你,我从未见过这种下毒的方式。”
闭眼定了定神,掀开眼帘外的世界依旧一片黑漆漆。
她中毒了。
“绯君,你没事吧?”梅君的声调很是慌乱,“你怎么了?”
“我没事。”冷淡道,她直起身,强忍住刹那间的眩晕,开始凝神压制快速在体内弥散的毒素,展开探知法术代替失去的视觉。
“你的脸色好苍白。”
漆黑的世界里逐渐出现出红色的线条,勾勒出她面前红色的瘦高人体,骨骼脉络分明,还看得突突跳动的心脏。
眯一下眼,强迫自己尽快适应这个样子的情景。
眼外的一切除了黑色的基调就只有红色的线条,红色的透视人体,红色的地形勾勒,红色的房屋物体线条,就连天上的云也是黑色的底红色的边缘。
“绯君?”梅君的红色骷髅形体要靠近,头骨上下颌代表的嘴张合着。
反射性后退,看不见梅君的表情,但看得见她抬手掩住自己嘴的动作。“我没事。”周围红色的很多人体骨骼在靠近,代表着不必要发生的危险。“你先回梅岛,我带艾草直接上都灵。”说着揪起挣扎不休的艾草,单手划出一道守护结界保卫住梅君。
很是担心绯君异样的脸色,明明同样没有表情,可就是说不上来的有哪里不对劲。梅君扫一眼周围人的低议,知道应该遵循绯君的命令。“你要小心。”转身向港口小跑去。
扯着胡乱挣扎的艾草跟随,确定梅君的骨架人形上了红色线条的小船,绯君才闭上眼,单手揪着艾草,纵身飞上天空,向都灵岛的方向飞去。
当绯君带着艾草落到都灵岛上时,艾草估计已经昏迷的不再挣扎,而她则因为毒素的蔓延知道自己即将昏迷。
眼前的红红黑黑开始重叠混淆,这让绯君无法顾及为何没有人上来打招呼,拎起艾草,她按印象中都灵岛的分布向都灵岛主居住的宫殿奔去。
直到跨入半上腰的宫殿大门,绯君才喘了口气,对着黑暗世界里不住倒退的红色大小不一的人体骨架群冰冷道:“叫你们岛主出来。”
眩晕让她无法再有多余的力气站立,勉强着将艾草搁至一边的椅子上,她缓慢沿着墙壁瘫坐到地上,抱住头,想凝神试图再次抵御毒素的游走,可每随着她施展一次法力,眼前的视线就更加模糊。
“天哪!怎么会这样!”娇娆的女声断断续续的传入她耳内,直觉的以为是芸君来了。她仰起头,看着那靠近的一男一女的骨架,指向艾草。
“她中毒了,找大夫。”冰一般的声音是出乎她自己意料的虚弱无力,可就在下一刻,一道打量的视线绷紧了她的警觉。有人在看她,以着一种从未有人看过她的角度打量着她,是谁?
女人的骨骼人体靠近,并未理会艾草而是蹲到了她身边,“老天,你没事吧?”
甩头,企图甩掉纠缠不断的眩晕,她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在看她,却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的昏迷了过去。
阳光很充足,四处很明亮,也让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躺在床上娃娃般的小人儿的脸有多苍白。
习惯了海之国男人的巨硕,女人的高健,就连孩子都很大只的事实,一时间他还真不习惯看到这么小个粉妆玉琢的女人。小小的身体总直觉的让他以为她还不到十岁,而且她相貌精美得让所有人惊叹,其中也包括了他。如果她的母亲长相和她类似,那么他一点也不怀疑前任海之君是以什么心态强虏了人家来海之国的。
太漂亮了,又娇小精致得几尽完美,若非确定她还有浅浅的呼吸,他会以为这是一尊手工精细的瓷娃娃,而非活生生的人。
他仔细看着她乌黑的丝锻长发,精美的眼眉,俏鼻和略失血色的小嘴,肌肤不是海之国惯有的日晒健康小麦色,而是白皙若玉就像海底最珍贵的珍珠,整个人上上下下哪个部位都是小小巧巧的,他甚至怀疑她的身高是否及他胸膛。
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娃娃,说出去海之国第一战姬,谁信?
“主上。”怯生生的呼唤自门外传来。
他抬手止住门外西狩,多看了床上的娇美娃娃一眼,才直起昂藏的身躯,无声退出门。
“主上,战姬她还好吧?”一侧同样神色胆怯的粲然小心的指了指房门。
他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叫中毒的小丫头咬你一口,你再运气抗毒个三五时辰,就知道别人好不好了。”脚跟一抬,向书房走去。
西狩抬手往脖子上一抹,示意死定了。乖乖和粲然跟上。
看到两名最得力助手垂头忏悔的样子,他转回头面对露台外的波澜壮阔大海,温和道:“你们也真够能耐,还真给我把人带回来了啊。”
低哑醇厚的嗓音温柔得叫西狩和粲然立刻后退一步,好可怕啊!
粲然咽了口口水,小心陪笑道:“主上,我们原先只是想让战姬中毒而已,再借着战姬请医生的时候,趁机混上赤焰岛去观察她的,谁晓得她会自己跑到岛上来。”好委屈,不是他们把战姬“带”来的啊!
“让战姬中毒?”他心平气和的重复,“粲然,你好象忘了华西岛的名产了啊。”
全天下只要有任何一种毒找不到解药,那绝对产于华西岛。战姬若是解不了毒,不会蠢到不怀疑到华西岛的头上,“你觉得我们会是赤焰军团的对手么?”一旦确定了下毒对象,战姬会饶过挑衅的华西岛才怪。
西狩斜一眼被训斥得哭丧下脸的粲然,抱着必死的侠义开口:“主上,我相信赤焰军团还没那个能耐靠得近华西岛。”光是华西岛周围海域的剧毒就足够毒死两三个赤焰军团了。
他侧过头,浅笑不变的凝视着西狩一直低下头去才不急不缓道:“灭了一个赤焰军团不是问题,那其他的海之国的军队呢?如果海之国所有的军团覆灭了,陆地的国家攻打过来,华西岛的毒毒得死全天下所有人么?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赤焰军团不采取近战而动用法师的攻击法术,请问华西岛的毒拿来干吗?我们自尽的免费饮料?”
西狩给说得灰头土脸的,俊脸涨得通红,又不能辩解些什么。
华西岛的安逸并不能全归功于剧毒海域的地理条件,另一个主要原因则是因为赤焰军团的强悍守卫。一旦缺少了赤焰军团镇守西北海域,陆地的国家出兵攻击,华西岛安全不到哪儿去。
所以说,明白这一点的华西岛及其他问题岛屿才一直遵守本分,不闹大乱子来自找麻烦。既然赤焰军团明摆着给好了下台阶,为了彼此的和平相处,华西岛绝不会笨得主动招惹是非来显示自己有多了不起,然后被光明正大的歼灭。
粲然和西狩苦哈哈的对望,“那怎么办?主上,人都自己跑来了——等等,战姬中的剧毒是让双目肯定失明,外加身体其他器官机能严重退化,她怎么能来到岛上,还熟门熟路的直闯华西宫?”不可思议啊,把守门的卫士吓得一愣一愣的,就算中了毒也这般的厉害?
他没什么好气的扫了粲然一眼,“华西岛和都灵岛是复制双生岛。都灵才新娶了个公主,岛也开放给特殊人物进入,她会出现在华西宫一点也不奇怪。”至于误闯华西岛估计是失明和强制使用法术而一时不觉的降落错了岛屿,如果没猜错,她的目标应该是都灵岛才对。
“趁她昏迷快点送她出岛如何?”西狩抓抓下巴,拧眉沉思,“就干脆直接送去都灵岛。”
他微笑,“解药呢?你们两个谁出面向都灵解释他小姨子中了我们岛的毒?”
两人卡壳,为了图效率,他们用的是新也是药效最强烈的毒药,解药目前没有。华西岛和都灵岛向来敌对,无论哪条路都不通。
“那怎么办?”粲然没形象的哀号,“主上,这可是你的新娘候选人之一,别这么壁花挂得舒服,你忍心看着你最美丽的手下走投无路吗?”
他挑眉轻笑,心情忽然非常好。“还能如何?我忙岛上的事都忙不及,你们让我怎么帮你们收拾烂摊子?不睡觉了么?“
“当然要睡!”西狩好谄媚的搓着双手,“主上就好好放个假,这段时间我会和粲然处理岛上的一切事宜,主上不用分半点心神来理会我们!”
粲然笑得同样讨好无比,“是呀!以主上的英明睿智,一定可以轻松解决战姬这个大麻烦。我和西狩会做好全部后备工作,加紧研制解药,绝对不干扰主上,请主上千万个放心!”
他点点头,淡然而笑,“哦?”
两个手下捣头如蒜。
他勉为其难的接受这份假期大礼,“千万别为难,有任何疲倦的时候,都可以来找我的。”
两人头摇得快断掉,“不会不会,主上您就好好休息并且解决战姬,一切我们担了!”说完怕他反悔似的,两人退到门口,摆着大大笑容,“我们这就去忙了!”顿时消失得迅速无比。
瞅着门口的空无一人,他捏拳凑到鼻下轻笑出声,这两个活宝手下,算是服了他们了。移目光向露台外灿烂的蓝天大海,他微笑的陷入沉思。
难得可以卸下岛主的沉重职责,接下来的日子,他要如何享受才能对得起自己呢?
真是困难的问题啊,也许去陆地上喝喝花酒如何?
不用睁开眼,她就知道屋内有其他人的存在,没有警觉的原因是因为觉察不到对方身上的任何敌意,只有平和的气息,若非不仔细感受,会以为对方软弱无力的是个平民之流。
撑起身,绯君微微掀开双眸,黑暗让她明白自己依旧身中剧毒。合上眼,用法术代替视觉,她看到红色的男人修长骨架形体靠立在窗边,正面对着她。
他的目光很平静,不似她所接受过的任何注目。他不畏惧,没有等级上的尊卑,不会是知晓她背景的鄙视或同情,他只是看着她,像看着世界上的任何一个普通人。
不得不说这种视线让她觉得陌生,从未有过任何人将她当普通人看过。“艾草呢?”许久不见他开口,她直觉以为他在等她下命令。
他守了她一天一夜。
本以为什么事都不用做时,他可以彻底放松做任何他想做的事,结果茫然思考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发现自己想做什么。索性就任自己听从直觉来观察这个华西岛的贵客,事实上,她算是华西岛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外来者。
撇开误闯带来的新奇,光是她精致罕见的外貌和稀罕的娇小体形都让他觉得赏心悦目。不知不觉中,他居然守了她一天一夜。又是一个晴朗天,正当他琢磨以战姬的实力,这毒会让她昏迷多久时,她就醒了。
先不提华西岛的毒让一般人不死也得昏迷半个月,他并不急着赞叹她少有的抗毒体质,而是比较想看她的眼睛。会是如何的明亮蓝眸让这具完美的娃娃拥有活力,肯定漂亮又灵气惊人吧。
可惜她长长的睫毛遮掩掉她微启的双眼,接下来,她直接起身却没有再掀开眼。
他微笑,并不格外好奇也不感到失望,她总会有睁眼的时候,他不介意等待,沉默中,她轻启檀口,让他听到了天籁,似冰晶的珠粒坠入玉盘,美得让他略惊讶的挑起眉,有些赞叹上天造物的神奇。人儿精美,连声音都这般清脆动听。
细细品味了一会儿,他才浅笑道:“蛇已取出,她没事。”那个丫头只是媒介载体,并不算是中毒,他发现自己很欣赏战姬醒来询问的第一个是别人,“你觉得怎样?你中的毒暂时还无法解开。”她身上的毒可没这么简单,就算她是战姬,失明是免不了的,还该有其他器官的恶性不适才对。
她没回答他,动作利落的掀被下床,走到他身边,去看窗外景物的影子来判断是什么时辰。
老天,她娇小得才勉强及他胸口。他含着笑,低头看着她站在他旁边呼吸新鲜空气,并不觉得麻烦的又问了一遍,“你觉得怎么样?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虽然看她的动作并无大碍,但她是一直闭着眼的——等等。
他难掩诧异的扬高的眉,他确定她肯定失去了视觉,可为什么她的行动和明眼人无异?她甚至直接走到窗边并停了步伐,没有任何瞎子摸索的动作?
她冷淡道:“我没事。”转身拎起椅子上的外袍穿上,径自往门外走去。
她让他惊讶,从来没有任何人如此出他意料之外,“你去哪儿?”微笑的发问,他看着她准确无误的打开房门,跨过门槛。如果不是对自己的毒药有信心,他会真以为她一点事也没有。
他的疑问让她停驻在门前。缓慢回头,她面无表情闭眸面对他,“你是谁?”这个世界上除了官宦和贵族,平民是不允许学习法术。而他则在极好的掩饰下有着强大的法力,加上他的口吻实在没有下级对上级的恭敬,是都灵岛上的怪异分之一么?
他站直精壮的身体,浅笑温和道:“我是上隳,你听说过我么?”
问题七岛上有不少怪异又有实力的人物,只要不惹是生非到惊动她的程度,她当然都不会认识。“都灵在哪里?”她的嗓音冰冷优美若幽谷深处坠落的第一滴晨露。
“和他老婆游山玩水了,目前这里由我负责。”他面不改色的展开谎言。见她毫无表情的面对着他,直觉的知道她不信。他浅笑补充,“在看到他老婆为你快哭瞎眼,他吃醋。”
这倒有可能,都灵的确是个霸道得不可一世的专横男人。她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待艾草恢复,送她回赤焰岛。”说完转身就走。
他淡笑了,迈开长腿跟上,“你呢?你去哪儿?按照你现在的情况,至少你得在这儿呆到毒解开才行。”老天,她的气势和果断绝对不输给都灵的专断霸气,这么个小人儿,到底打哪儿来的如此张狂姿态,皇族血统自以为是?
她不答,脚步也不停,可全身瞬间迸发出惊人恐怖的凛冽阴寒气魄。
他不由自主的被迫后退一步,好稳住身形,吃惊过后是极度的赞赏。他欣赏她的魄力,第一次有人让他见识到这般吓人的可怕的压抑气焰,简直让人无法喘息的压倒性的磅礴气旋。这叫他几乎要出口赞叹了。
定了定被震撼的心神,他跟上她的步伐。
沿路的人在见到他刚要行礼的同时,直接被她散发的冷戾气势给吓到,全部跌坐到地上,瞪圆了眼,说不出话来。
他好笑的看着手下人的腿软,很想叫西狩过来开开眼界,顺便请问他,面对这样一面倒的局势,他怎么和战姬宣战,一见面就跪倒的投降么?
穿过宫殿,来到一处面海的平台,她侧头分辨方向。
他在刹那间明白了她的举止,“你要飞回赤焰岛?”不太相信的微笑了,他举目向无尽的大海,“按照赤焰岛移动的周期,距离这里就算最快的舰艇也要半天,你现在的状态怎么回去?”
“你不会给我船。”她淡然道出事实。
他一点也不否认这点,只是淡笑低头看着她在阳光下更加精致夺目的面孔。“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情况,万一飞到半路栽到海里被鲨鱼咬死了,可不是什么光荣事迹。”
她冷冷回应他开玩笑的口吻,“我不需要你的担心。”
他偏头而笑,好自然好自然道:“是人都会关心他人与被关心,我会担心你并不出于你需要或不需要,即使我们并不认识。”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测量风向与强度。
他垂下眼,看着她的动作,轻问:“你以为我有所图么?”她防备的姿态很明显,为什么?都灵岛算是她姐姐的岛屿,她需要防备什么?以她的实力,她又需要防什么?
微微侧首,她冷淡道:“你很强,但还不够。”
他双眸微瞠,猛然低笑出来,“天哪,我不是要找你当对手,只是单纯的……”思考一下用词,“单纯的想和你交个朋友罢了。”见她的不言不语,他吃吃低笑,“天知道,你是第一个让我想交朋友,也让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到啰嗦地步的人。”
如玉的精美面容没有丝毫神情。
他柔了眼神,明知她看不见,也放柔了语调,“我很欣赏你,因为你的美貌,因为你的强势,因为你关心他人的心肠,因为你抉择的果断。”他微笑着低头看着她精细漂亮的侧脸,“你让我想交你这个朋友,无关性别地位强弱,只是单纯的朋友。”
她微掀双眸,再合上,淡然问道:“你会给我船么?”
她好顽固,他发现他也欣她这一点,浅笑道:“无论你承不承认,你身上的毒都不适合你劳累,我希望你能留下小住几天,好好调养,让我帮你解毒。”
他是大夫?她闭目转向他,“是华西岛的毒?”算是间接承认了中毒的事。
他欣赏她的敏锐与聪颖,“是,可能是你家小丫头好奇却不小心沾染上的。华西岛的毒药只卖不白送。”而且还卖得不一般的贵。
“你有解药。”她的心思飞快。
他再度失笑,“我没有,但我可以通过都灵岛与华西岛的特殊关系去争取。”
“你们恶交。”她很直白的陈述。事实上问题七岛每一座都孤僻又独立,与任何其他岛屿的关系都好不到哪里去,其中的都灵岛和华西岛更是看对方不顺眼到极点。
“所以才要争取。”他笑,语调几乎是诱哄,“给我个医治你和做朋友的机会,你若有疑,没人能阻止你离开。”
没人知道,就算都灵岛和华西岛的关系恶劣无比,两岛人马的相互憎恶对方,可他和都灵的关系还不算太烂,小忙多多少少可以互相帮上一些。例如,如果他出钱提供都灵带他老婆出海去再度蜜月,相信都灵不会拒绝才是。
他沉稳的语调让她些微怔忪,他是站在她身边面带微笑的,他不怕她刻意展现的吓人气势,他看她的目光连一点警惕也没有,要知道就连她的父亲也会被她的气魄吓住,而现任海之君就算掌握着她的母亲也依旧极端忌惮她。可他并没有海之君的算计心思,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他像是猜到她面无表情下的疑惑了,“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
细眉微拧于自己的失神,她从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放松戒备,这足够她给予敌人上万次打败她的机会。“我没有朋友。”冷淡的,她转过身去,却没有再试图离开的迹象。
他微错愕的眨了眨眼,不能相信世界上会真有人没有朋友。看着她娇小笔直的背影,他收敛了笑意,放柔了声调,“那让我来当你第一个朋友。”
他认真的口吻让她困惑,偏头面向这团看不清面孔的红色男人骨架形体。她看不见也猜不出他到底拥有着怎样的心思,竟然会提出当她的朋友?这就是所谓怪异人物的怪异之处么?
他静静的站立一边,任她沉思。
终于她开了口,玉珠般的悦耳的嗓音轻扬于空中,“你知道关于华西岛多少资料?”
他一怔,缓缓弯出个笑来,“很多、很多。”
她留了下来,为了华西岛的资料。
至于他古怪的建议,她不可置否。从未有过任何人试图过与她做朋友,她也不认为自己值得,接近她的人都带着不同的目的,无论主动的、被动的,都不单纯。
他会有这个想法,必然是因为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一如她留下是为了华西岛的资料。他极力挽留她除了有可能是芸君的授意外,必有他的所求,至于是什么,她只需要耐心等待自会知晓。
只是他真的很奇怪。作为一个比她弱的陌生人,他可以在她刻意放出浑身的戾气时,仍微笑站在她身侧说他关心她,就算那时他红色的心脏跳的速度是微快的。如果不是城府很深,就是脑子有毛病。
这么想想,一切的怪异都有了解释,智商有问题的人才不怕她的强悍,也分辨不出她外型和一般海之国国民差别有多大的拿她当普通人看。
在领她回房间的路上,他甚至还企图逗她多说几句话。他说她的声音非常动听,比诱惑的海妖更迷人,听在她耳里,总结出四个字:花言巧语。
如果不是华西岛的资料,她会立刻走人的。
见她优美的细眉微微拧起,他浅笑的知道终于引起她反应了。虽然她面无表情也漂亮得惊人,可他还是比较青睐她有神情波动的美颜,哪怕是反感的表情也比不可爱的冰冻脸好多了。她只是长得像瓷娃娃,又不真的是具死气沉沉没生命的工艺品。
“你若是不想开口说话,又不想听我说,睁开眼睛瞪我也是可以的。”他轻笑着转到一间房前,为她打开门。她之所以显得这么死板,八成因为她一直闭着眼吧,如果衬上一双灵活大眼,一定会生气勃勃。
她站定房门口,不进去,这并非先前她休息过的屋子。
他偏头看她木然冰霜的娃娃脸,非常佩服自己察言观色的高深能力。“我房间就在隔壁,这样方便我帮助你解毒,这两间屋子的视野很好,你会喜欢的。”话说完才想到矛盾处,她失明,视野好不好似乎没什么关系,又看不到。
她站了一会儿,思考他的话有几分真实性。屋内华贵的摆设多少证明了所招待人的地位,整洁和干净程度证明没人暂住。她这才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去。
他低头看了门槛半天,才微笑着跟进去,看向走到露台边推门出去,似乎要应证他的话是否属实的她。“你的耳力很不错。”肯定是听声辨位,才表现得与常人无异。她才几岁,居然练就成这般厉害的工夫,也难怪会被封为战姬。
她莫名其妙的回头瞥他一眼,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具红色人体骷髅除了擅长胡说八道外还兼无聊的优良品质?也许是因为脑筋运转混乱才不觉得她的威胁性有多大?
他淡笑着走到花厅中央倒了两杯茶,“你渴了么?昏迷了一天一夜应该饿了吧,喜欢吃什么,我叫人去准备。”她不爱说话简直到了极点,就算迫不得已的必须开口也尽量简洁。让他觉得有趣,能让她对答如流的话,成就感一定很大。
她不理解他的问题,食物只是保持体力的必需品,为什么需要有感觉,更甚至是喜欢?
微微向天花板看一眼,他端着茶走到她面前,递出一杯,自己先喝了口才笑道:“你不挑食对吧?真是个乖孩子。”
她反射性的接过杯子,对他突然而来的赞赏感到困惑。她什么都没有做,他赞赏什么,又在赞赏谁?
见她回头去确认身后是否有其他人的动作,他眨一下眼,浅笑掩饰掉心中上涌对牛弹琴的无力感悟。“我也有些饿了,既然你不挑食,那么就来尝尝我的口味。”转身,缓步离开,心中除了的干笑的感觉,便是止不住对海之国皇室的人格问题的哀叹。
海之国皇室目前共有七人,不会每一个都这么古怪得让人吐血吧?海之君是闻名海内外的喜怒无常,战姬是嗜血冷酷无情。可在他眼里看来,远不止这些传言中的呆板,应该再加上个性极端怪异,和普通人愣是不一样等等……
她看着红色的男人骨头架子略嫌僵硬的远去,房门并未刻意关上的虚掩。随意将手里的茶杯搁至一侧,她回身去看露台外一望无际的海景。
这座宫殿建于半山腰,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山下的沙滩和广阔的海洋,视野是否好,她看不出来,只知道很开阔,可以望得很远。岛上的码头与居民去应该在岛的另一面,这里安静得几乎没有人声。
仅仅是几乎。她冷然垂眸,看到几个红色的人形骷髅正将什么东西拖着给扔入大海。黑色的海水颜色变浑浊,不久便掀起了诡异的波澜,暗示着海底深处游来了巨大的生物。
空气里飘来再熟悉不过的一抹淡淡腥味。她没有表情的看着那几个骨骼人体抽出刀剑,简直等于送死的行为等待海里的妖怪出现。
漠然,海浪骤掀,十数米长的红色海妖骨架从海中拔出,嘴里叼着黑黑的什么,让空气里的腥味开始变浓。
沙滩上的几个红色枯骨吼叫着,挥舞刀剑冲入海里。
她歪歪头。
如果这几个就代表了都灵岛的战斗实力,那么以都灵岛的面积和人口而言,赤焰军团可以在一天之内灭掉全岛。
微微掀开眼帘,在漆黑的世界中模拟出海域图中与都灵岛太过相似的华西岛。不知华西岛的人口和战斗力又如何,如果君上的意思是真的要进攻,那么她有多大的把握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取胜?
赤焰军团的法师是否有足够的能力距离那些有毒的海域发动法术上攻击?华西岛上的阻隔保护结界又是谁设置的?如果不能打破掉结界,他们别无选择的只能进行近战攻击,那么意味着剧毒对他们是个极大的威胁,有什么办法能尽可能的减小毒素对赤焰军团的危害?
突然而来的哭泣让她略怔,将视线下移,看到红色的小小人体骨架立在沙滩上,耳边传来小孩嫩嫩的童音哭声。
大海中的海妖在向沙滩逼近,都灵岛的那几个战斗力正节节后退,边吼边逃。
理论上来说,吼叫可以壮胆并且增加一定气力,那几个人已经被吓得连逃跑的力量也没有了?
她静静的注视着,看到那几个红色骷髅架子狼狈的跌爬上岸,狂奔而走,却没有一个人麻烦停下来带走小孩子。
精美的眼眉不动。
就在海妖触及沙滩离开海浪的一瞬间,她身形一闪,跃出栏杆,似离弦的箭矢般直冲向海妖。就在接近海妖的刹那,她单手掌形变化挥开,凌厉的攻击波飞旋飚出,硬生生削掉海妖巨大的半颗头颅。
海妖的巨吼震撼天地,血液似暴雨飞洒。
她纵身飞跃,右手背后,左手单举向天,聚力,然后以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下一挥。
海妖被鲜红的荧光包围,咆哮至一半突然中断,庞大的身躯轰然炸成无数破碎血块,飞溅四射。
她傲然立在空中,偏头看到先前逃逸的几个人领着众多装备了正式武器的卫兵而来。
在看到高空的她和满地的污血残尸时,所有人反射性的后退一步,皆倒抽冷气。
垂首看向那个由哭泣到吓傻的小孩子骨架,很大的个头。轻盈落地,她向孩子迈出一步。
小孩尖叫一声,拔腿奔向人群。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海面骤然掀出数只巨型海妖,显然是探到了血腥味。
惊叫连连展开,卫兵们吆喝着组队向海面严阵以待。
她面无表情转向半山腰的宫殿,显然没有插手的兴趣。
“喂!你不帮忙么?”红骨中属于之前逃窜而今被保护的几个之一大叫起来,“警卫队没那么快赶来。”
她抬头试图分辨她是从豪华宫殿中哪个房间露台出来的。最后决定应该是最右端那两个并列最大房间的左边那个。
“你别走!”红色人形骷髅冲了过来,还未接近她便被她周身环绕的守护结界给反弹出去,仰面跌倒在数米外的沙滩上。
小小的波动引来了卫兵和其他人的注意。
她侧头,看一眼挣扎着爬起来的一个人骨,再抬眼看向面瞪着她的一群骷髅们。
“你竟敢攻击我!”爬起来的红色骨头人捂住口鼻指着她大吼。
她本是背对着海洋的,微微侧首闭眼接受刺耳的吼叫,忽然看也不看的转身左手一抬,张手一道强大的红色光束直轰向靠近沙滩的第一只海妖。
庞然大物在眨眼间被炸得粉碎,尸体碎块与血液乱飞。
众人惊愕又惊叫着躲闪,齐齐将目光从海面移回来,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比孩子看起来还娇小的她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捂着鼻子的红色骨架子连连后退数步,不愿失了面子的装腔作势大叫:“别以为我怕你,我大哥是警卫队长,轻易可以叫你死!”吼出毫无威胁力的要挟,他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语气不屑又轻蔑致极:“女人!”
闪电般,没人能看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口出狂言的人突然从头顶到脚,整齐的一分为二,瘫倒在沙滩两边,恶心的血水立即染红了一地。而她手中则不知何时多了柄滴血的长剑。
清脆若幽谷中冰冷的晨露坠落深潭,丁冬美音悦耳动人却寒到了极点,“以下犯上,死。”
整整十秒钟过去后,才有人反应过来的忍不住跪倒一边去呕吐,卫兵们分了一半下海对抗海妖,另一半则向她缓慢包围过来,还有人哭叫不止:“天哪,杀人啊!”
她冷冷抬起雪白的下颌,阴狠的气势骤然爆发。顷刻间,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的戾气张扬开去,天色顿时变暗,海面掀起了恐怖不安的浪潮。
卫兵们恐惧的后退,就连海中靠近的海妖也在敏锐嗅到危险后,马上转身投入大海,迅速游离。
一时间,沙滩上以她为中心的可怕磅礴气旋开始盘踞游走。
没人敢靠近,见识过她厉害的不断后缩,新来的则被她散发的狂妄冲天阴戾气魄给震得原地无法动弹。
安静的,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到她身边。
低沉醇厚的男声染着些许笑意和无奈的轻轻问道:“如果不介意暂时被打断,请问我可以在你大开杀戒之前,至少知道你的名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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