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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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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作为他的儿子之一,有权知道他的病情!妈妈,你怎么也瞒着我?”
    艾瑞斯皇后在长大了的儿子面前丝毫提不起气势,被质问了也只会往伊安身后缩。
    “别为难母亲。”拉斐尔怒道,“她难道能违抗父亲的命令?”
    “我不信任你!”路易斯咬牙,“父亲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突然病到被医生下病危通知单了?这个哈桑医生,也是你为父亲找来的。他值得信任吗?”
    “注意你的用词,路易斯!”拉斐尔怒喝,“你是在指责我弑父和叛国吗?我是他的继承人!他的宝冠迟早都要戴在我的头上。我冒这个风险图什么?”
    路易斯脱口而出:“你真的是他的合法继承人吗?”
    “路易斯!”艾瑞斯皇后终于发出一声尖锐的大叫。
    路易斯闭上了嘴,面色发青。
    拉斐尔剧烈喘息着,连耳根都通红,仿佛皮肤下包裹着一团火焰。但是他也没有再开口。
    奥兰公爵茫然地左右看了看这兄弟俩,哪壶不开提哪壶:“路易斯,你在说什么?拉斐尔当然是叔父的合法继承人!”
    路易斯的嘴唇蠕动。拉斐尔和艾瑞斯皇后动死死盯住他。
    就在路易斯再度开口前,房门先打开了。还穿着手术服的哈桑医生走进来。
    屋内所有的人唰唰转头望去,五道目光几乎在他脸上戳出十个窟窿眼。
    “陛下的情况暂时稳定住了!”哈桑急忙说。
    艾瑞斯皇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握着圣光架,开始念经感谢圣主。
    哈桑说:“当然,陛下还没有脱离危险,需要继续观察一段时间。他已经清醒过来了,想见……”
    “我要见父亲!”路易斯立刻叫起来。
    “我先!”拉斐尔说着,朝里间走。
    “殿下们请稍等!”哈桑医生急忙挥手,“陛下想见米切尔神父。”
    伊安在众目睽睽之中站了起来,拿着他的经书,随着哈桑医生走进了门内的走廊里。
    第66章
    皇帝寝宫的顶层套间已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医疗中心。
    伊安随着哈桑医生一路走来, 路过小实验室、复健室、护士站, 穿过数道门,才终于抵达了皇帝休息的卧室。他还先要接受禁卫层层安检,连金属的圣光符都交出去了, 才获准进入房间内。
    宽大的高床上躺着一个皱巴巴的老人, 伊安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才一个多小时没见的菲利克斯四世。
    皇帝脸上靠美容手法维持紧绷的线条全都失去了弹性,像松垮垮的蛛丝挂在脸上。半睁着的眼睛里, 瞳仁浑浊。颧骨上甚至突然冒出了好几块灰色的老年斑,就像什么东西发了霉。
    屋内空气清爽,带着果蔬清香,菲利克斯也通身干净整洁。可伊安还是闻到了一股难以描述的淡淡的酸臭。
    那是来自垂死之人的气息。从他呼吸和皮肤里散发出来的, 身体内部开始腐败的味道。
    “陛下。”伊安坐在了床边一张椅子里, 轻声道, “您召唤我?”
    菲利克斯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却并未能顺利定焦在伊安的脸上。伊安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去,一旁敞开的窗口下,放着一张孤零零的高背椅。皇帝似乎一直盯着那里瞧。
    “你相信鬼魂吗,神父?”皇帝忽然开口, 嗓音喑哑得像破了口的风箱。
    伊安回过神,道:“我相信人有灵魂,陛下。人的肉体会消亡, 但是我们的灵魂不会湮灭。”
    “那你相信,亡者的灵魂,会继续纠缠着活着的人吗?”皇帝又问。
    伊安看着他:“灵魂一旦脱离了身躯, 就会被圣光穿透,带走它所有的执念和爱恨。它将恢复出生前的无暇,并回归光明之中。只有活人自己,会用极强的意念,将亡者的灵魂束缚住,令它们不能离去。”
    “你是说,”皇帝终于把目光转回神父清俊的、鲜活的脸上,“如果我总是频繁见到亡者,不是因为他纠缠我,而是因为……我在纠缠他?”
    伊安温和回答:“我想,答案就在您的心中,陛下。”
    菲利克斯又将视线投向了窗口的椅子。他似乎笑了一下,但已不大能牵动唇角。
    “你很聪明,米切尔神父。你看着循规蹈矩,但是你是一个极有主见,甚至很不羁的人。你会为了坚持自己心中的信念,而和整个世界为敌。”
    伊安没有说话。
    “夏利只看到了你的不驯,却看不到你的闪光。”皇帝道,“我觉得,你这样优秀的人,只穿蓝袍,有些太浪费了。红袍,甚至白金袍和权杖,才更适合你。”
    伊安握紧了手中的经书。
    红袍意味着主教或者大主教之位,而白金袍,那是教皇专属的神圣法袍!
    “亚当怎么将夏利捧上去的,我就能将你送去更高的地方。”皇帝重新盯住了伊安,眼珠里跳跃着两团鬼火一样的光,“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你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皇,米切尔。你这个本来一文不名的姓氏,将成为全星域里最高贵的名字之一!”
    伊安紧绷的手上,关节发白。
    “我感谢陛下的赏识。”神父低垂着谦卑的头颅,“可是我资历太浅薄,当不起您如此厚爱……”
    “你为我召唤圣光,治愈我的疾病。”皇帝道,“我知道你能做到。”
    伊安觉得一道无形的鞭子抽打在背上。他咬住了舌尖,才克制住了身躯上的反应,稳稳地坐在椅子里。
    “我当然会为您祈祷……”
    “你不会真以为我要的是那种,用来忽悠愚蠢平民的,傻不拉唧的仪式,神父?”菲利克斯嗤笑起来,嗓音带着岔气般的尖声。
    “光纪日后,我研究过你的过去。虽然他们都说你所谓的召唤圣光不过只是走运,是你用来标榜自己的噱头。但是我知道,神的圣光能为你所用。或者说,你自身就具备一股强大的力量。”
    “我并不……”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你每一次都通过遥控机甲脱困!你甚至唤醒了沉睡了四千年的阿修罗!”皇帝直勾勾地注视着伊安。
    “陛下,我很抱歉,但是您对圣主和圣光的理解是错误的!!”伊安板起了俊秀的面孔,“神是不被我们召唤的!我们所做的只有祷告,然后等待奇迹降临。”
    “我已等得够久的了!”皇帝爆喝,“自患病以来,我已无数次向西林递话,让他们为我向圣主乞求治愈的方法。我捐赠的财富足可以把整个教廷重新翻新一遍。然而圣主从不回应!从来不回应!”
    皇帝脸上松弛的肌肉细微而急促地颤抖,像是有电流窜过。
    “我的儿子们,巴不得我早日咽气,然后在我未寒的尸骨前厮杀。我的妻子,懦弱无主见,只会哭泣。我只有自己救自己……”
    突然间,皇帝破口大骂:“圣主不过是条狗!”
    伊安又惊又怒。
    “他本来不过是人类的奴仆,被我们鞭挞驱使,是一条牧羊的狗!”皇帝的神情近乎癫狂,“可这条狗如今却成为了我们的主人,曾经的主人却要哀求昔日奴仆的恩赐!而他就这么看着我们跪在他脚下挣扎……”
    “陛下!”伊安倏地站起来,愠怒道,“您应该太疲惫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没有疯!”菲利克斯桀桀笑起来,又望向窗下的椅子,“我一直看到兄长亚当的鬼魂坐在那里,嘲笑我,正等着我去和他相聚。这才是幻觉。”
    伊安正背对着窗下的椅子,登时觉得身后一阵阴风袭来,不寒而栗。
    “你们整日里叩拜着的那个神,他才不会拯救苦难。他只是……在利用我们……”菲利克斯呢喃着,声音又逐渐低了下去,“我们的先祖太贪婪了。我们放任这条狗长大,大到我们杀不了他……”
    “我去叫哈桑医生进来。”伊安转身朝大门走去。
    “我们都在为杀了光而付出代价……”皇帝道。
    伊安猛地站住,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去。
    “祖训是对的。”皇帝的头慢慢低垂下来,“我们要重新把光迎回来……”
    接下来,是一段漫长的死寂。
    如果不是监护仪器一直在显示皇帝平稳的心跳,伊安险些以为他已死了。
    第67章
    就在伊安再度转身, 伸手去推门的时候, 皇帝的声音又突兀响起。
    “如果你召唤圣光的方式就是祈祷,那么,为我祈祷, 神父。”
    “我当然会为您祷告的, 陛下。”伊安朝皇帝鞠躬致意。
    可皇帝接下来的话,让他霎时如坠冰窟:“可你好像在绝境之中祈祷才有用呢。那么, 就为我努力一次……”
    伊安顿觉不妙,可身体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后颈就已传来一阵轻微刺痛。
    楼下的侧厅里,莱昂拿着牌的手突然一颤。
    他抬起头, 望向不知名的一处, 背脊上那股如其来的针扎般的感觉, 让他像一头感受到威胁的狼,毛如钢针般竖起来。
    “怎么啦,莱昂?”坐在对面的丹尼尔盈盈一笑,“别是准备溜了?”
    “我们莱昂可能是有点闷着了。”桑夏笑着斜倚在莱昂肩头,“这里空气也真不好,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鸡味?”
    旁人一阵嘻嘻哈哈,眉眼乱飞。丹尼尔俏脸发青,自恃身份, 又不能当众同桑夏拌嘴,只得生吞了一肚子闷气。
    “怎么还没有消息?”桑夏点了一支烟递过去,状似亲昵地在莱昂耳边问, “有没有可能是‘宝冠坠落’了?”
    “宝冠坠落”是一个代号,指的是皇帝驾崩,以及其后的国丧。
    “应该还不会。”莱昂叼过她手里的烟,冷笑道,“虽然他不值得继续活下去,但是在没有替我们办完事前,这顶宝冠还不能掉下来。”
    *
    皇帝的首席侍从官面无表情地抱起神父失去知觉的身体,朝皇帝欠身,朝着卧室西侧的另外一扇门走去。
    “照顾好他。”皇帝只在最后的时候叮嘱了一句,“这个人,是我最后的底牌。”
    等到人离去后,又过了半晌,菲利克斯才重新摁了铃。
    “让皇后过来。”
    艾瑞斯皇后顶着一张哭得浮肿的脸,奔入卧室,扑在床边。
    “噢,菲力……”皇后哑声唤道,握着皇帝无力的手,“我差点就失去你了!”
    菲利克斯一脸漠然地看着老妻。这一次发病,他的眼球肌肉受到了严重影响,已不大能定焦,看什么都迷迷糊糊。
    “你是个善良的女人,艾瑞斯。”皇帝口齿含糊道,“无能,也不是一个优秀的母亲和能干的妻子。但至少,你是宫里唯一对我还有几分无私的人了。”
    皇后拿帕子捂着嘴,困惑地瞪着眼,听不大懂丈夫这话的意思。她是一名男爵的女儿,自幼娇养在深闺之中,精修吃喝玩乐和恋爱技巧,大学念的也是艺术鉴赏专业。
    命运眷顾她,她凭借美貌和肚子里的皇帝长子登上了皇后的宝座。但是这么多年来,她只长了年纪,没长脑子,一把岁数了脑仁依旧小得在脑袋里晃着咣当直响。
    “我在择偶上应该更加谨慎一点的。”皇帝叹道,“可我当时急需一个长子,来得到母亲的认可。一切都是命运的作弄……现在说这些也毫无意义了。你至少是个善良的女人。”
    “菲力……”皇后哽咽,“你是病糊涂了。等你好起来……”
    “我不会好起来了。”菲利克斯说,“我的时日已不多了。”
    “别说这话。”皇后呜咽,“手术……”
    “我不会做手术的。”皇帝将目光投向窗下的椅子,眼中只有那个鬼魂,再无他人。
    “这一顶皇冠,本来就是我偷来的,艾瑞斯。它压在我头上快一百年了,没有一天不坠得让我浑身酸痛,鲜血淋漓。我的这个身躯之所以会腐坏,也许就是因为已再承受不了它了。是时候,把它摘下来了……”
    皇后惶惶,不知该说什么话的好,只得拼命落泪,用充沛地表情来弥补言语上的缺失。
    “这是一顶被诅咒的皇冠。我的儿女们,不论谁得到它,都将不得善终。”菲利克斯四世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一股阴气,“命运,是超脱了圣主掌控之外的力量。它的强大之处就在于,不论脱轨多远,多久,都能将你重新拉回到宿命的轨道上。”
    皇后越发茫然而惊惶。
    “你退下。”皇帝疲惫地合上了眼,不再说话。
    门外,拉斐尔皇太子丢开哈桑医生,一步抢到母亲面前。
    “我让安东尼把路易斯拖住片刻。父亲怎么说?”
    艾瑞斯皇后低头抹着红肿的眼角,神情已平静了许多。
    她说:“皇帝同意做手术了。”
    拉斐尔浑身巨震。哈桑眼中霎时迸射出狂热的光芒。
    “请您对我放心,皇后陛下。我会尽最大的努力确保手术成功的!那么,捐赠体是……”
    皇后将被泪水打湿的帕子揣进了口袋里,浓长的睫毛颤抖如蝶翼。
    “威尔曼伯爵。”皇后沙哑的嗓音冷静得不带一丝起伏。
    这简单的两个词,轻轻落在铺设了厚厚地毯的地板上,砸起一圈无声的巨浪,掠过拉斐尔骤然锐利的双眼,拂过哈桑医生狂热的面容,席卷向整座寝宫。
    此刻日头西斜,彩霞漫天,帝都星两颗巨大的卫星已在天的一头显露出了月白色的剪影。
    春日明媚的夜即将占据天空,白日里喧嚣的日光正被逼着步步退散。
    侧厅里的年轻人们已在皇家“美酒无限量套餐”的攻势下酩酊大醉。莱昂却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外面的变化。
    宫殿大楼里原本站在各自工位上的侍从和女官开始动了起来。
    他们安静无声,行动整齐划一,堪比机械侍。他们检查每一个房间,关上每一扇窗户,拉拢窗帘。在确认房间里没有人后,将门锁起来。
    完成了这一系列工作后,他们中大部分人从侧门安静地离开了寝宫。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群脚步更加稳重,穿着军靴的禁卫。禁卫们把守住了寝宫每个进出口,占据了每个隐秘的角落,将这一栋宫殿封锁得如铁桶一般。
    一名侍从官走进了乌烟瘴气的侧厅,向客人们宣布,他们可以自行出宫回家了。
    “皇帝不小心跌了一跤。”侍从官从容地解释着,“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他还是接受了一番非常详尽的检查。耽搁诸位这么长时间非常过意不去,皇室将会在几天后向你们送上礼物已表示歉意。”
    客人们早已归心似箭,并不想参合皇家的事。
    “威尔曼伯爵。”侍从官又向莱昂行礼,“皇后请您上去,同长辈们一起用晚餐。”
    莱昂立刻起身,并且向女伴桑夏伸出手。
    “抱歉,伯爵大人。”侍从官道,“皇后只邀请了您一位。很对不起,小姐。”
    莱昂只诧异了一秒,随即妥协:“那你先回去,亲爱的。”
    他亲了亲桑夏的脸,深情款款地凝视了女友一眼,才转身跟着侍从官离开了侧厅。
    桑夏的目光追随着莱昂的背影。厅外,还有两名侍从官在等着莱昂,一前两后地陪同着青年踏进了电梯里。
    “皇室对子弟的伴侣是相当挑剔的。他们显然不大喜欢你。”丹尼尔的声音自桑夏身后响起,“莱昂是一名伯爵了。可你依旧只是……我要是你,就好好好思索一下所处的位置,是否真的适合自己了。”
    桑夏斜睨着丹尼尔,目光扫着对方白皙俊俏的脸蛋,若有所思。
    厅里的客人们逐一离去,桑夏和丹尼尔站在窗边一动不动,两名守在大厅门口的禁卫已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俩好几眼。
    丹尼尔见桑夏没有反应,还以为自己这番话终于说到了她的心里。
    他不由得真诚地劝道:“就算是为了莱昂的声誉着想,你也不应该再背着他和那些Alpha滥交了。而且你根本不懂贵族世家里的那些规矩和手腕。你不知道这些人对你这样身份的女孩有多歧视。你会受不了的……”
    “你说得非常有道理!”桑夏突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伸手搂住了丹尼尔的胳膊,“你可真是一句惊醒了我,丹尼尔。我竟然不知道你是如此一位良师益友呀!”
    “良师益友倒不至于……”丹尼尔一头雾水,被桑夏半拖着朝大门走去。
    “不不!你可真不愧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桑夏拍着他的肩膀,“我还有许多话要……啊?丹尼尔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这个话题转得又突然又生硬,丹尼尔一脸莫名其妙。
    桑夏双手抓住了丹尼尔的肩,惊慌地注视着他:“你抖得好厉害,丹尼尔!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丹尼尔话没说完,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跌在地板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天啊——”桑夏的尖叫声响彻云霄,“他的癫痫发作了!快叫医生!”
    禁卫急忙奔过来,帮忙摁住丹尼尔抽搐中的身体。
    “求求你们救救他!”桑夏梨花带雨地扑进一名禁卫怀里,惊慌得浑身颤抖,“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还这么年轻,还是个处男,他不能死!”
    那名禁卫是个年轻的Alpha,还没有结合过,被这么一位香喷喷的Omega女孩在怀里钻来钻去,大脑运转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请不要害怕,小姐。”他尽量轻声安慰,“我们会照顾好这位勋爵大人的……”
    “可你们就让他就这么躺在肮脏的地板上?”桑夏嘤嘤嘤,“我们需要一个房间!给我们一个房间!”
    在女孩连哭带闹的催促下,禁卫们不得不将丹尼尔搬运到了隔壁一间起居室的沙发上。
    丹尼尔总算不剧烈抽搐了,却依旧昏迷不醒,手脚还时不时抽动一下,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很是可怜。桑夏自然紧紧守候在丹尼尔身边,没人敢将她从“重病不醒”的“挚友”身边赶走。
    而医生们都被特殊的命令限制在了顶楼,显然一时半会儿不能下来。太子的清场令下,寝宫已封锁,其他的御医也无法进入。
    “两个Omega罢了。”禁卫吩咐同伴,“看好他们,别出这个房间!”
    底下的骚动并没有传到顶层。
    餐厅里,等着莱昂的并不是皇后,而是拉斐尔太子。
    “皇后和你父亲他们都正陪着皇帝陛下。”拉斐尔太子朝堂侄慈爱微笑,“我想折腾了一个下午,你肯定也饿了。先用点晚饭,待会儿再带你去给陛下请安。”
    莱昂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开始用餐。
    “陛下的伤严重吗?”莱昂关切地问。
    拉斐尔淡淡道:“他毕竟上了点年纪,摔了一跤不好受,需要休养一阵子了。”
    “可他到底是怎么摔着的?”莱昂喝了一口红酒,“当时他身边不是有米切尔神父在吗?对了,神父呢?”
    拉斐尔忽然一愣。他也才意识到,那个毫无存在感的神父似乎在进去见了皇帝后,就再也没路过面。艾瑞斯皇后也没提到他。不过……
    “他正陪在陛下身边,为他祷告。”拉斐尔随即又镇定了下来,“父亲说是他没有站稳。”
    “花园的石子地面有时候确实有些滑。”莱昂放下了红酒,扶着额头,“抱歉,拉斐尔堂叔,我今天可能喝得有点多了。”
    “没关系。”拉斐尔把玩着手里一块青金怀表,眼角余光留意着青年的一举一动,“你和你父亲今晚都可以休息在宫里……”
    “谢谢……”莱昂的脑袋越来越低,终于趴在了餐桌上。
    拉斐尔收起了怀表,起身走到莱昂身边,俯身凝视着他俊美的侧面。
    年轻又未结合过的Alpha身上那种强劲又纯净的信息素,让拉斐尔身体有些发热。他最年轻的情人,甚至年纪比莱昂还小一岁。他最清楚这个年纪的Alpha在床上会多么狂热能干。
    “真是遗憾……”拉斐尔白皙的手指轻轻地在莱昂被酒润湿的嘴唇上一点,“毕竟是侄儿呢。”
    拉斐尔直起身。两名禁卫无声地走上来,将莱昂高大无力的身躯拖了起来。
    “布置得像样一点,越逼真越好。”拉斐尔又低头看了看怀表上的指针,“越是仓促,越不能出差错!”
    第68章
    就在禁卫抬着莱昂从侧门离开的时候, 东宫的首席侍从官快步走进了屋内。
    “殿下, 清场已经完成。哈桑医生那里也已准备好了。”
    拉斐尔点了点头:“皇帝怎么样了?”
    “还在昏睡。皇后和路易斯皇子都在陪伴着他。哈桑医生说他那里也随时可以开始手术,就等我们将捐赠体给他送过去了。”
    “让他等着。”太子一声冷笑,“我可不想让他真的把我漂亮的小莱昂给弄伤了。公爵呢?”
    “如我们的计划, 正在用晚餐。”
    太子扯开衬衫领口, 揉乱的头发。墙上的水晶镜子里,他面容美艳, 却苍白如鬼,一双眼睛凹陷,里面有两簇鬼火在跳远。
    拉斐尔走出餐厅,直奔奥兰公爵所在的房间, 踉跄着扑了进去。
    “安东尼, 莱昂出事了——”
    奥兰公爵丝毫不受皇帝病倒的影响, 美酒在手,美人在怀,正搂着膝上衣衫不整的女官调情。倒是那女官被拉斐尔惊得一跳三尺高,公爵被撞翻了的酒泼了个满脸红。
    “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一副样子?”公爵气急败坏。
    “莱昂被他的人带走了!”拉斐尔气喘吁吁,顺着奥兰公爵伸过来的手, 一头倒在他怀里。
    “谁带走了莱昂?”公爵一脸莫名其妙,把拉斐尔拎了起来,“这里不是皇宫吗?莱昂都二十岁了, 可不是一根棒棒糖就能勾引走的小孩子了。谁能带走他?禁卫——”
    “就是禁卫把莱昂带走的。”拉斐尔一把拽住了公爵的衣襟,“是父亲干的!我一直反对,但是他已经疯了!他命令我把莱昂给他带过去, 我正想偷偷把真相告诉这孩子。可父亲的人竟然对我们的饭菜动了手脚……我只有眼睁睁看着禁卫把莱昂带走了。”
    “我没听明白。”奥兰公爵反应十分迟钝,“叔父召见莱昂到底要做什么?”
    “他……他想要莱昂的身体!”拉斐尔痛苦得五官扭曲,艰难地道出了真相,“来不及细说了,我们必须先想办法把莱昂救出来。晚一步,天知道那个哈桑医生会对他做什么!”
    拉斐尔扯着奥兰公爵往外跑。奥兰公爵终于回过神来,长腿一迈,反而几步走在了拉斐尔的前面,反扯着往皇帝的卧室走去。
    “你要给我说清楚,拉斐尔。叔父要对我的儿子做什么?”奥兰公爵疾走如风,面容肃煞。
    拉斐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追在后面:“我们先前没说实话,父亲得的是不能治愈的肌肉神经坏死。但是那个哈桑医生忽悠他,说可以把大脑移植到新的身体里……光纪日那天,莱昂太出色了,父亲看中了他的身体……”
    “你喝了酒了吗,拉斐尔?”奥兰公爵用力拽着拉斐尔的胳膊,虎目圆瞪,“这种荒谬的事,我要多傻才会去相信?”
    “太子殿下说的都是真的,公爵大人。”侍从官忙道,“皇帝陛下自从病了后,就越来越……失去理智了。太子一直在尽力替他隐瞒。但是皇帝相当固执,谁的话都不听。”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让他打消这个疯狂念头的,安东尼。”拉斐尔痛心疾首,“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是以为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我没想到父亲他是真的疯了!今天医生说他今后只能瘫痪在床,他受了极大的刺激,于是决定立刻动手术!”
    奥兰公爵低声咒骂着,一脚踹开了通往主套间的门。
    门内的走廊里竟然站满了实枪荷弹的皇家禁卫。
    “请站住,大人!”禁卫队队长严厉喝道,“今晚这里戒严了,陛下不接见任何访客。您请回。”
    “那我去和父亲沟通一下。”拉斐尔道。
    “您也不行,殿下。”队长道。
    “我刚才还可以的!”拉斐尔惊呼。
    “陛下就是在刚才下的指令,将您也放进了禁入名单里。”队长欠身,“很抱歉,殿下。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请您体谅。”
    这毫无疑问应征了拉斐尔先前所有的话。
    奥兰公爵怒道,朝前迈了两步:“我要见陛下。我听说他带走了我的儿子……”
    唰唰两声,禁卫整齐地举起了手中的枪,无数个闪着蓝光的光子枪口对准着公爵的胸膛。
    “冷静点,安东尼!”拉斐尔急忙将奥兰公爵拽退,“我说过,父亲是来真的。我们这样硬闯是没用的!”
    “我的儿子在他手里!”奥兰公爵吼,“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再过一会儿,莱昂的脑子就该被那个医生挖出来,放在盘子里了。你要我怎么冷静?扯两片花瓣来和他的脑子搭配摆盘吗?”
    拉斐尔同侍从官将狂怒中的公爵强行自门里拉了出来。
    “你听我说,安东尼!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拉斐尔注视着公爵的双目,严肃的神态几乎前所未有.
    “禁卫都只听从皇帝的命令,除非皇帝本人被确诊已无行为能力。我们必须想办法,让议会、最高法院,和科尔曼宗族长老会这三方集体作出这个裁决。到时候,我作为太子,就能接管皇家禁卫,终止这个手术了!”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奥兰公爵道。
    拉斐尔注视着公爵蓝色的眼睛,缓缓道:“我在父亲决定动手术的时候,就已派人去请议长、大法官和长老了。”
    公爵愣住:“你早有准备?”
    “是!”拉斐尔说,“换你伺候了疯狂想要换身体的父亲一年半载,你也会和我一样的。他糊涂了,可我不糊涂。这是一个可以毁掉整个皇室的错误!我只是没想到,他会防着我,越过我直接对莱昂下手。没有保护好这个孩子,是我的过失……”
    “我该怎么做?”公爵沉声问。
    拉斐尔不动声色,可紧绷的肩膀稍微松弛:“我需要你的帮助。安东尼,我最可靠的堂兄。我需要你站在我的身边,和我一同去游说三位阁老。父亲已不适合再理事了。他该好好养病。我希望,你能支持我摄政。”
    公爵剑眉紧锁:“可莱昂……”
    “母亲正在里面陪着父亲。”拉斐尔道,“我这就联络母亲,让她无论如何都要拖延时间。我们都知道她是个软弱的女人,但她毕竟是皇后,她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公爵沉吟片刻,道:“路易斯怎么办?”
    “他不知情。”拉斐尔讥笑,“他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办?这场战役里,本来就没有他的位置。你是我的战友,安东尼。等我戴上那顶皇冠的一日,我会把大教堂里最靠前的位置留给你的。”
    盈满月光的窗户里,菲利克斯四世瘫软的身躯陷在床褥之中,只有生命检测仪的数据和胸口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艾瑞斯皇后跪在房间里的圣光架前,呢喃着祷告词。
    “妈妈,你该吃点东西。”路易斯关切地搂着母亲的肩,“您这几天已经瘦都人都变了样了,哭得嗓子都哑了。不要等父亲病好了,您却病了。”
    艾瑞斯皇后摇了摇头,脸埋在阴影里。
    路易斯正有些不耐烦,忽而听皇后发出沙哑、悲痛的声音:“你父亲的病是不会好的了……”
    路易斯惊愕地扭头盯住了母亲:“您说什……”
    “嘘——”皇后拽着路易斯和自己一道跪着,“祷告!”
    路易斯迅速明白,低下了头。
    “你父亲得的是绝症。”皇后以极低的声音,说着让次子浑身冰凉的话,“医生说他剩下的时间不足半年了。是的,我早就知道。你大哥也知道。是你父亲说要瞒着你,因为他疼爱你。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皇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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