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箱笼收拾好的时候，足足有三四十件！直把萧瑾吓了一跳，他们竟真的像是游山玩水去了！就是这样，王氏来看时，还说太简薄了。萧瑾大骇，在她的坚持下王氏才没有再添。
    其实想到楚二爷曾经带着三十套亵衣去游山玩水，他们也勉强算是轻装上阵。
    收拾这些箱笼倒都是小事，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烨儿。
    楚天舒知道她的心事，在临走前两日，带着她去了学士府。楚天舒一身冷气的陪着萧霁在松寿堂喝茶，萧瑾姐弟二人在锦荣院说话。
    “烨儿，姐姐要和姐夫去虞城了。你要用功读书、练武也不可落下，知道吗？”萧瑾满是爱怜的摩挲着萧烨的脖颈，“等姐姐回来，可是要考你功课的！”
    萧烨用力的点头，忽然他紫葡萄似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不安。“姐姐，你要去多久？”
    “还不知道。”萧瑾不想欺骗他，她耐心的和萧烨解释道“此时鞑子扰边，哪有一定的时候？不过你放心，很快姐姐就回来了。”
    萧烨还是担心，却懂事的没有多问。
    萧瑾又把卢妈妈叫来嘱咐了一通。因为要远行，萧瑾放了浣月和紫苏的假，至于冬霜和白微，据说是父母都不在跟前，也就罢了。
    “您办事我是最放心的！”萧瑾让白微拿出个紫檀雕花的盒子，交到了卢妈妈的手上。“里面的银票，是三爷的意思。”
    卢妈妈在由白微拿出盒子时便吓了一跳，后听说这银子是楚天舒给的，神色中不易觉察的流露出一抹欣慰。“劳烦二姑奶奶、二姑爷惦记了！”
    看来小姐和三爷，关系越来越好了……
    萧瑾微笑着点了点头。
    卢妈妈见状，便也不避讳白微，直接回了柳姨娘的事。“老爷先下倒是把一大半的事务都交到了柳姨娘的手上，小姐不必担心家中。”
    萧瑾神色一凝，轻轻摇了摇头。“万不可掉以轻心。陈姨娘母女，仍要留心。”她抬起眼，意有所指的道“璎娘可是选择留在了京中，可见她并没有认命。”
    卢妈妈神色一凛，连声称是。
    萧瑾并没有在学士府多停留，很快就带着萧烨去了松寿堂。
    看萧霁在地龙烧得正旺的屋子中仍是一副冷汗涔涔的模样，萧瑾只觉得十分畅快。翁婿两个看起来还是“相谈甚欢”的。
    萧霁从来没有如此迫不及待的见萧瑾。见萧瑾进来，他忙和颜悦色的起身，主动嘘寒问暖“瑾娘，身体可好些了？”
    见萧霁如此殷勤，萧瑾心中暗笑，只是面上维持了起码的恭敬，给萧霁敛衽后方才轻声细语的答话“劳烦父亲挂念，女儿已经大安了！”
    被萧瑾牵着的萧烨给萧霁行礼后，又对着楚天舒道“姐夫！”虽是简单的一个称呼，却透着一股子亲近的意思。
    萧瑾十分欣慰。
    楚天舒拍了拍萧烨的头，对着萧霁时的冰冷已经在萧瑾姐弟进来时顷刻消融了。萧霁才要松一口气，却被楚天舒后面的话噎得无话可说。
    “烨哥儿，言哥儿时常闹着要见你。”很难相信总是一脸冰冷的楚天舒竟然和萧烨说起家常。“时常过去走动走动，替你姐姐陪陪他。”
    萧霁和萧烨皆是愣了一下，萧霁眼中的神色愈发复杂，而萧烨脸上渐渐浮现出喜色。
    萧瑾抿嘴微微笑着，并不插言。楚天舒这是在变相的威胁萧霁，让他不敢动萧烨。他们走了，萧烨还有定国公府保护着。
    到萧霁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愤不甘之色，萧瑾只作视而不见。
    于是这次罕见的在萧瑾和楚天舒离开时，萧霁没有再叮嘱萧瑾要如何当好一个媳妇儿。或许他终于看清了现实，萧瑾在定国公府竟然过得出乎他想象的好。
    璎娘和瑶娘都称病没有出来，萧瑾心中很清楚，二人都对自己很是不满。只是有着上一世的记忆，萧瑾实在对她们同情不起来。瑶娘和赵阁老家庶子的婚事渐近，定在明年六月。而许姨娘的死，对此毫无干系。就算是亲娘，也只是个奴婢而已，再者她的死又是极不体面，萧霁巴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有这样一个妾室才好。
    而璎娘的婚事则要更晚些。
    那些前尘往事，她不想再折腾出来恶心自己恶心别人。如果璎娘和瑶娘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到也就罢了。若她们还藏着旁的心思，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等到烨儿长大……萧瑾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那便是要开始搓磨真正凶手的时候！
    ******
    得知萧瑾要去虞城的消息，楚慕言眼睛哭得像核桃一样，怎么哄都哄不好。风流天下的楚二爷无计可施，只得托了萧瑾去哄。
    萧瑾命白微提着笼子跟她一起过去，楚二爷和楚三爷倒落后了一步，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言哥儿。”萧瑾被小丫鬟引着进了楚慕言的卧房，见床上的被子鼓起一团，便知道他藏在里面。萧瑾独自上前，轻轻拍着被子道“言哥儿乖，你连三婶母也不见了？”
    萧瑾坐在床边凝神听着，只听被子中传出闷闷的抽噎声，忽然被子从里面被掀开，露出一张伤心的小脸儿，他扑到萧瑾的怀中，哭道“我不要您走！”
    “言哥儿乖，三婶母很快就回来！”萧瑾把楚慕言抱在怀中，柔声哄道“我保证，很快！”见楚慕言还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萧瑾命白微把四周垂着棉帘子的笼子递过来，掀起帘子给楚慕言看。
    里面赫然是楚天舒送给萧瑾的两只雪兔。
    “三婶母要走了，可是这两只小兔子没人照顾。”萧瑾目光诚恳的看着楚慕言，声音中带了些恳求的意思。“言哥儿能帮三婶母照顾它们吗？”
    看着两只粉嫩可爱的小兔子，楚慕言终于点头了。
    而在门口看着的楚二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仍是冷着脸的楚三爷，桃花眼中闪着戏谑。
    他十分顽强的顶着楚三爷冻死人的目光，笑眯眯的说出一句让楚三爷瞬间黑了脸的话。
    “无师自通，不愧是我弟弟。”
    ☆、第104章
    三日之期转眼过去,到了楚天舒和萧瑾出发的日子。
    四十个西山大营的近卫随行，浩浩荡荡十来辆整肃的黑漆平头马车,一路往西北行去。
    这是萧瑾自从穿过来后，第一次出远门。之前她的生活只局限在锦荣院弹丸大小的地方,从没看过这个世界外面的天空。
    头几日萧瑾还是感到十分新鲜,可是最初的兴奋劲儿过去了,只剩下枯燥和疲惫。在马车中晃荡着，虽然挑选的都是西域进贡的上等好马,也是极其稳当的，不过当初火车上的卧铺坐两天萧瑾都觉得累得要命，更别提这似乎无止境的路途了。
    一日比一日更冷,萧瑾只得拥着手炉在马车中，百无聊赖。还好有白微等人给她解闷儿，而且看着始终在骑在马上的楚天舒和一众护卫，萧瑾只觉得如果自己抱怨，那简直是矫情到没朋友。
    庆幸的是她并不晕马车，这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凤城。
    离虞城不过是两日的路程了，楚天舒下令在凤城休整一日。萧瑾心中清楚，楚天舒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的。
    他们低调的在凤城的驿站中住下。
    楚天舒和萧瑾单独住在一个小院子中，白微等人近身服侍，含光等人随着近卫同住。
    恰巧这两日凤城下了厚厚的雪，她们到时虽然已经停了，可院中还是积了不少的雪，厚密柔软，正好是堆雪人的最佳素材！
    横竖没有外人在，萧瑾穿上了厚厚的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带着浣月等人去了院子中堆雪人。开始还是她指挥着别人干，到后来她干脆亲自上手。
    一会儿指挥紫苏去拿胡萝卜，一会儿指挥白微去找雪人的眼睛、胳膊。萧瑾和四人笑闹成一团，因神采飞扬而闪闪发亮的脸，让楚天舒移不开眼睛。
    看着兴致勃勃院中和浣月等人堆雪人的萧瑾，楚天舒只觉得无奈和苦涩。这样枯燥的行军，想必把她拘紧了。可她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过，反而时常安慰自己。
    “三爷。”看到楚天舒过来，捧着胡萝卜的紫苏和帮萧瑾一起堆的白微浣月冬霜，都齐齐向楚天舒行礼。
    萧瑾听见声音，这才不亦乐乎的抬起头，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三爷，您来啦，快看妾身堆的雪人！”
    一个胖乎乎、憨态可掬的雪人已经初具雏形，两颗大小色泽都相同的石子做了眼睛，又寻了两根枯枝做了胳膊，萧瑾正接过紫苏手中的胡萝卜要给雪人插好鼻子。
    “……很好。”楚天舒沉吟片刻，不知道要怎么赞扬自己这个孩子心性的小妻子。
    初时只觉得她年纪不大，却是十分的沉稳从容，进退有据。慢慢的相处之后，他才发现她有一颗天真烂漫的心，柔软善良，有时像是小孩子一样活泼跳脱。他不得不承认，后来的认知让他觉得更加亲密。
    萧瑾满足的嘿嘿一笑，插好雪人的鼻子后，拍拍手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三爷，您找妾身有事？”萧瑾忽然想起楚天舒出来找她，恐怕不仅仅是来“参观”她的雪人。
    楚天舒点了点头。“既然休息一日，要不要去凤城转转？”
    听说能出去，萧瑾的眼中流转着兴奋的神采，她翘起了嘴角。“三爷，咱们什么时候去？”
    楚天舒眸光一暗，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他伸手替萧瑾掸了掸毛领上沾着的雪花，淡淡道“我就不去了，让含光浣月他们陪你去。”
    “为——”萧瑾刚要开口，忽然反应过来，连忙紧紧的闭住了嘴。她怎么忘了，楚天舒带着这张面具出去，该是多么的醒目！女子还可以戴帷帽，想必楚天舒也不愿意再遮掩。
    想到这里，萧瑾摇了摇头，她半是撒娇的微笑道“三爷，妾身不想去。好容易休整一日，还不够好好歇着解解乏呢！谁耐烦出去，怪冷的不说，想来也路滑！”
    楚天舒看着小心翼翼的萧瑾，唇边浮出笑容来，他岂能听不出她的口是心非？他坚持道“含光他们已经在外院等你了，穿暖和了，带着浣月她们去转转吧，也别走远了。”
    看楚天舒不容置疑的眼神，萧瑾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点点头，答应下来。
    白微、紫苏、浣月跟着她出去，萧瑾把冬霜留下来伺候楚天舒的茶水，并承诺回来给她带礼物。楚天舒亲自看着萧瑾穿严实了、捧好了手炉等物，才放行。
    含光、承影二人已经等在门外，萧瑾虽然没看到别的人，可是她总感觉还是有人跟着她们。想来是楚天舒安排的护卫吧！想到楚天舒的体贴细心，萧瑾觉得又大又亮的太阳，似乎除了明亮外，也透出了些许暖意。
    萧瑾带着人漫无目的，随意的在街上转悠。为了行动方便，她并不让车跟着，只是让车夫把车停在了僻静的街角。
    凤城在方圆几百里也算是个大城，眼前又是年关将近，尽管天气寒冷，街上还是十分热闹。各色的小摊小贩比比皆是，热乎乎的炒栗子、色泽鲜艳诱人的冰糖葫芦，萧瑾都按着人头买了不少。
    不过一会儿，含光和承影手上已经抱了不少东西，浣月和白微十分艰难的紧跟着萧瑾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唯恐她磕着碰着出了闪失。
    “夫人，看看窗花吧！”萧瑾才要去前头看架子上摆着的栩栩如生的泥偶，忽然被身旁传来沧桑、略显病弱的声音绊住了脚步。“您买回去贴窗上，喜庆着呢！”
    一张遍布皱纹的苍老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妇人。
    萧瑾低下头去看，不过一块的旧的蓝色粗布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窗花，虽然比不上京中的精巧、新奇，倒也十分的古拙喜人。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龄，在最寒冷的季节，还要出来为生计奔波。想来这样的窗花，能卖出去的并不多，看老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萧瑾顿时心软了。
    萧瑾蹲下身来，认真的看着窗花。她的目光落到了老人粗糙的手上，关节粗大，而且向上看去，老人的眼球都有些浑浊，剪了这些窗花，想来并不容易。
    “老人家，这些我都要了！”萧瑾示意身边的白微拿出一块碎银子，递到了老人手上。她的笑容温和，却没有施舍的高高在上，她柔声道“您早些回家罢！”
    那老妇人有些颤抖的接过萧瑾递过去的银子，她费力的定睛看去，竟然有五两之多！
    她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却是又把银子推了回去，没有接。她坚定的道“多谢夫人的怜悯！可是您给的太多了！”
    萧瑾有些诧异，随即心下感到敬佩。生计艰难，老人家却还能坚守良心，实在是可敬可佩。萧瑾命白微又拿出一小块约莫一两的碎银子，递到老人手上。
    “一两银子买您的窗花可一点儿都不贵！”萧瑾怕老人拒绝，抢先道“这些我都很喜欢，您就别和我争了！”
    这时老人才点点头，几乎是感恩戴德的道“多谢夫人好意！”
    萧瑾重新打量了老人一番。虽然她身上衣裳破旧，却是洗得干干净净，面容沧桑，头发却一丝不乱，整整齐齐的梳着。而且她说话、行事也并不像一个普通的农妇。
    倒不知为何落得如此落魄的境地。
    浣月和紫苏二人把窗花都收了起来，顺便帮老人把粗布卷好，放到身旁的竹篮中。萧瑾亲自把老人掺了起来，轻声细语道“您早些回家罢！”
    “谢谢夫人！”那老妇人又向萧瑾施了一礼，她的步伐有些蹒跚，萧瑾真担心她随时都会摔倒！
    萧瑾刚想让含光去送送这位老妇人，忽然只见老人一个踉跄，若不是承影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想必她已经摔在了地上。
    只见老妇人双目紧闭，篮子中的东西也滚落了一地。
    略懂些医术的承影替老妇人把了脉，说老妇人好像是劳累过度，才昏了过去。
    “三奶奶，我们要怎么办？”紫苏有些犹豫的问萧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