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蓝星的大战之前,兰泽尔在特训营学到的重要一课,是士兵在第一次杀人时,需要心理干预。
这种干预对他本人的效果并不怎么样,甚至因此有了一些小麻烦,但他自己带兵以后,把这个传统保留下来。
成为利刃的人,在见血的第一天,生命于他注定不再一样,长官有资格为他准备这种另类的包容。
包容,我理解你从此不再是个手无寸铁的平民,你终结了另一个人的生命,呼吸和光亮,黑夜与体温,人世间最微小最习以为常的琐碎对你来说,都不再一样。
所以,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某种意义上,朗索克治下的平民军队,诚然是一种新的气象,励精图治的新教君王,也成了很多平民军官引以为傲的信念。
兰泽尔并不否认这种信念,他不崇拜,也不抵触,就像每一次他在大街上看到被欺负的音兰教徒,也还是会伸手帮一把。
他的童年阴影并不妨碍他帮助弱者。
有时候遇到感激涕零的教徒,眼睛里的温厚和胆怯,兰泽尔也不觉得那是音兰教特有的东西。
那只是弱者特有的东西。
他总是分的很清楚,当兵的分这么清楚其实不好,想明白了,就没有信念感,没有信念感,就做不好一个兵。
现在,在他的闻讯下,面前的女人终于做好了权衡,她眼睛里的狡黠有一些陌生,又有一点熟悉,像每一个落了难的人会有的小聪明。
将军很高兴自己在希雅·克罗斯面前也能保持清醒判断。
也很悲哀这种视角的转换。
失去王冠的殿下没有正面回答他,
“打伤他右腿的是你,不是我,”她故作无谓的样子有一点狡猾的可爱,
“兴许是他的旧伤在林子里犯了呢?”
将军点了点头。ⓍㄚūsHūщū柒.cοм(xyushuwu7.com)
他很有耐心,审问是过去几个月他一直在做的事情,审问阿德瑞娜,还有一切与爱情魔药相关的一切,这些漫长的、冗杂的事物磨去了他的浮躁和急于求成。抽丝剥茧的调查和无休无止的公文让他面对最不配合的捣蛋鬼,也能游刃有余。
当然,他并不觉得现在算的上审问,希雅的否认在他眼里,最多只是嘴硬而已。
“提拉的尸体上是刀伤,你手里的刀沾着血。”
他很简短地帮她回忆,然而希雅一瞬间的失神让他有些后悔这样的单刀直入,她毕竟不是他的审问对象。
她没有罪。
而他无意让她眼睛里重新被阴影掩盖。
短暂的晃神之后,希雅有一些被激怒的敌意,掀起被子躺下,将自己的金发埋进去,
“我不记得了,你把他的尸体带在身边吗?你可以再去确认一下。”
她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傲慢,虽然底气没有很足。
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一点点昏暗让她有一些委屈,不久前还对她言听计从的男人这样审问她,而现在她却连让他滚开的资格都没有,殿下的自尊心受了挫,只好自己偷偷在心里哽着,劝慰自己现在不是说自尊的时候。
万一他和提拉是一伙的呢?她提醒自己警惕,却又忍不住在他的照拂下放松,习惯性的信任让她贪图,贪图这一刻的安逸。
床垫微陷,兰泽尔坐在了她的床前。
希雅的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伸手去摸她的金发,他的声音还是干巴巴的,没有什么情绪,
“如果你不动手,我也会杀了他。”
杀这个动词在他这里好像只是个动词,又或者这个词原本就和他的职业息息相关,殿下偷偷探出一双眼睛,不小心和他对视,又皱了眉,不情不愿地缩回去。
他整理自己的措辞,确定不会再伤害她,
“你做了正确的事情,换做任何人都会这么做的事情,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她渐渐将被子拉下,那些在她脑子里快速运转的思索和权衡,让她一时间渴望一个答案而忘却了戒备,向唯一那个愿意倾听她困惑的人开口,
“那,如果以后杀了更多的人,”她的嗓子有一些涩,不难看出她的抵触和恐惧,
“也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吗?”
兰泽尔的目光透过她的眼眸,没有立刻回答。
时光如此玄妙讽刺,同样的问题被一茬又一茬的年轻人问过,现在轮到那个不该沾上鲜血的女孩子。
而命运再次要求他做那个解答者,好像过往每一次浸了血的杀戮,都把他推到这个道貌岸然无所不知的位置上。
将军的眼眸褪了寒气,像看上一个刚刚杀了人,有一些慌乱无措的十六岁少年,
“那取决于你是谁。”
是将军还是平民。
是战士还是旅人。
是公主,还是领袖。
这个夜晚哑女没有出现,纵然两个人之间仍然没有多余的对白,兰泽尔还是帮她完成了简单的梳洗,希雅昨天在哑女的帮助下擦了身子,也不好意思再要求他。
他帮她擦脸的时候有一点走神,回过神来的时候殿下的脸皮都被毛巾磨得通红,从前脾气坏到家的人这会非常识时务,只是委屈地看了他一眼,连不满的咕哝声都没有发出一下。
兰泽尔轻咳了一声,收回了毛巾。
将军临行前熄灭了蜡烛,最后一只蜡烛被吹灭前他用余光看了一眼明显不情愿的殿下,简短地解释,
“军医说光亮影响睡眠。“
他甚至收走了桌子上的火柴。
于是这个房间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希雅一点点蜷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黑夜让一切动静都变得异常清晰,恐惧和戒备重新涌没了她,殿下咬紧了牙关。
她必须扛过去。
不然在下一重险难前,她先把自己吓死了。
她好不容易放缓了呼吸,门再次被打开,希雅在被子里颤了颤。
男人抱着什么东西进来,希雅偷偷露出一只眼睛,窗外的光亮照到他的身影,他在地上铺了一层垫子,便就地躺下来。
她怔了怔,又将脑袋探出来一些,确认躺在那里的人眉宇间是熟悉的,有些犹豫地开口,
“兰泽尔?”
不是兰茨,也不是欧雁将军,闭目躺在那里的男人没有回答她的试探。
希雅识趣地缩回去。
诡异的沉默漫长得让她浑身难受,连小腿的姿势都仿佛摆得不端正,在她思索着要不要换一个姿势,将军终于回答了她,
“做什么?”
希雅偷偷伸展了一下小腿。
她挠了挠头,有点好奇地,
“你为什么不铺好了再吹灭蜡烛?”
短暂地沉默后,将军翻了个身。
留她一个欠奉的背影。
虽然只是平平无奇的日更,但我现在非常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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ρó壹8ɡν.Ⅽóм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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