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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节

    沈苏姀的呼吸急促起来,嬴纵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已有些隐隐的期盼,倘若沈苏姀能想起早前被忘记的事,那么就能记起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时日,或许还能想起这牵机咒为谁人所下的蛛丝马迹,嬴纵眼底光华闪动,忽然开口道,“我们去昆仑吧!”
    沈苏姀一怔,赶忙问,“何时?”
    嬴纵眸色一凝,“明日!明日就走!”
    见嬴纵不似说笑,沈苏姀眉头拧了起来,“去昆仑可以,可是眼下浮屠的战事还未完,我不放心就这样离开,再说……再说我感觉我今日想到这点正是因为见到那战场联想到了从前的事,若是去了君临,恐怕就不会有这样的效果了,我们明日再去城楼上看看,看能不能再想到什么,等浮屠定下来之后再去君临好不好?”
    沈苏姀说的一气呵成,嬴纵的面色却沉了下来,默然一息,语声也变冷,“你的意思是,就用这种叫你生生痛死的方法去想从前的事?如果是这样,那我宁可你不要记起来!”
    沈苏姀苦笑,“可是我想记起来,这痛没什么,我受得住。”
    嬴纵凤眸微狭,定定看她半晌,“无论如何明日先启程去昆仑,你早前并非如此,哪怕现在你能想起来我也不会叫你轻易尝试,总要让师尊瞧瞧是否那处有了变化再说。”
    沈苏姀闻言苦笑更甚,抓住他前襟道,“你别急,去昆仑可以的,只是浮屠战事还未完呢,而且我自己也知道我自己的身子,你不用太过担心。”
    嬴纵看着她,俊逸的面容彻底的冷沉了下来,“我说过,你为了旁人怎么样我都不管我都可以帮你,可你若是为了旁人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我绝不同意,浮屠战事吃紧,少不得要你出谋划策,哪怕不去城楼,也有可能哪一日就像今日这般,你只顾着浮屠不顾自己的身子,可惜在我这里你好或者不好大过天,你不顾,我就来替你顾。”
    稍稍一顿,他的语气更低寒了些,“明日启程去昆仑。”
    见嬴纵这架势沈苏姀心知他是认真的,可眼下老商王的丧事都还未办完,内里人心惶惶,外头强敌虎视眈眈,她怎么能放心的下,何况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何种状态,心里感动嬴纵的好,面上却不得不也肃穆了几分,看着嬴纵道,“你莫要急,先听我说,我发誓我的身子我知道,这几日我都不再出宫去,就这样养着,等看着战事落定之后再去昆仑,眼下最关键的时候还未到,我无论如何放心不下,好吗?”
    若是寻常事,她用这般哀求的口吻嬴纵想也不想就应下,可此番却哪里是寻常的事,嬴纵看着她这样低姿态的表情只觉心里头又酸又涩,随即唇角一弯冷笑一下,一字一顿不容置疑道,“一点都不好!沈苏姀,你当知道我认真起来谁也不能反抗!你抛不下你那些姐弟情深,好,我来帮你抛,你不用心里有负担,只当是我绑了你!”
    嬴纵话说得决绝,那副模样更是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沈苏姀闭了闭眸子,没想到两人第一遭争执是为了她这身子,深吸口气,沈苏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一些,“嬴纵,你不能用强,沈君心在这里,沐萧沐沉也在这里,华庭也在这里,你也看到外面的状况了,这一仗还有许多变数,老王爷尸骨未寒,我怎能把沈君心一个人扔在这里,我和你都会害怕,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也会,嬴纵,我们再等十日……”
    嬴纵不是不懂她所言,只是她不知道她口中的这些和她比根本不值一提,他唇角的笑意越冷,看了她半晌只堪堪道出一句,“为何你对旁人总这样仁慈?!”
    这话嬴纵从前说过一次,他将她掳走,而后便说了这话,沈苏姀听得心头一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正要说什么,嬴纵却已经将她放躺了下来,用锦被将她的身子盖好,而后便直起身子朝外走去,他未说话,沈苏姀看他那面色却知道他要干什么,赶忙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连鞋履也顾不得穿便小跑几步一把将他拉了住,“嬴纵……”
    嬴纵已走到内室入口,被她抓住也只是头也不回的站着。
    “我去交代一声,天一亮就走。”
    嬴纵仍然不改变注意,沈苏姀只觉一口气梗在了胸口,发火吧他是为了自己好,可随了他她又觉得不妥,便是这般僵持之间,嬴纵将手滑脱了出来又朝外走出几步。
    沈苏姀哪里肯放,又追出两步将他拽了住,喘着气无奈道,“嬴纵,不等十日,等七日可好?七日之后我们便去昆仑!”
    嬴纵背脊僵直良久,终于回头看她,待看到她光着脚站在地上之时眼底又有怒意一闪,当即不愿再和她说道,手腕一折便要挣脱出来,沈苏姀满面无奈,眼看着嬴纵心意已决却又不知如何才能说服他,只紧紧攥着他的腕子不放,嬴纵想脱开她的桎梏,却又不舍得使大劲儿,竟是一时挣不开,两人正纠缠着,一片安静的夜色之中忽然有呼啸的风声乍起,下一瞬,仅隔着一道屏风的殿门忽然“哐当”一声被狂风吹了开,凉意瞬时涌入,沈苏姀和嬴纵眉头紧皱,同时都停下了手上的拉扯!
    嬴纵一把将沈苏姀拉到自己怀中,双眸冷冷的钉在了外室殿门的方向!
    内力,一股子强大的内力正在靠近!
    嬴纵和沈苏姀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惊疑不定起来,在上阳宫的身手好的就那么几个,而来人的内力甚至隐隐超过了嬴纵,只一瞬,两人都确定来者并非她们之中的哪一个,再看这样风风火火的架势,两人心底齐齐道出四个字,来者不善!
    感觉来人越来越近,嬴纵跨出一步将沈苏姀挡在了身后,从屏风的镂空缝隙中看出去,黑洞洞的门外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香词和容飒都没了踪影,他眸色一沉亦提起了内息,沉声对着外头喝问一句,“来者何人……”
    听到这低寒的问话外头风声又是一疾,沈苏姀二人感受到的内力也起了波澜,正觉得疑惑万分,那泼墨般的夜色之中却传来了一声温煦的朗笑,“丫头,为师来为你瞧病,你还不快快出来迎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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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3 见师父,美人计!(微修)
    “丫头,为师来为你瞧病,你还不快快出来迎接吗?”
    泼墨般的夜色之中,温煦的话语和着逼人的内力悠悠而来,被嬴纵挡着的沈苏姀身形一震眸光大亮,没有犹豫的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嬴纵一把将她的腕子拉住,沈苏姀回头安抚的看他一眼,拉着他就朝殿门口迎去!
    嬴纵当然听到了那“为师”二字,他心底一动,眼底也随着生出亮光来,再看了看沈苏姀急迫的模样,适才还满是沉怒的眸色终是一柔。
    二人刚至门前,早前说话时还远在天边的男人已经风华独绝的站在了殿门前廊檐之下,夜色漆黑,来人却宛如皓月般叫嬴纵轻眯了眼睛。
    雪白的广袖长袍,银线滚边,似泼天雪浪,银色的发从肩头落下直垂腰际,流光隐隐恍若谪仙,斜飞入鬓的眉,深邃而温透的眸,刀唇边噙着的温煦薄笑,嬴纵看着十步开外的男人,极难想象这个看起来三十上下的温文尔雅恍若天人的俊美男子便是沈苏姀的师父。
    白衣,银发,天玄宗宗主重华!
    沈苏姀看见重华的那一刻就微红了眼眶,放开嬴纵的手上前一步,怔怔唤一声“师父”,膝盖一弯便欲跪倒,可就在她要跪的那刻,一股子无形的力量却又将她托了住,沈苏姀的身子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虚空静止,无论如何都跪不下去。
    重华薄笑便深,爱怜的看着沈苏姀光着的脚和那一身单薄的中衣,“丫头,为师都未想到你见为师如此心切,竟是这般模样便出来了……”
    重华不叫她跪,沈苏姀这才站起身,低头一看瞧见自己的装扮猛地反应过来,却是对重华弯唇道,“经年未见师父,心中早已念的紧了,师父和七年前仍是无半点变化呢!”
    重华撤手,满眸暖意的点了点头,眸光一瞟,看向了沈苏姀身后的嬴纵,沈苏姀唇角扬的越高,转身便将嬴纵的手拉了住,拉着嬴纵上前两步,口中道,“师父,这是嬴纵,我们成婚之时您尚在云游,今朝头次见您,无论如何我们都当行个大礼才是——”
    沈苏姀说着便重新跪了下去,这一次重华再不拦着,反倒是将叹然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嬴纵自重华出现便一直在打量重华,他看起来当然不是外表这般年轻,如同自家师父一般,天玄宗这般的门派之中必定亦有自己的驻颜之法,然而他虽有年轻俊美的容貌,可通身的气度却又这般温润和煦,仿佛是由心而生,毫无破绽可循!
    之所以用到“破绽”二字,乃是因为怀疑是嬴纵从八岁开始就用到的为人处世的方法,但凡遇人,必定要细观暗察深究其心,从小到大他遇人无数,至现在他看人的功夫已经是炉火纯青,可打量了重华几息之后他却发现除了被重华通身的气度所震之外再看不出旁的来,这探究的心思不过是下意识的,待未看出什么不妥,他自然就要因着沈苏姀做出一个女婿的模样乖乖行礼,墨袍一撩,那连昭武帝也极少跪拜的膝盖一弯便跪了下去。
    “嬴纵拜见师父。”
    低而不沉的话语出口,重华感叹温透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发顶,将两人扫了一扫,口中忽然慨叹,“为师此去北海身上并未备下礼物,不若就道一句天机为你二人见面礼吧。”
    此话一落,沈苏姀和嬴纵双双抬起了头来,重华看着二人的目光温煦,银发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边上垂落,生生将他的深眸里映出两分清冽月华,薄唇微扬,他语声低沉而端肃的道,“命虽天定缘由心生,再历波劫,必成正果!”
    沈苏姀和嬴纵眼底各有亮色一闪而出,俱是看着重华似乎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重华见二人如此朗声笑开,白色的广袖一扬便有一股子力道将二人一点点的扶起,嬴纵当先转身将沈苏姀扶了一把,沈苏姀却仍是看着重华,“师父,您这话……”
    沈苏姀自然没有忘记孟南柯早前为二人卜算的那一卦,正因如此,她离开的才那样决绝,之后又是心如死灰,哪怕到现在她改变了心意也还是不确定和嬴纵的未来在何处,然而重华这般一说,她和嬴纵无论如何都看到了希望!
    重华的目光亲和,温声道,“我既然能知道眼下你身子不好,自然也能知道旁的,丫头,我只有一夜的时间,天命时分便欲启程,快换了衣裳,为师为你探病。”
    沈苏姀一愕,“师父因何匆忙?”
    重华目光一悠,“时近北海出天光之时,为师要去寻一块灵玉。”
    沈苏姀和嬴纵同时蹙眉,都不知重华说的是什么玉,然而他们却是知道北海的,北海在北魏以北,传闻和东海相接,可因为在极北之地天气严寒荒无人烟,世间少有人去过那里,若是旁人便罢了,重华非一般人,说去便也去了,至于那天光,传闻似乎是代表着九天神灵的奇异天象,古书上倒是有些言语记载,可世上之人见过的就少之又少了!
    沈苏姀早已习惯了重华的踪迹难寻四处云游,也知道天玄宗中许多大修之法都需要些十分神秘的器物,哪怕因着个人癖好去些人迹罕至之地或者寻些人间难得之物也是正常的,重华乃是方外之人,这算不了什么,嬴纵自然也知道这些道理,见重华不欲细说当然也不会主动问起,相比之下,他却是更担心沈苏姀的身子,见她光着脚在这冷天里站了良久,当即便心疼的不行了,赶忙侧身一让,“请师父入殿……”
    重华颔首,正欲抬步,身后却传来数道脚步声,沈苏姀和嬴纵往重华身后一看,豁然便是孟南柯当首的一行人,沈君心在他之后,嬴华庭和谢无咎也来了,孟南柯早就瞧见了重华,素来寡淡温雅的神色也有几分激动,走到台阶之下撩袍便跪!
    “徒儿见过师父!”
    重华温笑着转身,“柯儿快起……”
    孟南柯站起身来,重华便看向了孟南柯身后几人,嬴华庭和沈君心早就被重华的气度和白衣银发所惊,这会子他看过来当先便行礼,唯有谢无咎仍然是一副风流倜傥的骚包模样,相比于嬴华庭和沈君心,他显得要淡定寻常的多了,却还是和嬴华庭二人一样,对着重华将那描金的折扇一合,抱拳一拜,“晚生拜见宗主。”
    适才重华出现之时的内力太过汹涌,自然将这几人都惊动了,孟南柯知道是自家师父来了,嬴华庭和谢无咎便也跟来见见传闻之中的天玄宗宗主,来的时候刚好和沈君心碰上,沈君心本是担心沈苏姀安危,一听是天玄宗宗主到来,当即更是素了面色要来拜访。
    重华看着几个小辈行礼面不改色,“方外之人,不在乎这些虚礼。”
    话音落定,亦不多言转身朝殿中走去,身后几人因重华的气度心折,当即跟在了孟南柯之后,谢无咎也兴冲冲地的跟着,目光却没有刻意的恭敬,反倒是看热闹的成分多些!
    见一行人都来了,嬴纵再不许沈苏姀只着了中衣站在外头,当即看了孟南柯一眼,又对重华告一声罪,打横抱起沈苏姀便转身入了内室,重华看着嬴纵这模样眉头稍稍一挑,这边厢孟南柯已请重华朝暖阁去,一边无奈笑道,“秦王待小苏十分好,师父放心。”
    重华点点头,眼底的笑意有些欣慰,孟南柯为重华奉茶,又问重华为何到了浮屠,重华将为沈苏姀看病和明日一早便去北海之事一说,孟南柯便明白了,他亦不曾多问重华的行程,倒是和重华说起了沈苏姀的病状,待说道咒术之时,重华眉头一皱,沉思一瞬道,“我只知道她命格有异身子亦和常人不同,却怎有这巫咒之术……”
    孟南柯闻言一叹,“此乃秦王告知,我门中不沾这些歪道,怕是师父未察觉。”
    重华眸色深凝,沉思未语。
    重华坐在首座,底下沈君心几人便站着,看着重华倒不像孟南柯的师父而像他的兄长似得,白衣银发本已是十足的世外仙然,再加上他举手投足流露出的从容风雅,委实如一幅画似得让几人看的愣了神,重华沉思在沈苏姀的病情之中,并未对他们无礼的眼神表示任何不满,没多时,嬴纵出来请重华进内室为沈苏姀诊病。
    重华收回神思起身入了内室,他一走,众人才找到了自己的心跳似得呼出口气满眸惊叹起来,沈君心眉头微皱,小大人似得道,“真没想到天玄宗宗主这样年轻。”
    谢无咎施施然找个椅子落座,目光往内室的方向扫了一眼道,“看着年轻罢了,估摸着也是个四五十岁的老人家了。”
    他这话并非有意不敬,而是他素来说话便是这般,众人倒是不以为意,反倒是孟南柯看向他笑道,“小谢兄弟此番看的倒是准,师父年纪并不轻。”
    自重华走了嬴华庭便一直冷着脸,似乎犹豫了一瞬要不要和孟南柯共处一室,而后才木着表情坐在了距离孟南柯最远的地方,孟南柯自然发现了这一遭,不动声色的掩下了那一丝苦笑,沈君心也找个地方坐下,问孟南柯道,“宗主容颜看着年轻,可头发却为何白了?”
    倘若是因为年纪大了才白的,容颜却又为何年轻?
    孟南柯闻言倒是一愣,“我拜入师父门下已是年岁不短,初见师父之时他便是一头白发了,师父从未讲过这方面的缘由,我想着或许是修习武功的影响……”
    谢无咎一直淡笑听着,听到这话之时桃花眼忽然半眯起来,饶有兴趣的道,“练武功?瞧宗主大人姿容绝世,我倒是觉得他这一头银发极有可能是为情所生,一朝青丝变白发,除了为情所生之外旁的倒是叫人难以猜度。”
    孟南柯听见这等猜想倒是笑了,“小谢兄弟生性风流,这样想也是你的风格。”
    一听这“风流”二字谢无咎不愿意了,身子豁然一直,“我何处风流!我心中可只有苏苏一人,猛兄可莫要乱说,苏苏若是因此以为我秉性不良……”
    他说的开心,另外三人却是一脸黑线,嬴华庭冷飕飕看他一眼,“我劝你还是闭嘴,你可别忘记了七哥说过的话,当心‘人同此鸟’!”
    这么一说谢无咎面色顿时一阵抽搐,描金扇子一展遮住俊颜,哀叹道,“果然是心狠手辣,竟然连我的爱宠都不放过!也不知苏苏怎么瞧得……”
    对他这些浮夸的作为大家早就习惯了,沈君心也不喜他对沈苏姀示爱的说辞,转而看向孟南柯道,“孟先生和阿姐所学皆是宗主大人所教?”
    总算说到了正题上,孟南柯点点头,“自然。”
    沈君心的眸光当即便亮了亮,心底自然更觉重华厉害了些!
    见他这眸色孟南柯失笑,“师父乃是方外之人,可没出仕的心思,且此番师父要趁着天光之时去北海寻玉,明日一早便会离开,商王可莫动旁的念头。”
    沈君心眼下乃是浮屠之主,而浮屠遇到了战事,往后说不得还有多少困难,正是用人之际,可是再怎么觉得重华厉害,他也是知道重华的身份不可能留在浮屠的,刚才那一下不过是没抑制住,听到孟南柯这话倒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似万分遗憾,转而问道,“宗主要去寻什么玉?此去北海可有千里之遥!”
    因沈君心在和孟南柯说话,嬴华庭便一直不曾开口,表情更是淡淡的,只等重华为沈苏姀探病的结果,这边厢孟南柯对沈君心答话道,“师父通晓天文地理,熟知大陆之上各处风物,北海许是去过不止一次了,至于去寻什么玉……”
    孟南柯摇了摇头,显然也不是十分清楚,这边厢谢无咎却是一笑,“北海乃是极寒之地,可北海海底却有一种暖玉,这类玉石唯有北海才有,并且一般人根本采不到,传闻那玉石在天光最盛之时因能反射出天光发出光芒才能被人寻到,还传说那玉由鲛人守护,玉石以鲛族精元蕴养,与人百利而无一害,轻则可延年益寿,中则可起死回生,重则嘛……可长生不老,我猜宗主大人要去找的必定就是这种玉!”
    谢无咎说的夸张,连长生不老之话都说出来了,这话太过离奇本不该信,可世上离奇的事并不少,因为沈苏姀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足以表明这世上许多事都是无法想象和解释的,然而谢无咎一贯信口开河,嬴华庭三人虽然未明面上不信可表情也不置可否,谢无咎见状耸耸肩,转而看向内室的方向,“宗主大人手段高明,想必此番苏苏的病一定能好了。”
    这话刚落,沈君心眼底也露出喜意,“然后就不用去昆仑了!”
    外头几人议论来去,里面重华正在给沈苏姀问脉,只轻轻一搭,他面上便显出凝重之色,再抬眼看了看沈苏姀的面容,顿时皱眉,“丫头,幸而为师来了,否则你这身子再如此下去必然亏损过重,这几年为师云游在外,前几日方才知道了大秦的变故,本以为你当安然无恙,不想为你卜了一卦后却见大凶之兆,这才急忙赶了过来。”
    说着这话重华已将手落在了沈苏姀脉门之上,沈苏姀还未反应,一股子清气暖流就已经顺着她的脉络汹涌而来,沈苏姀一愕,急唤一声,“师父不可!”
    重华微微摇头,“这点子内力与我无碍。”
    沈苏姀欲言又止,末了深吸口气将眸子闭了上。
    因着前阵子心悸郁重日日吐血,沈苏姀心脉都有了积损,重华眼下乃是以同门内力为她洗髓筑基强韧经脉,师徒二人静默无声,嬴纵为了不打扰重华并不站在跟前而是站在两人十多步开外的窗前,从他的方向看过去,沈苏姀的面色趋于红润,眉宇也在舒展,而重华那一头银发的背影无论怎么看都叫人觉得他非尘世之人!
    过了许久,重华方才放开了沈苏姀的脉门,瞧见沈苏姀面色比方才好看了不少这才唇角一弯,“你这身子底子太差,再强些的内力反倒有损。”
    替人洗髓是很耗费内力和心神的事,需得是同门心法武功不说,还非一般高手能做到,沈苏姀如此便已经感激不尽,怎么还会有别的想法,沈苏姀见重华额上已生薄汗,不由得有些担心,“师父必定赶路而来,一来就如此耗费内力是否不妥?”
    重华温笑着摇头,“九年之前我尚且能为你重塑经骨,而今这小小洗髓又怎能难住我?”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苏姀便红了眼眶,九年之前她乃是借尸还魂,彼时的沈苏姀哪怕重生了也没有多少命好活,只因为她这身子已经有损,若非是重华用天玄宗内秘法加上强悍内力为她洗髓养骨,她当年恐怕撑不出半月又得再死一次,而那时候重华因此身子折损严重,后来的几年时不时就要闭关,若说重生一世一半赖天意,另一半都是因为重华。
    见沈苏姀眼红红的重华失笑,温透的面容愈发慈爱,这年轻的面庞上露出这样的表情稍显的有些违和,然而此时的沈苏姀也才十六岁而已,这样一来倒是正正好,重华看了看她轻声一叹,“你命里本就多劫,可一旦跃过去便是天空海阔,凡事莫要思虑过重了,至于适才柯儿所说的巫咒之术……”
    重华眉头微微皱起,“巫咒之术我门中并非没有涉足,只是这些都是阴损之道,从先师那里就已经摒弃,却不想竟叫人落在了你身上,此去北海之后我便回宗门之中,寻出当年先辈们的巫咒之术的相关典册,届时再来为你瞧瞧。”
    沈苏姀听着此话心底暖融融一片,安抚重华道,“师父不必为此焦虑,其实这咒术并没有哪里不妥的,只是叫我忘记了一些从前的事罢了,一想起旧事就有些头疼。”
    嬴纵闻言站在远处欲言又止,沈苏姀却是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嬴纵打消了多言的念头,重华似是松了口气,“好,巫咒之术的厉害我是知道的,幸而你只是忘了些事情,无论如何,将来为师定会为你寻个解咒的法子,你眼下好好养身才是。”
    沈苏姀点点头,重华又想起一事,“从前你便有梦魇之症,是否和那咒术有关?”
    沈苏姀蹙眉,有些不确定,“如我这等经历做恶梦委实是正常的,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有关系,只不过有时候做梦也会梦到些忘记的片段,只是梦境似乎有些虚幻,我亦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总之师父与此事不必太过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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