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女儿的回答，洛正峰下意识紧紧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渐渐鼓了起来，微微颤抖着，像是极力在隐忍着什么事。
    不错！从一开始，都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选择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痛苦。可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根本没有！
    他只是想活着，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本能。他害怕死亡，这也有错吗？
    就算当时给他做手术的是最权威的专家又怎么样？风险那么大，做了手术也不能确保自己能够痊愈，一不小心他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不要就这么死了，只能选择另外一条路。
    他早就料到，保守治疗将要承受很大的痛苦，没有想到的是，治疗过程中的痛苦比他想象中还要让人难以承受。这么长时间，他根本看不到尽头。
    有可能，以后都要在这永无止境的治疗当中度过。他们没有长时间住在医院，又怎么可能知道，那冰冷的医院到底有多可怕！
    他时常看到有人头天还活着，第二天就断了气。此外，还时常梦到自己也一命呜呼，吓得半夜醒来就睡不着觉。
    之前闹腾，他只是希望女儿能多关心自己一些，可顾明源放下的话，让他不敢在闹。他不能闹腾，难道还没有权利出来走走吗？
    他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堪比地狱的医院里了！
    大家都看着洛正峰，可他迟迟都没有接话，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李美玉知道，这样的日子，他熬得很痛苦，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多陪着他。现在看来，自己的陪伴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正峰！你人没事就好！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人找到了，都过去了。你只是想回来看看嘛！下次，你要去哪儿，跟我说一声，我陪你一起去，我也不会担心害怕，惊动了孩子们。”
    李美玉卑微地恳求着他不要再吓唬自己，今天这么一闹腾，她几乎去了大半条命。
    云瑶冷着脸看着父亲，他一直是这样。做什么都是那么自私，从来不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
    “你永远都是这么自私，是我太天真，一直盼着你能有所改变。”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她一定会头也不回离开，他是死是活，自己永远不会再管。
    老天爷就像在玩弄着她，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不曾缓和，可偏偏，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她除了忍受，还能如何？现在还要拖着阿辰和自己一起忍受父亲的自私。有时候，她真的宁可自己没有这样的父亲。
    “我没有叫你来找我！这次又怪我？你们不是我，根本不会明白，我每天呆在那冷冰冰的病房里是什么滋味。女儿大了，成了家，一个个都说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是我真的要找麻烦吗？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在接受治疗的时候，承受了多少痛苦。我都快疯了！”
    “当初我给你找了最好的专家，替你做手术，是你自己拒绝。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你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不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还要反过来怪我们不理解你的痛苦？”
    云瑶真的怒了，每次看到父亲，她都要一直提醒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今天，他说也不说就玩失踪，这么多人满世界找他，他连一个电话都不会打。
    他责怪其他人一点都不关心他，那他自己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你只知道你自己有多痛苦，麻烦你好好看看，陪在你身边你的人，是不是比你更好过？你看看你身边这个女人，今天为了找你，晕倒在楼道里，如果没有人发现，她现在连气都不会喘了？你是不是希望她死了，你才会高兴？”
    洛云瑶毫不气质问着在那装可怜的父亲，不等他回答，厉声继续说道：“还有我！麻烦你好好看看，我大着肚子，外面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因为你有情绪不愿接受治疗，我还要满世界找你，操心。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和孩子出事，最好配上性命，这才是对你关心啊！”
    这个父亲总是这样，消停一段时间后，就要闹出点事情来。她真的受够了！
    “阿辰，还有江云泽，我们哪一个不是接到消息就放下所有事情来找你。可你呢？安安静静坐在这，是不是看到我们为你忙前忙后六神无主的，你才会开心？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彦辰担心地看着她，及时拉住了她的手，云瑶的情绪才有所控制。她知道，刚才自己有些失控，可这些话，她今天不得不说。
    “手术你不愿意，保守治疗你觉得太痛苦。好！可以，你不想痛苦，早告诉我。下次，你要是实在受不了，我麻烦你自己，利索干脆地从住院大楼天台跳下去，两眼一闭，什么感觉都没有了，痛苦就此结束，我们大家都落得轻松。”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你爸爸，你这是在盼着我早点死吗？”
    “对！我就是盼着你死了干脆，你之前不是还寻死觅活的吗？我今天就不该来找你，出事了倒好，我们更省心。我今天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让阿辰放下公司所有事情，陪着我去医院，满世界找你这个最没有资格当我父亲的人。”
    这番话，云瑶憋在心里憋得太久了。她就算脾气再好，也是有限度的。一次又一次，他想尽办法，就是不想让自己安生。还不如干脆些，大家以后日子都舒服。
    “你去不去医院，以后都和我没有关系。你爱怎么过就怎么过，以后，我绝不插手。如您所愿！”她收起自己的情绪，拉着霍彦辰转身往外走去。
    “阿辰，我们回家。”
    洛正峰看着女儿骂完自己，头也不回就要离开，心中只觉得，自己养大了一个白眼狼，这是一个女儿应该对父亲说的话吗？他只知道，自己是她的父亲，这个女儿是自己养大的，她就必须什么都依着自己。
    “我不会去医院了！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家里待着。”他死死盯着洛云瑶的背影，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