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也是讲究,没看错的话主料用的应该是素有“贵如黄金”一说的黄唇鱼,更别提他刚刚说到的艾玛斯的鱼子酱和极罕见的白地菇。
“食客决定食材的价值。”秦勋开了香槟。
岑词笑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值钱呢。”
秦勋给她倒了香槟,说,“岑词这个名字在南城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你是指闵薇薇的事件吗?的确,南城的记者让整个南城人都认识我了。”岑词苦笑,“但凡知道我的,那都是怕了我的。”
秦勋轻声说,“那是别人不了解你,这个时代人心浮乱,大家都习惯了人云亦云,但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健忘,信息高速更迭的社会,谁能永远记得一个人的功与过?就算记得,也顶多是偶尔拿出来说道两句罢了。”
岑词想着他这番话,倒也是没错。
“这家店名有什么特殊含义?”
一个“记”字,简单。
但往往越是简单的东西,背后的意义就不简单,她可不相信这是秦勋随便起的店名。
“记忆。”秦勋没忌讳继续聊这个话题,“含义很多,可以是一个人对另一人的记忆,也可以是一个人对一餐美食的怀念。当时也是朋友想出来的字,我和沈序也觉得不错,只是后来餐厅一直没开起来,还有你刚才看到的那道门,也是那位朋友设计的。”
岑词思维敏捷,听出其中的端倪来,“是除了沈序的另一位朋友?”
秦勋点头,拿了公筷为她夹了块鱼肉。
岑词道了谢,又追问,“你的那位朋友也没有沈序的消息?”
“我不知道。”
岑词不解。
“是沈序的朋友,我其实不是很熟。”秦勋明言,“后来沈序失踪,那位朋友也下落不明,直到现在,这两人一点消息都没有。”
岑词惊讶。
老天,这一个两个的都失踪了,可就不是偶然事件了。
秦勋抿了一口酒,继续道,“该报警的报警,该立案的也立案,所有的方法都用上了,该没消息还是没消息,不过我也习惯了,慢慢找吧。”
今天算是信息量不少,倒是能将秦勋出现在南城的原因讲得通了,否则说实话她对他的企图是一直有所怀疑。想了想,张口道,“你是不是……”
秦勋抬眼看她。
岑词咽下后半截话,却是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你是不是要在南城待很久?”
无关痛痒的问题,也好过她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现在想想刚才真就是鬼使神差,差点就问他是不是会催眠术了。他救了她的命不假,又跟她和盘托出他朋友的情况,她是对他的疑虑减轻了不少,但有些事还得留三分空白。
秦勋轻声说,“我是两地跑,而且南城这边也有业务。”
看来是会经常在南城了。
“你去找了周军,他不会卖你的情面。”这次是秦勋主动转了话题。
岑词想起他在电话里邀请晚餐时说的话,谈谈周军的事……“你觉得周军有问题?”
秦勋不慌不忙,“先说说你的看法。”
在闵薇薇这件事上,秦勋其实也算是参与了不少,岑词没必要对他隐瞒,便说,“首先我能肯定的是,周军对精神分析或者心理方面并不擅长,也就是说,他不是篡改闵薇薇记忆的操作者。”
为什么一定要去医院见周军?
岑词当初那么坚决,压根就不是为了洗白自己,更不是主动找骂的,她需要观察周军,近距离地观察他,才能知道他的底细。
不管闵薇薇举刀是为了自卫还是想自残,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事发的时候就只有她和周军两人在现场,在此之前,家里的阿姨也说了,没来任何人,那闵薇薇突然性情大变,一般情况下都会认为跟周军脱不了干系。
但见了周军,经过她观察后发现,周军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让这样的人去完成那么高难度的专业课题,太难。
因此更加肯定了她之前的想法,闵薇薇的记忆一早就被人给改了,早于来门会所之前。
秦勋闻言这话后,马上也就明白了岑词之前的用意,而后,她第二次找上周军的目的他也就清楚了。
“但是,对于闵薇薇记忆的问题,周军一早就是清楚的。”
岑词没料到他能说中她的想法,微微一怔,点头,“是,所以,很有可能周军知道是谁动了闵薇薇的记忆。”
“但是你早就料到周军能接走闵薇薇。”
“是。”岑词坦言,“闵薇薇不可能常年待在疗养院,周军醒了之后第一件事是把她接走,问题是,他接走闵薇薇之后不是送到我这儿,这才叫我肯定了我的猜测。”
如果周军完全不清楚闵薇薇的情况,正常逻辑该是,把她接回来送到门会所继续接受治疗,而且闵薇薇的情况很显然就是要接受治疗才行。
可周军的做法是什么?
先是隐瞒了事发现场的真相,然后泼了盆脏水在她头上,接走闵薇薇放到家里,阻止她跟闵薇薇的见面。表面上像是防止她再对闵薇薇做些什么,可实际上,正常逻辑不该是这样,肯定会先想法设法治好闵薇薇。
所以只能说明,周军对于闵薇薇的记忆被篡改是知情的,只是,操作者不是他。
第40章 我都有意为之
秦勋用公筷为岑词夹了菜。
她在讲述的过程里他一直在倾听,偶然就像是现在这样,给她夹菜、添汤,又或者盛汤。
直到岑词说到周军禁止她再见闵薇薇的态度很坚决时,秦勋才抬眼问她,“接下来怎么做你想好了吗?”
接下来?
岑词想了想说,“如果周军不松口,闵薇薇又不配合,那这件事只能过去。”
秦勋抿了口香槟,笑,“虽然认识你时间不长,但我总觉得你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
岑词笑着摇头,“我想你弄错了一个概念,不是我放弃了这件事,而是这件事放弃了我。”
“有区别吗?”秦勋反问,“在我看来,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岑词沉默。
“你不是也有所怀疑吗?”
岑词端起酒杯,杯沿抵着唇稍,光顾着想事情,半天都忘了喝上一口,又过了两三分钟,她抬眼看秦勋,目光里似有妥协,“这件事,也许真是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你现在放弃了倒是没什么,但如果有一天,闵薇薇又找上你了呢?又或者,类似闵薇薇这样的患者再出现,你该怎么办?”
岑词挑眼看他,这次轻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后说,“你能这么说,是有什么建议吧。”
“拙见而已,建议倒是算不上。”秦勋将酒杯推到一边,面前空出大片位置。
他伸手,食指在桌上画了一下。
“你说了,闵薇薇的记忆被人篡改过,这就好比是一台电脑,有人将原本的程序全都换成了新的,所以闵薇薇不认识周军很正常。但人脑终归不是电脑,记忆被篡改的情况下也不是万无一失,一旦被人破坏,当事人是不是就会发生记忆混淆甚至出现虚假难定的幻觉?”
说到这儿,他又在桌上轻轻打了个叉。
岑词看着他桌上的手,仍旧是漂亮非常,让人总是忍不住关注。
“记忆的篡改模式一旦被破坏,的确会出现你说的这些状况。所以,这也许就是闵薇薇举刀的关键,一来她变得不认识周军,二来很有可能出现幻象,认为周军可能会伤害她。”
“所以有可能的话,是不是可以对闵薇薇进行一次记忆修补?”
岑词微微一蹙眉。
秦勋见状问她怎么了。
岑词说了实话,“其实记忆篡改这种事已经是违反行规了,这是精神和心理范畴内最忌讳、也是我们最不想碰的课题。闵薇薇的情况的确是摆在那,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希望能找到其他方法帮她恢复,例如记忆唤醒。”
秦勋收回手,加了块鱼肉搁在盘里,“记忆篡改是人为,或许就只能用人为的记忆修补,你想通过病人自身的意识觉醒,不可能的,岑词,闵薇薇丢的是记忆。就像我刚才打的那个比方,电脑里的原程序全都没了,你想靠它自己修复?”
岑词不语。
良久后,突然笑了,“秦勋,你很奇怪。”
“这话怎么说?”
岑词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在我看来,周军和湛昌同样不可信,你对这两人的态度却是不一样,前者你让我积极,后者你让我规避。”
秦勋不紧不慢给了解答,“首先,周军跟湛昌不是一个段位上的,周军从商不假,但论财富地位他不及湛昌;其次,湛昌发家并不光彩,他是从社会上摸爬滚打上来的,所以现在就算再光鲜亮丽,他骨子里的戾气还在,而周军,就目前来看他没什么黑料,算是个正经的生意人。”
岑词盯着他瞧,目光里流转着异样的光,许久后突然问他,“所以,你是在关心我?”
“当然。”秦勋没藏着没掖着,直截了当承认。
岑词微微点头,身子朝后一靠,“你舍命相救又忠言逆耳,秦勋,如果这一切都是你的真心实意,我会很感激你。”
“你认为我对你有企图?”
“我希望不是这样,我对你讨厌不起来,所以你真的耍了一招苦肉计,那我也只能自认倒霉。”
秦勋微微抿唇,看了她良久,轻声说,“既然你不讨厌我,那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对你的企图有可能只是男女之情?”
岑词听了这话,心里不知怎的就一咯噔,“你想说一见钟情?秦勋,做我们这行其实并不相信这个。”
“我也不相信。”秦勋笑,“所以我们慢慢来也不错,你看,至少你现在不再喊我秦先生了吧,也许连你自己都没察觉。”
还真是……
岑词哑口。
“要一个人完全接受另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秦勋微微朝前探身,语气温柔,“但首先不能排斥别人对你的关心,例如,我希望你远离湛昌这个人,纯粹只是怕你受到伤害。但事实上,你去了湛小野家,不可避免的,你或许也见到了湛昌。”
岑词伸手拿过酒杯,晃着玩,“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装了什么定位仪,我的行踪你很清楚。”
“有心打听就不是难事吧。”
岑词微微一笑。
就这么一笑,倒是让秦勋看明白了,他恍悟,“原来啊。”
她笑看他。
“你就是冲着湛昌去的,一次见不到可以两次,他总要回家的。”秦勋说。
治疗师家访是最堂而皇之的理由。
岑词没否认,晃酒杯的动作一停,说,“是,不管是周军还是湛昌,我都有意为之,不管是找上门算账还是故意激怒。既然有些事停滞不前,那我就让一些事主动来找我。”
她朝着他一举酒杯,“所以你刚才说对了,闵薇薇的事还没完,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
周五,天又沉了,许是过不了晌午就能来场大暴雪。
门会所自打成立以来就休周六日,所以在休假方面已是碾压了不少同行,毕竟有些患者约在周末很正常。
一门之隔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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