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药效很强的药也没能发挥半点作用。
司恋闭着眼,听见窗外的鸟啼声逐渐清朗热闹,身后的男人动作小心地掀开一角被子起身下床,然后放轻脚步离开。
门被合上。
司恋睁开眼。
天亮了,能透过窗帘的缝隙瞥见天光。
不多时,卧室门倏然被打开,她立马重新闭住眼。
去而复返的男人在她的床头柜上放了什么,很快离开。
楼下响起汽车的引擎声,一路向远,最后消失在山林晨光中。
司恋去窗边看了一眼。
楼下那辆车不见了,司贺离开了。
她重新躺回床上时,发现床头柜上多了杯牛奶,还在冒着氤氲热气。
她想起在欧洲的日子。
因为故意捉弄他,她借口称自己早餐前一定要先喝一杯热牛奶。
要入口不烫的,但又热得刚刚好的牛奶。
酒店送来的牛奶煮沸过,很烫,司恋嫌弃说不喝,司贺便找人送来罐冰块。
他加了一颗进去,她嫌烫,他再加一颗,她还是说烫。
等第三颗第四颗加入,她推开杯子,狡点的狐狸眼弯弯翘起:“太烫啦。”
可司贺也不是没常识,再加下去整杯牛奶就变成了冰牛奶。
他后知后觉她在戏弄他。
“已经凉透了,你喝不喝?”
他放下冰夹。
“烫,不喝。”
她傲娇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回复。
他定定回望了她几秒,司恋正思忖着怎么继续耍他,等来的回应却是司贺扳过她的下巴,印在她唇上的一记深吻。
他的鼻子很挺,司恋很少见到亚洲人有这样高挺漂亮的鼻梁。
他微微歪过头吻她,鼻尖触碰到了她的脸颊,两人贴得很近,她闻到了他皮肤上极淡的须后水气息。
是被阳光浸透的,温暖灿烂的味道。
她陷了进去,顺势抱住他的脑袋,指尖滑入他的发中,让普通的早安吻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交媾。
后来那天,所有的出行计划全被打乱,她酸胀得下不了床,连餐食都是被司贺端到床边一口一口地喂。
......
司恋触碰床头柜上的牛奶杯,被烫到后她缩回手,室内开了暖空调,等再过半小时,等到王姨来叫她起床的时候,那杯牛奶就会变成入口适宜的温度了。
她不爱喝牛奶,也就在相处的那几周里骗了他,可他把她随口胡诌的玩笑话当了真。
司恋把牛奶挪远了些,抱着被子坐了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她提前下了楼。
正往楼上走的王姨看见司恋,脸上露出微笑,又很快挂起忧愁:“小姐怎么还是失眠,大少爷送来的药也不管用吗?”
“药也没有那么快起作用吧,王姨,你不用操心我。”
“怎么能不操心呢小姐,睡不好白天就会没精神,长此以往身体哪还吃得消啊。”
人好像上了年纪就会变得话多起来,司恋看着喋喋不休的王姨,想起了外婆。
早几年她还在世的时候,也时常唠叨司恋要注意身体。
可司恋一个学设计的拖延症患者,不熬夜赶due很难。
熬夜加上失眠,因此恶性循环。
“王姨,我先去洗漱了。”
司恋被闹得脑袋晕,只想赶紧离开。
等她洗漱完,早就在门口等候着她的三个年轻女孩带她去了梳妆室。
司恋闭着眼被她们摆弄,有人帮她选旗袍,有人帮她梳头化妆,一番操作下来,等收拾完毕,才刚到清晨七点。
“小姐,该出发了。”
其中一个领头的女孩对着司恋道。
她声音很细很轻,以为司恋睡着了,所以不敢大声讲话。
司恋睁开眼。
她没照镜子,只是扶了扶耳垂上扯得有点疼的玉坠:“嗯走吧。”
女孩上前替司恋系上毛绒坎肩,司恋不习惯事事被人伺候,拿过来自己穿上。
出了别墅的门,有辆低调的黑车等着她。
见司恋出来,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迎她坐进去,原先陪着司恋的三个女孩没上车,目送她离开。
司机恪尽职守开着车,司恋也不搭话,就静静靠着车椅,看窗外墨绿的树丛向后退去,拉出一道道斑驳的残影。
大约十几分钟后,车停在一座青灰色的古宅前。
“谢谢。”
她谢过后下了车。
地面铺着青石板小路,穿着旗袍迈不开腿,她只能时刻低头注意鞋跟别卡进石板缝隙,生怕拔不出来。
宅院大门外停了几辆豪车,有三两个侍者站在大门口处静默地等候。
司恋路过时瞟了一眼车标,没看见司贺开的那辆。
“小姐。”
引路的人见司恋没跟上来,低声唤了一句。
司恋收回视线,跟上前。
刚回来的时候从司家长辈口中得知,这座古宅在清朝后期建成,当时司家靠木材生意起家后移居南城,选定在云雾山上建立祖宅。
据说占地面积超过五千平,耗时三年,花了近十万两白银,费了不少工夫。
百年过去,宅院翻修过几次,但大体还保留着最初的模样。
司恋觉得有栋镶着五彩玻璃的小楼最符合她的审美,是当年的家主在法国留学结束后,用运回来的玻璃找专业工人筑造的。
比其他古旧深沉的建筑好看多了。
走到脚踝发酸时,总算到了餐厅。
早餐时间已经过半,司恋到迟了。
不过她也无所谓,抚着裙角翩然入座。
“你来了。”
主位上的中年女人抿了口春茶,淡然道。
司恋对美的事物格外钟情,所以很难不去看她。
她的长相优雅端和,是典型的东方美人,颈上一串南洋澳白珍珠项链也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司贺的骨相很像她。
“大伯母。”
司恋低眉顺眼地叫人,叫完主位上的,再对着其余人一一打招呼,“二婶,三婶,妹妹。”
就和这些古建筑一样,司家要守的规矩也很古旧繁杂。
遵循着祖上定下的规矩,晨间七点用早餐,问候长辈,然后才能各自安排自己的时间。
喝茶,听戏,看展,或者其他。
“既然回家了,时差也调节得差不多了,明天起就七点来吃早饭吧,”林竹筠放下手中的茶具,对着司恋道,“不然总是吃些半凉的,对胃不好。”
她说话的音色总让司恋想起前两天听的昆曲小调。
司恋听不懂戏台上的人在唱什么,但吴侬软语的腔调,听上去软绵绵的,和林竹筠说话时一模一样。
“嗯。”
司恋柔和一笑。
有人上前帮司恋盛了碗酒酿圆子,司恋喝了一口,甜得发酸,喝了半碗就不想碰它了。
她没胃口,喉咙仍旧隐隐作痛,因此早餐很快结束,她没跟着林竹筠她们去听戏,独自坐在鲤鱼池边发呆。
池里引用了山上的活泉水,每条鲤鱼都活蹦乱跳。
不远处戏台上的唱腔悠悠传过来,司恋找人要了包鱼食,一边喂鱼一边听。
随手撒下半包,她看见有条头顶上满是金色圆点的红鲤鱼抢食最多。
难怪它的身材比别的鱼都胖。
小胖子,不给你吃。
司恋绕着假山走到池塘的另一端,把剩余的鱼食倒下去。
鱼尾荡起水花,扑通扑通的声音逐渐将那边戏台上的声音推远。司恋拍了拍手,准备去趟洗手间就回自己住的别墅。
这座宅子确实很大,司恋没找到洗手间,迷路走到了花园。
这处是做了最大修缮的地方,纯欧式的软椅中,坐着几位年轻女孩,其中一个是刚才和司恋同桌的女孩,几人都比司恋小一两岁。
她们穿着改良式的短旗袍,手边放着新款的高奢包,正在热络地聊天。
司恋没有听墙角的习惯,正想离开,可不巧,她听见了她们谈论的话题,关于她。
被陌生人讨论自己,司恋闲来也无事,倚着墙默默听起来。
司家家族庞大,发展至今已经分出许多支脉。
主支一脉只有两房,除了当家家主司璋怀外,就是司恋的生父司瑜怀。
主支继承了司家绝大多数的产业,继续从商扩展商业版图。
其余支脉有的从商,有的从政,有的破产后潦倒无名。
到司恋这一辈时,与分支小辈的血缘关系已经很淡薄,也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会在主宅见上一面。就比如今天日子特殊,是雨水节气,所以远房的人也来用早餐。
司恋听她们聊道。
“是今天迟来的那个人吧,她气质不错,不是说一直在美国生活嘛,穿旗袍走起路来也挺像样的。”
“哪儿像样了,蛇似的扭腰,招蜂引蝶的,你能扭成那样?”前半小时前还和司恋互相打招呼的女孩不屑道,“你我都扭不成那样,因为我们是正经人。”
“哈哈哈你嘴可真毒。”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不过这儿石板路穿高跟鞋可不好走,还有青苔,我都差点打滑摔一跤,她扭腰走路也正常。”有人插了句话。
“你心善,她妈就是靠着一副袅袅垂柳腰,勾得二伯伯差点被赶出司家,狐狸精生出一个小狐狸精,你还给她找借口。”
“这种事情你都知道?”
“从我妈那儿偷听来的。真是想不通二伯伯到底怎么想的,病成那样还不好好治疗,偏找人把她带回司家,还让她入族谱......我们这一辈也只有司贺哥哥在族谱上吧,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摇身一变就成金疙瘩了,她也配。”女孩说道。
其余几个女孩附和着,语气中尽是不满。
“上不了台面的我也和你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
身后蓦然响起一道女声,几人转过头,原本嚣张的女孩在看见司恋时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
“你们的妈妈,”司恋看向其他几个女孩,“也得等我这个私生女吃完才能离席。”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女孩站起身正要解释,被司恋打断。
“不好意思偷听你们讲话了。顺便问一下,洗手间在哪,我找了好久也找不到。”司恋巧笑嫣然,完全没有被侮辱后愤怒的模样。
“那、那边......”女孩被带着思绪伸手指向一侧。
“谢谢。”
司恋一笑,转身离开。
05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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