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袋子,两个人一个两个,这是最合理的安排,但李暮近根本没等丁珂分配,一手拎两个,胳膊一用劲,筋和肌肉线条都变得瞩目。
丁珂两手空空跟上去。
后面排队的妇女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
到车前,司机下车帮李暮近提进后备箱,李暮近回头看丁珂在车门处罚站,过去开门,说:“以后我不给你开你都不上车了?”
他说话太气人,司机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道歉:“对不起,我……”
李暮近没理他,看着丁珂:“请上车。”
丁珂仰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能这么损这个人?她没好气地上了车,坐到最靠边,贴着另一侧车门。
李暮近也上了车,关车门,仰头靠在头枕,闭眼假寐一会。
半途,丁珂想起还拿着他手机,要还给他,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怎么解锁的?又试了一遍,发现她能面部识别打开他的手机。
她一时失神,忘了还给他。
扭头悄悄看他,鼻梁高挺,鼻基底优越,唇也长得好,整体侧脸十分好看。下巴和喉结也是,额头到胸中线的弧度几近完美。
眼神向下,最后落到他戴的那副手套,绑到小臂的黑色绑带没完全遮住他的伤口,绑绳处露出了血迹。
是又回家了吗?
丁珂转回来,也靠在头枕,闭上了眼。
回到家,李暮近先给丁珂开车门,再从后备箱拿了购物袋,他跟司机一人两个,他再拉一个行李箱,背一个背包,行李放在进门不远,食物拎到西厨,司机离开。
阿姨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也被李暮近挥手拒绝了。
房间只剩下他们二人,李暮近说做饭真做饭,把东西拿出袋子,一一摆上操作台,随后去洗澡,换了短袖长裤,出来看到傻站着的丁珂:“出去一趟,认生了?”
丁珂以前经常过来住,当然是被强迫,房子里到处都是她的东西,她是当做宿舍的,放假会回家,上学期间都是被李暮近的司机一同接回来。
李暮近这套房子是一个复式大平层,她在这房子里有一间套房,一室一厅一卫,宽敞露台,露台有个秋千,站在玻璃围挡,可以看到海平线。
她不是认生,是李暮近专门去了一趟瑞士,让她心里很怪。虽然他以前也经常不打招呼出现在她身边。
不管了,她先去洗澡,换衣服,站在露台边缘看向要落下的太阳。这次去瑞士没看到日照金山,还有点遗憾。
她磨蹭够久,不能再拖了,还是下楼,准备看看厨房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李暮近拿着平板,皱眉研究菜谱,手边是已经切好的蔬菜和牛肉。
她看他实在笨,挽起袖子,洗手,接过他手里的工具,也不说话,顾自准备起晚餐。
李暮近也不走开,看她用什么,要干什么,他帮忙打下手。
六菜一汤,还有刺身,调料是丁珂自配的。
丁珂做完饭,却不想吃,坐在椅子,闷闷不乐。
李暮近也不吃,胳膊搭在桌边,看着她,等着她,等她心情好点。
丁珂抬起头,“你吃你的。”
“不饿。”
“那为什么要做?”
“我以前出去回来最想吃中国菜。”他是吃得下各类西餐的,也能品出好赖,只是中国胃还是更爱吃中国菜。
“那去外边吃不就好了。”丁珂知道原因了,仍然装作不知地说。
李暮近很坦诚:“那就没有买菜、洗菜、做菜这个过程了。”
他想跟她一起做这件事,再为她做一顿饭,只是高估了自己,什么都上手快也分情况,做菜就不是速成的事。
丁珂又低头,揪着她那一块餐布的一角:“你知道我故意接近你,还让我得逞,为什么?”
李暮近说:“你得逞了吗?”
“我不自作多情,但你给我报名夏令营,因为我有高反和慢性支气管炎去瑞士,回国后接我,怎么解释?这还只是近来发生的事,不算以前那些看似欺负其实给我方便的事。总得有个原因吧?”
“你觉得为什么?”
“我不知道。”丁珂抬起头,十分坦诚。
李暮近忽而有些像是自嘲的语气,给丁珂夹了菜:“我也不知道。”
丁珂不解,“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暮近后面的话似乎是在问自己:“我不可能看上你,你想的那些画面都不存在。”
“你想多了,我要是觉得你看上我了就不好奇你行为这么离谱了。”丁珂当即驳回去。
李暮近接着自己话说:“我只是想看你难受,你难受,我就开心。”但是有一天,又不太开心了。后来,你难受,我也挺难受的,我开始避免这种情况,所有让你难受的根源,我都一一规避。
突然,我发现自己初衷变了,明明是为了折磨你才把你绑到身边,怎么开始在意你的感受了?
也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躲不开李崇的基因,也逃不掉被李崇那恶心的癖好影响吗?
我把你关在琴房,绑住你的手脚,要证明我没有,我还是正常的。可是药物影响我的认知后,我最深的执念居然是,想听你喊我一声,阿暮。
我正常吗?
我问自己。
到今天,我已经不去想原因,正不正常,就这样吧,只要坚定我不喜欢你,我对你的所有行为就都可以说成是游戏。
既然游戏,当然要投入,扮演一个被你傍的角色,我从你那里获取情绪价值,你从我这里得到这些方便。
自然而然。
也很公平。
丁珂不知道他心里一番想法,满脑子看她难受,他就开心,心一横直言说道:“但我不开心,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李暮近不动声色给她切肉,夹菜,也不说话,看上去没放在心上。
丁珂干脆站起来:“我说我不想玩儿了。”
李暮近抬起头来,“周霁让你接近我,你很反感。”
“是。”
“但又不想失去在国际学校上学的机会,所以答应她,但不照做,也不能不做,就敷衍地做。”
丁珂攥拳:“是。”
“反正已经这样不主动不拒绝了那么久,我知道你的心思也没拿这个要挟你,你不开心什么?”
丁珂也愣住了,是啊,都过了那么久了,为什么突然说不开心了?
因为期待他说点别的,结果他说看她难受很开心?还是因为他说“我不可能看上你”时的表情太羞辱人?
她不知道。
反正她不开心了。
她跑回房间,把家里的钥匙拿下来,放在他面前:“结束吧我们,无论是什么关系。”
李暮近看都没看那把钥匙:“坐下吃饭。”
“今天我就搬走。”
李暮近放下筷子,“为什么?”
丁珂编了个理由:“想到琴房就怕。”
李暮近眼睫微动,不再问了,“我送你。”
丁珂拳头攥了松,松了攥,提最后一个要求:“你拍的我的照片,能不能给我。”
“那是我的。”
“那就传我一份。”丁珂停顿片刻,说:“周霁从没给我拍过照。”
李暮近手指翕动,答应了。
“今天天太晚了,明天再走。”
也没多晚,但丁珂没拒绝。
这一晚是丁珂住在李暮近家最后一晚了,他们以后会在学校碰到,会在校外碰到,但不会在一个家门同出、同进了。
疏远的首枪打响,终有一天,他们在校内、外碰到也不再有交流,毫无意外地形同陌路。
晚上,束青骅上了床,把却韵手里的书拿走,“这么晚了还要看。”
却韵皱起眉:“就看完了。”
束青骅摘掉她的眼镜,说:“阿睿说大哥的事是阿暮找李崇说的。你觉得有这么可能吗?”
却韵咂摸一遍他这话,觉得她没理解错:“什么意思?就是说李崇没卖你的面子,听了他儿子的,才帮了我们一把?”
“我本来觉得不可能,没道理以我跟李崇的关系,他能帮却不帮。我真以为他是帮不了才拒接我电话。后面帮了忙,我也以为是他觉得于我不好意思,又花心思找了一番,这才把那家人找到。”束青骅说完停顿片刻:“如果真是阿暮去跟李崇说的,那我就知道我们一家在李崇眼里是什么了。”
却韵也觉出这种意思,手搭在束青骅小臂上:“仔细想想,李崇对你的提携都在底线内。但若不踩线,他那么多财富是怎么来的?却望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心术不正的问题。说到底就是不信任,又想享受我们的忠诚,于是给我们仨瓜俩枣。”
束青骅闭眼,越想越心烦。
“那他最好把狐狸尾巴给藏好了,别让我发现他任何把柄。”束青骅幽幽说道:“他对我不信任,那我也得对他设防了。”
“嗯,谨慎点,总有好处。”
束青骅握住她的手:“他这个人滴水不漏,要是对手就有得斗了。”
“是人都有软肋,他也没什么独特,顶多是家里老爷子给他坐镇,细水长流,迟早会露出短处的。”
“嗯。睡吧,这么些日子,为大哥着急上火,还没睡一个安稳觉。”
九月开学,开学典礼。
李暮近和丁珂在校门口遇到却别过,薛诗与看李暮近没有上前把丁珂带走,以为她们闹掰了,立即问:“你们吵架了啊?”
丁珂没答。
以为他们之间从此无瓜葛,她做好以后就当这个人不存在的准备。
薛诗与心情格外好,哼起了歌,笑得灿烂,像太阳。
走出一段路,李暮近问束睿:“她回头没有?”
束睿扭头,回头:“没有。”
坏血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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