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这边正在和船夫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船夫的意思是,一会儿说不得要发生打斗的,为了避免成为被殃及的无辜,他希望调转船头避开芦花荡的方向。
裴湘见船夫那张黝黑淳朴的面孔上透露着担忧和急切,没怎么迟疑便点头应允了。她倒是有本事保下这条小船和船夫的平安,可是委实没必要那样麻烦。她是来看芦花荡的,不是来看乱哄哄吵嘴斗狠打架的。在陆地上就已经看得够多的了,她可没兴趣特意留在水面上旁观争端打斗。
船夫见这位会功夫的女侠没有留下来看热闹的打算,当即就高兴地大声吆喝了一声,又对着不远处的几条小船吹了一声长长口哨,像是在打招呼。随后,船夫就打算调转船头远离芦花荡附近水域。
但是船夫这边还未有下一个动作,就听不远处的一艘大船上也传来了一声好似哨音的回应,还一连好几声。
裴湘就见那船夫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有些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怎么了?”
“裴姑娘,那边大船上的贵人让咱等等,莫要急着离开。”
闻言,裴湘微微挑眉,不知那船上之人是谁,又有和打算?
就在裴湘和船夫谈话等待之际,就见那大船之上抛下一块类似竹筏一样的物件儿,随后便有一人从船上一跃而下。
几次腾挪之后,那人便正好踩在刚刚落在江中的竹筏上。
随后也不见那人有多余动作,竹筏就如同箭矢一般朝着裴湘所在的位置飞也似地冲了过来。与此同时,立在船头的裴湘也看清楚了那竹筏上面站立之人的模样。
“原来是丁二侠。”
其实,丁兆蕙没料到会这么快就和裴湘重逢。他本来打算和兄长一起处理完近来鱼户们的争端后,再寻个合适的时机“偶遇”裴湘的。而对于今天的这场真正偶遇,丁兆蕙此时倒是又惊又喜,都顾不得和卢家庄那边的人交涉了,撇下兄长就跑了出来。
“刚刚在船上时,我无意间瞧见裴姑娘你站在船头赏景,才知你来松江府这边了。裴姑娘,既来了松江府茉花村一带,怎能不让在下尽一份地主之谊?”
裴湘心道,他们二人之间的交情也没到互相拜访请客的地步,估计这丁二侠也是个场面人,见了认识的人就喜欢客气几句。于是,她也说了几句含含糊糊的推辞感谢之语。
不想这丁二侠当即就一脸郑重地表示,倘若让江湖中的朋友们得知,他丁二连裴女侠这般行侠仗义的同道中人都要冷落怠慢,那必然要被嘲笑的。所以,他请裴湘无论如何都要给个面子,让他尽心招待一番,又说了好几次邀请裴湘去茉花村丁家庄做客。
裴湘见丁兆蕙说话时眉目间的神色极为真挚,又听他提到丁家庄内藏有上古名剑湛卢剑,不由得心中一动,觉得确实应该去一趟丁家庄。
细算起来,她倒是许久未曾见过湛卢剑了,现在着实有些想念了。
之前,她误以为自己是剑灵的时候,还曾经心心念念地把湛卢剑当成自己的准同类来着,并且一直希望湛卢剑能早些生出剑灵来,这样的话,她就有真正的同伴了。
当然,诸多上古名剑中,她之所以对湛卢剑印象最深,也是因为那时候总有人爱把巨阙剑和湛卢剑放在一起比较,夸奖湛卢剑的同时,往往总要提一句巨阙剑太沉。
她当然没有迁怒不能说话的湛卢剑了,但也难免对湛卢剑多了几分留意。
因为湛卢剑的存在,裴湘决定答应丁兆蕙去丁家庄做客,便取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船夫,让他独自回去。她则会应邀去对面的大船。
在登上大船之前,裴湘随口问道:
“丁二侠,你这驱使竹筏在水中疾驰如飞的本事,是独门看家本事吗?”
“这可算不得什么独门看家本事。”丁兆蕙见裴湘羡慕自己的水中and功夫,立刻神采飞扬地解释道,“裴姑娘要来试一试吗?我可以教裴姑娘几个小窍门。裴姑娘的轻功那样高绝,肯定很快就能掌握这在水面上踩竹筏的技巧的。”
听到有技巧可学,裴湘连忙点头答应。
见状,丁兆蕙当即便脚尖一点,飞身跃上裴湘所在的小船,然后指着被他遗留在江面上的竹筏对裴湘说了窍门一二三四。
裴湘听后认真琢磨了一会儿,便对着丁兆蕙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随后就见她身形一闪,人便已经离开小船稳稳当当地踩在竹筏上了。
再看那竹筏,竟在水面上纹丝不动,之前如何现在就如何,就好像根本不曾有人站立其上一般。
她这一跃,看似轻松随意,就好似在平地上随便一跳。但凡是在水上讨生活的和练过水上功夫的,都清楚要做到如此这般,是非常不容易。
顿时,四周船只上的一些练家子们皆收起了轻视眼神,纷纷心道,果然是能够让丁二官人亲自出面邀请的人物!原本只当二官人是在讨好美人,现在一看——嗯,其实还是在讨好美人,但这美人却又不是简单的美人了。
裴湘对四周船上的各色目光全不在意,只专心练习丁兆蕙交给她的“飞船”小技巧。她更不知在芦花荡对面的另一艘大船上,被弟弟“抛弃”的丁大官人正在和卢家庄的庄主卢方互相见礼。
他们两人三言两语就处置了那个不守旧规、擅自越界还贸然伤人的小头领,其间卢方再三道歉,表示愿意加倍赔偿北荡方面的损失。而大爷丁兆兰自然连连推辞,不愿为了一起争端伤了两方和气。
这两位大当家的客客气气谈妥了后续事情之后,丁兆兰便看向卢方身边之人,并目露询问之色。
单看此人气度仪表,丁兆兰便暗自喝彩了数声,更是忍不住在心中猜测,这位陌生英雄人物到底是什么来历?
待到卢方将展昭的姓名身份介绍给丁兆兰后,这位丁家大官人当即就道了一声“果然”!他心说,怪不得人人称赞南侠,如今得见,当真的好风采好气度。
既认识了新朋友,丁兆兰便极力邀请卢方和展昭去丁家庄做客。卢方推辞不过,再加上此次争端错在己方,便含笑着答应了丁兆兰的邀约。
而展昭本就是来此四处寻人的,他已经去过陷空岛,知道裴湘不在那里,所以也没有拒绝丁兆兰的邀请。
于是,展昭和卢方便登上了丁兆兰的大船,三人一同乘船返回芦花荡的另一侧。
与此同时,裴湘已经能够轻松操纵竹筏在水面疾行飞驰了,就是在急速转弯时还有些拿不准力度,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丁兆蕙见状,当即就跳上另一枚不知何时被扔到江面的竹筏上,而后乘着竹筏不快不慢地飘到裴湘身旁,并一边低声讲解一边给裴湘做示范。
裴湘观摩了片刻后,眉目间划过一抹明悟。她对着丁兆蕙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要跑远一些试一试。丁兆蕙微微颔首,当即给裴湘指了个比较开阔的水域方向,又表示自己会跟在她身边并及时提醒。
裴湘对丁兆蕙表示了感谢,旋即脚尖微一用力,便再次驱使着足下的小巧竹筏朝着丁兆蕙建议的方向疾行而去。而丁兆蕙也紧紧跟在裴湘身侧,一开始,他还会偶尔开口指点两句,到后来便忍不住和裴湘比试起来。
于是,两人便一人踩着一块竹筏在茫茫江面上欢畅飞驰,时而一前一后,时而并肩而行。
到后来,裴湘自觉玩得熟练了,还弄出了花样。也不知她是如何使的巧劲儿的,竟然踩着竹筏在水面上飞跃而起,又在半空中回旋了一周,而后才稳稳落下继续滑行。身后有轰然叫好声隐约传来……
蓝天、碧水、茫茫江面,红衣女子踩着一枚竹筏乘风而来。她的眼中含着亮闪闪的笑意,她的乌发和裙摆在空中肆意飞扬。她恣意遨游,无拘无束,像是一朵随风舞动的火焰,又像是自九天降落凡间的绯色云霞。这是一幅极美的画面,几乎所有看到的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展昭乘坐着丁兆兰的大船穿过芦花荡后,看到的,就是这般的动人场景。
他下意识走到船上距离裴湘最近的位置凝神观望,墨色眼眸中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而正在水上玩耍的裴湘也感应到了展昭的到来,顿时惊喜转身望向展昭所在的方向,却忘了自己此时并不是在陆地上。她脚下一个踉跄,那竹筏便剧烈地晃动起来。
这时,被落在后面的丁兆蕙也追了上来。他见裴湘站立不稳,好似下一瞬便会跌落水中,心中忽而一动,下意识想让裴湘跃到自己的竹筏上来。
然而,不待丁兆蕙开口提议,就见裴湘竟然毫不犹豫地弃了脚下竹筏,而后便如同一缕永远抓不住的绯色烟云一般,朝着那不远处的大船飘然飞去。
再后来,那如梦似幻的瑰丽烟云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一名陌生男子的面前,并重新凝出绝色轮廓,化为了一名笑靥如花的红衣佳人……
第96章
丁兆蕙登上大船之时, 裴湘已经和丁兆兰、卢方互相打过招呼了,此时正在和展昭讲述她刚刚在江面上踩着竹筏飞速滑行的畅快感受。她语气轻松愉悦,神色欣然舒展, 望向展昭的目光里透露着十足的亲近与熟稔,而展昭亦然。
明眼人皆能看出,裴湘和展昭之间绝对有着不浅的交情。
丁兆蕙自然也是明眼人之一。甚至,他还比旁人想得更多一些。
当他得知裴湘身旁的高大男子正是江湖中有名的南侠展昭后, 立刻联想到了这几年中的一些隐约江湖传闻。
据说,南侠展昭曾经为了一位红衣女子怒而打断了某个纨绔的“三条腿”(误传);
据说, 南侠展昭曾经和一位红衣侠女结伴而行、铲奸除恶;
据说, 南侠展昭在开封府包相爷面前力保一位红衣女子……
除了这三条传播甚广的“据说”外, 江湖中还有不少真真假假的传言。甚至还有人打包票说,南侠展昭其实已经和那位红衣女子定亲了, 但因为他自幼修炼的金刚童子功没有大成, 所以不得不一直推迟婚期。
证据么,就是有个常州府武进县的当地百姓曾亲眼见过一名红衣女子多次出入展家,还和展母相谈甚欢。并且, 自从那女子露面之后, 展母的身体便越来越好,同时还态度坚定地拒绝了所有媒人,理由便是她儿子的婚事已经有眉目了……
当时,偶然听闻到这些传闻的丁兆蕙只是哂笑摇头,心道那些碎嘴的江湖人士也是当真无聊。也不想想自己的武功修习得如何了?家业是否整顿明白了?有没有时常行侠仗义、扶危救困?就只知道关心这些男女间的暧昧风月、家长里短,怪不得始终是不能在江湖中挣一个侠名。
可是, 此时此刻的丁兆蕙却只觉得某些传言实在是太少太简单了,根本无法让他从中找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丁二侠十分想弄明白,传闻中和南侠展昭关系密切的红衣女子是不是就是眼前的裴姑娘?如果是的话, 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定亲了吗?表明心意了吗?或者只是清清白白的好友?
丁兆蕙一边尽力回忆着那些自己之前不曾多加在意的江湖传闻,一边留心观察裴湘和展昭之间的相处状态。
此时的众人已经转移到船的另一侧了。
丁兆兰命随从家仆送来好茶好酒和各色干鲜果盘,热情而诚挚地招待着同行的客人们。他和卢方皆是长居此地之人,对这江面上的景致习以为常,所以话题大多围绕着芦花荡一带的渔船买卖和江湖趣闻。
而展昭和裴湘则对船行之处的水光天色充满了新鲜感,于是两人除了偶尔搭腔几句丁兆兰和卢方的讨论外,大多数时候都在一起欣赏江面风光。兴致来了,两人还会谈诗论词畅谈古今。
不知不觉间,裴湘和展昭就找回了之前那几年书信交流时的默契与熟悉。其中稍稍不同的是,裴湘这次也能亲眼观赏大自然的秀美姿态了,因此她谈兴更佳,笑容也更加灿烂明媚。
而一旁的展昭同样十分了解裴湘那几年被困在破窑里的失明生活。虽说不知是什么原因促使她不得不那样选择,但每当想起裴湘的那段经历,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对她更好一些。
——可偏偏朋友的身份又让他无法越界。
所以,很多时候,展昭更习惯沉默而温柔地注视着侃侃而谈的好友。他一遍遍地瞧着她笑起来时月牙儿似的秋水剪瞳,她犀利点评时微微扬起的白皙下颚,她感叹欣赏时轻轻舒展的远山黛眉……
船上众人中,唯有丁兆兰敏锐感觉到了自家二弟眼中的沉郁与黯淡。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片刻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暗道人家郎才女貌心意相通,且已经相识相知相伴数年,终究是二弟兆蕙出现得迟了。若是早几年遇见裴姑娘,说不得此时就是另一种境况了。
郁闷的丁兆蕙饮了一杯酒。刚刚放下酒杯,他就见正忙着陪卢方说话的长兄又给他倒了一杯,同时还收到了一个宽解安慰的眼神。
丁兆蕙动作一顿,随后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又对兄长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无需担忧。
“兄长也忒操心多虑了。”丁兆蕙神色淡淡地想着,“我丁兆蕙岂是囿于儿女情长之辈?既然红颜无心,那便罢了,只当缘分未到,难道我还要为此黯然神伤吗?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当为国为民操劳费心,岂能长吁短叹耽于情爱?”
这丁二侠一边喝酒一边暗暗劝解了自己一番,眼神就渐渐恢复了平常时候的精明锐利。他还特意执壶给展昭斟了一杯酒,看上去当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见状,大爷丁兆兰悄悄舒了一口气。说实话,他刚刚不仅担心丁兆蕙的心情,还担心这个同胞兄弟一时想左了,再当着客人们的面不管不顾地刻薄放肆起来。
但是,大爷丁兆兰还是放心过早了。
等到了一行人离船上岸抵达丁家庄后,这位自认为不在乎小情小爱的丁二官人斜觑着并肩而行的展昭和裴湘,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玩笑话。
而展昭一贯脾气宽和,只当这丁二爷回到家中便放松了下来,就没有多想。再者,不过是几句玩笑而已,不值得计较,也不必计较。
——展昭异常珍惜和裴湘重逢相聚的时光,总担心她又像之前那样忽然告别离开。
而玩笑过后又有些暗自后悔的丁兆蕙则心情复杂。他望着展昭那副大度不计较的含笑模样,再瞧着裴湘微微轻蹙的眉头,便感到心中梗塞不已,刚刚压下去的阴阳怪气便又冒了出来。
不过,他到底算是磊落男儿,纵然心里泛酸不甘,可也做不出更加过分的举动或者暗昧之事。
这丁二侠吃醋心酸时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好似年轻人之间的意气之争。反正,在不知情的卢方看来,就是这丁二官人和自家陷空岛的白五弟似的,对着南侠展昭的偌大名声有些不服气,总想在各方面比一比、争一争。
裴湘等人入府后,很快就见到了富态安然的丁老太君。他们陪着这位长辈说了会儿话后,丁府的小姐丁月华也出来见客了。
裴湘和丁小姐互相见礼并认识之后,目光就落在了丁月华身边的侍女处,更准确来说,是落在那柄被侍女捧着的宝剑上面。
“是湛卢剑……”裴湘不会弄错那道独属于湛卢剑的剑气,眸光微微一亮。
而斜对面的丁兆蕙见裴湘对湛卢剑感兴趣,便立刻请裴湘取剑细观。与此同时,他状似不经意地对展昭说道:
“久闻南侠展爷的佩剑乃是另一把上古名剑,剑名巨阙。不知在下是否有幸领略宝剑风采?”
展昭点头应允,解下腰间巨阙递到丁二侠手中。
这时,裴湘也将湛卢剑拔出了剑鞘,并仔细打量着这位阔别多年的“朋友”。
她心道这湛卢剑果然还是如此“瘦弱苗条”,且这么多年来也没增加些许的灵性,看来自己是指望不上湛卢剑内诞生出剑灵来了。
就在裴湘暗自遗憾这湛卢剑缺少一个萌生灵智的好机缘时,斜对面正在欣赏巨阙剑的丁二侠抬头望向裴湘,暗含期待地问道:
“裴姑娘觉得湛卢剑如何?”
真心觉得湛卢“轻飘飘营养不良”的裴湘轻轻眨了眨眼,先是礼貌性地称赞了一句“好剑”,随后看在她和湛卢剑之间的“老交情”份上,又不紧不慢地说了几句从古至今通用的夸奖宝剑的一般性套路好话。
我在快穿世界优雅老去 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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