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日从未在家里这样严肃冷厉过。
此刻端坐椅子上,沉声发话,竟隐隐有些徐冲的模样了。
岑福知晓兹事体大,自然不敢耽搁,当即得了口信也出去吩咐了。
两桩事情吩咐下来,徐琅仍是烦心不已,他一面想着裴有卿这个混账东西哪来的脸登门求见阿姐?一面又想着阿姐见到裴有卿不会又心软吧?
他可不想要这个姐夫!
但要是阿姐真的喜欢,怎么办?
“不行!”
徐琅拍案起来,心里暗暗道,绝对不能让阿姐再置身于裴家那个泥潭险境之中,想到什么,他跟元宝吩咐:“你去把裴郁给我叫来!”
裴郁脑子比他好使,他得跟他好好商量下怎么保护好阿姐又让她不会再掉进裴有卿的糖衣炮弹之中。
元宝诶一声,匆匆往外跑。
没一会,徐琅瞧见元宝回来了,裴郁却不见踪影,他皱眉道:“人呢?又出去了?”
“出去了!”
元宝气喘吁吁:“跟姑娘一起去庄子了!”
“什么?”
徐琅听到这话,立刻瞪大眼睛坐不住了,他上学读书守家,他姐倒是带着裴郁出去玩啦?啊!凭什么啊?他也想出去玩啊!
小少爷很生气。
他当即也想去庄子,但想到阿姐信里说的,还有裴有卿那个不安因素,他最终还是咬牙切齿气鼓鼓道:“算了!”
他得先替他姐守好这个家!
正好裴郁在他姐身边,也能帮他看着一点。
这样想着。
徐琅倒是也不气了。
外面有人传膳,因为今日家里就他一个,便问要不要直接把膳食直接送到这边来。
元宝倒是还有些担心,悄悄觑着徐琅小声道:“您这会吃得下吗?”
“吃!”
徐琅瞪眼:“怎么吃不下?!”他现在恨不得直接吃下一头老虎,好让他之后看到裴有卿时能更有力气多揍他几拳!
……
云葭得到信的时候,正跟裴郁在吃晚膳。
两人其实午后就已经到了,蔡管事带着一家人亲自来接得他们,蔡管事显然并不知道她已知悉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瞧见她时还是从前那副模样,一顿闲话家常之后还恭喜她如今成为县主,话里话外还时不时提起祖母。
这是他惯常的老戏码了,每次见到她都会说起“若是老夫人还在,看到您如今这样指不定得有多高兴……”
云葭以前信任他,每每听他哭着说起祖母,心里也难免十分感触,还总是安慰他,如今知悉他做的那些事,那些感触也全都化作无言。
不过她从来就不是万事浮于表面的小姑娘。
即便知道蔡管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也不会表露于脸上,打草惊蛇。
今天一个下午,她也没做什么,只是在蔡家几个小辈的陪伴下带着裴郁逛了逛庄子,又看了看果园和田地,回来的时候觉得累了,她还去睡了一觉,若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晚才吃晚膳。
他们如今住得是自己的院子。
以前云葭每次来时也住在这,宅子虽然不算大,但也有一进,收拾的也十分干净,知道她喜欢花,院子里种着不少花木,盆栽也有不少。
落英缤纷的,很是好看。
蔡管事私下如何不说,但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十分不错的,这些年即便云葭人不在庄子,他也没来占据过这间宅子,还时不时带人上门来清扫一番。
今日云葭过来的时候,他还特地给她指了好几盆盆栽,说这些都是他从山上移种过来的,态度是十年如一日的恭敬谦卑……当然,如果不是他藏得这么深,恐怕她也不至于被他欺瞒这么多年。
云葭正吃着东西,瞧见对面裴郁若有所思的表情,便笑着问道:“怎么了,饭不合胃口?”
裴郁摇头。
他对吃的向来没有过多的要求。
虽然庄子里做得的确不如徐家大厨做的,但胜在都是野味山珍,口感鲜嫩,就说这一份腌笃鲜,用的就是山里挖来的笋,咸肉听说也是庄子里的人自己腌制的,他见云葭都喝了两碗,他也没少喝。
他只是经过这一下午的时间,感觉出她此次过来并不是为了单纯的休息,也是,她若是为了休息,又岂会挑这个时日?
只是裴郁如今也还有些看不透她要做什么?但他隐隐能感觉到她来这与那蔡管事有莫大的关系。
心里正忌惮,担心那个蔡管事会对他不利,便见惊云匆匆进来了:“姑娘,吉祥来了。”
“吉祥?”
云葭面露错愕,她抬头:“他怎么来了?”
惊云也不知道,只说:“小少爷托他给您带了信。”
知道是徐琅给她写了信,云葭便更为惊讶了,她没多说,放下手中的筷子便开了口:“让他进来。”
没一会。
吉祥就进来了。
看到裴郁也在,他并不惊讶,只跟两人行完礼之后便把手中的信递给惊云,由她呈给云葭。
云葭已擦干净手,接过信一看,待瞧见上面的内容,柳眉微挑。
裴郁看不到信中的内容,便问她:“他说什么了?”
云葭笑道:“没什么,小孩子闹脾气罢了。”她说完便把信合上了,从始至终,她脸上的神情也未曾变化过,倒让知悉全部事体的吉祥多看了她一眼。
云葭瞧见了他脸上的诧异,并未多语,只与人说:“你大老远过来,先用了饭再走吧。”
吉祥听到这话,原想说不用了,但云葭依然看着惊云开口:“拿双碗筷过来。”
这下吉祥的反应倒是更大了:“姑娘,真不用,便是要吃,属下下去吃便是。”
云葭见他态度坚决,便也没留人,只跟惊云说:“带他去找季年他们。”
惊云应声,带着松了口气的吉祥往外走。
云葭重新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饭,未曾注意到裴郁望着桌上那张字条,脸上闪过的沉吟之色。
第177章 山雨欲来
裴有卿赶到徐家的时候,徐琅正吃过饭,在院子里拿着一根九节鞭甩得虎虎生风,他是直接把那棵树当成了裴有卿,一鞭接着一鞭,甩得头顶的树叶都在不住地往下掉,就这么一会功夫,徐琅的脚下都已经积成了小小的一滩了。
元宝担心他刚吃完饭,这样剧烈的动作不好,便在一旁小声劝道:“少爷,您先歇歇吧,别回头身体不舒服了,为了那种人,咱们不值当啊。”
徐琅理也没理,继续沉着一张脸拿着手里的鞭子啪嗒啪嗒左甩右挥地甩着粗壮的树干。
忽然。
有个仆役从外面跑了进来。
徐琅看到他过来,几乎是立刻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手上动作微顿,果然,仆役跑进来就气喘吁吁跟他说道:“小少爷,那裴世子又来了,在门口站着非要见大姑娘!”
“来得正好!”
徐琅冷嗤一声:“小爷还怕他不来呢!”他对裴家的怨气可还没消呢,平时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也就算了,他该出的气也出了,又被他姐说教了一顿,就算是为了不让他姐生气,他也不会上赶着再去找他家的麻烦。
可裴有卿这个狗东西竟然上赶着来找抽?
那就别怪他对他不客气了!
徐琅把九节鞭收了回来,缠了几圈在手上之后就大步往外走了。
平时长长的一段路,今日徐琅竟然花了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就走到了,可见他这一肚子的火烧得有多旺,眼见裴有卿一身白衣站在门外与他家中的仆役说着话,他又是一记冷哼,还没走到就已扬声道:“哪来的野狗在我家门口吠个不停!”
听到徐琅的声音,徐家众人忙回过头与徐琅问安:“少爷。”
裴有卿听到声响也跟着看了过来,他自然知道徐琅那话说得是谁,他素日往来之人多是学识出众之辈,纵使有傲然、不好相处的,但大家也都是文雅人,从来不会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若是以往,裴有卿必定是要对徐琅说教一番的,但他也知道徐家人如今对他的意见很大。
仆役尚且如此。
更遑论云娘的家人了。
裴有卿轻轻叹了口气,倒也未出声责怪徐琅,等人过来之时便如从前那样与人打了一声招呼:“阿琅。”
可他这熟稔的称呼却让徐琅听得更为火大了,他直接看着裴有卿呸了一声:“别跟小爷我套近乎,小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你算什么东西!”
以前看在姐姐跟他定亲的情况下,叫也就算了。
现在——
裴有卿算个屁?
他冷着一张脸怒气腾腾地看着裴有卿。
裴有卿却并未理会他的这一番言论,而是继续好脾气地跟他说道:“我知你如今心中对我有气,该责该罚,回头我自会去济阳卫拜见徐叔,请他处置。只是现在,还请你先让我见下云娘,让我同她解释一番。”
“你他娘的瞎叫什么,我姐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徐琅听到这话,脸色骤变,他心里的那团火也立时烧得更加旺了,他沉下脸,上前几步直接攥着裴有卿的衣领逼着人往外退。
身后仆役怕他闹出事纷纷低声喊道:“少爷。”
元宝之前受了他哥的嘱咐,让他在家看好少爷,此时更是不顾徐琅如今还盛怒上头,走上前握住他的胳膊,压着嗓音劝道:“少爷,别跟这种人计较,回头您闹出什么事,姑娘和国公爷又得难受了。”
有那么一瞬间。
徐琅是真的想直接狠狠地揍裴有卿一顿,最好打得他满地找牙才能泄他心里的怒气。但听着身边人的劝声,徐琅抬眸,一扫外边围观正看着他们议论纷纷的那些人,他沉着脸,手里的九节鞭紧了又紧,最终还是没直接甩在裴有卿的身上。
他自己不怕被人议论,反正他早就习惯了,却担心自己今日这一顿泄愤倒是痛快了,可回头城中又得传出什么对阿姐和老爹不好的议论声。
“裴有卿。”
徐琅最后没有动手,而是选择动口:“你要是还要脸就该避着我家一点!解释,你解释什么?当初你爹你娘火急火燎派人过来跟我姐退婚,生怕我家出什么事连累你们家,怎么,现在看我家没事,又要上赶着来跟我姐姐定亲了?”
他说完又重重呸了一声:“你们家不要脸,我们家还要脸呢!”
徐琅说完直接甩开手,像是觉得晦气似的,他抬手就往自己身上擦,边擦边一扫踉跄地走下阶梯好不容易站稳的裴有卿。
心里暗道:怎么不摔他个大马趴!
他心里颇为遗憾,嘴里继续冷声说道:“你也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那些事,我管你知不知道,反正事情是你爹娘做的,我家已经退了这个亲,就没打算再认回这门亲,犯不着,我姐要啥有啥,缺你这桩亲事了?”
“我给你几分脸面,不想闹得太难看,但你要是再敢在我家继续闹,就别怪小爷我对你不客气了!”
嫁给阴郁权臣弟弟后 第1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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