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裴家也不重视过生日。
但裴慧重视。为了和家里人打好关系,她会记得裴家所有人的生日。她怕人说田娇是寄人篱下。她就努力对裴家所有人好。
以前寿星在生日的那天,不但能收到裴慧送的礼物,还能吃到一份裴慧特意准备的生日大餐。
今年由于田娇回来的巧,裴慧忙着和田娇团圆,就把大舅妈的生日给忘了。其实生日礼物裴慧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今天事情多,她忘记给大舅妈送了。
结果裴慧忘了,裴家人也争气。他们就没一个人记得大舅妈的生日。
本来生日不生日的,计较太多好像矫情。但大舅妈可以自己不过,裴家人没一个记得这个事,她心里就非常的不是滋味。
人心都是肉长的。大舅妈平时对家里人掏心掏肺的好,结果好家伙,她的家人没一个惦记她的!
三舅妈、四舅妈这种塑料妯娌,大舅妈可以不在乎。裴姥姥、裴大舅还她的儿子、儿媳妇也没一个人记得,大舅妈就难受。
田娇第一次过来时,大舅妈期待了一下,结果田娇单纯是因为放假才过来看看,大舅妈亮起来的眼睛又黯淡了。
之后一直没人记得她过生日这个事,田娇送饺子过来后,大舅妈就在心里当成是裴慧给她准备的生日大餐,盯的紧了一些。结果,她一个饺子都没吃到,就被裴姥姥那样数落了一通,被忽略了一天的大舅妈就憋不住的爆发了。
这不是裴家人第一次这样不在乎大舅妈。这只是大舅妈第一次发现,她在这个家里是那么的没有地位。
明明已经到了媳妇熬成婆的年纪,她却还是个小媳妇,在家里过的战战兢兢,吃一口好的都得请示,过个生日都没人在意。
对比裴姥姥过生日,全家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大舅妈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当田娇把裴慧遗忘的生日礼物送给大舅妈,并对大舅妈说:“生日快乐。”时,大舅妈委屈的仿佛是一个孩子,哭的伤心极了。
“呜呜呜……”大舅妈心酸的哭声响彻夜空。
田娇这份生日礼物一拿出来。包括气势最足的裴姥爷再内,裴家的人全都熄火了。
原来今天是大舅妈的生日吗?!
裴大舅仿佛被人在脑子上锤了一下,彻底清醒了。
怒气被清空,看着狼狈不堪的大舅妈,裴大舅第一次不知道他要怎么面对他的老妻。
想到他过生日时,大舅妈早上给他煮长寿面,中午给他包饺子,晚上给他炖鸡汤。再看看今天被他收拾的异常狼狈的大舅妈。裴大舅仿佛被人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一样,脸上火、辣辣的疼。
裴姥姥这时候也有点心虚。
忘记大舅妈生日这事主要怪她。现在主管家里伙食的人是她,按理她今天应该多给些买菜的钱和票,让负责厨房的人,给大舅妈做一顿大餐的。结果她忘了。她没多给钱,别人也就没想起来。
大舅妈最近馋狠了,就指望着过生日吃点好的。就格外期待过生日。结果,从裴姥姥到裴正伟,没一个人记得这事。
好几次,大舅妈都想主动提了。
但她又想看看她不说,到底有没有谁会记得她。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好失望。
本来大舅妈已经失望的不想提她过生日这事了,现在突然收到田娇送给她的礼物,说裴慧早在一周前就给她准备好了。大舅妈又哭又笑,突然觉得她挺惨,但她又好像没那么惨。
看着愧对她的裴大舅,大舅妈就着田娇扶她的力道站起来,特别决绝的说:“爸,我要分家!你舍不得你大儿子,你就把我分出去!我不要再吃大锅饭了。我要过点舒心日子!”
裴姥爷板着脸没有回答。
裴姥姥想了想,不太自然的说:“不就是一次生日吗?明天我给你补一个不就行了,你至于气性那么大吗?”
“呵呵。”大舅妈冷笑着抹眼泪。“不就是一个生日吗?妈,这话你说着不亏心吗?”
“上上个月你给我两毛钱,让我去买肉。我买了肉回来,你却怨我没买菜。可你就给我两毛钱,只够买一点儿肉馅,我哪来的钱买菜?”
“上个月你又给我两毛钱,让我去打酱油。等我打了酱油回来,你又问我醋在哪?你什么给我买醋的钱了?”
“我两次没按你想的,把你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你就觉得我扣了你的菜钱,敲打了我好几回!我都跟你说了,是你忘了给我钱,可你非不信。你非觉得是我搞小动作,贪了你的钱。”
“可我没有!”
大舅妈语气很激动的指着裴姥姥控诉说:“你一共就给我两毛钱,我本事通天,也贪不着你!可你就不信。”
“为了找回你的菜钱,你两个月没给我发零花钱!明明当初说好了的,我们不出去工作,只专心在家干家务,你每月给我们发两块钱零花。结果,你故意两个月没给我发。”提起这事,大舅妈一肚子怨气。
在裴家,是有发零花钱的规矩的。这是裴家舅妈们唯一的经济来源。裴姥姥故意两个月不给大舅妈发钱,就真挺严重。
毕竟所有裴姥姥不给报销的花费,大舅妈全指着这两块钱呢。少了这两块钱,大舅妈这两个月过的,拮据的不行。但日子凑合凑合也能过。
“行,你不发就不发,我一个老太太,除了给孙女孙子买糖,也不需要花钱。”大舅妈神色憋屈的吼着。
“可你凭什么说我不孝顺你?我哪不孝顺了!?我对你比对我亲妈都好!你居然说我不孝顺?!我这心真是拔凉拔凉的。”
大舅妈当初是高彩礼嫁到裴家来的。她这个彩礼,是她妈给她弟弟要的。
大舅妈记恨她妈为了弟弟卖了她,嫁到裴家后,就很少回娘家。连她亲妈去世的时候,她也只拿了五毛钱回家意思意思,没有哭坟。
在大舅妈心里,裴家才是她的家。她把裴姥姥当成是她亲妈,一直恭敬有加。结果,裴姥姥居然那么想她?大舅妈受不了了。
“你怀疑我偷钱我忍了,可我的隐忍换回来了什么?我想着你年纪大了,我得孝顺你。可你不能越来越过分!”
“你是真的老糊涂了。”大舅妈很崩溃的哭着。“以前你不会这样。可你今年八十六了,再有两年,你就八十八了。你是真的太老了。我这个岁月都服老,不敢像年轻时那样干重活。可你非不服。”
“你非要像以前似的管着我们所有人。可你没精力,你根本安排不好事情。”
“爸,你也不用这么看我。你也老了。酒厂的事,你早就该放手了。你看看你,走路没有拐棍都走不稳,你去酒厂能干什么?”
“你以为你是去监工的,其实你在那站着都碍事!你是不知道大家为了躲你,走路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不留神撞到你!”
大舅妈诉苦的时候,大家都还挺不好意思的。所以她说裴姥姥的时候,大家知道是裴姥姥让她受了委屈,也没打断。
总要让苦主发泄发泄。不然这么多委屈憋在心里,大舅妈迟早憋出毛病。
可大家忍着大舅妈,也不是大舅妈放肆的理由。她怎么能在炮轰完裴姥姥,又去炮轰裴姥爷呢?她知不知道她在说谁?
裴大舅忍不住再次跳出来,指着大舅妈让她闭嘴。“你就不能少说几句吗?”裴大舅又怒又愧,整个人都暴躁的不得了。
“没有爸妈,咱们哪有今天的好日子?你怎么能这么翻旧账?真要计较,当初妈不选你进裴家,你早就被你妈给你选的老瘸子打死了!周燕子你别太过分!”裴大舅警告大舅妈。
大舅妈是无所畏惧了。她冷笑着,把炮轰的对象换成了裴大舅。
“呵,行,我不说爸妈,我说你!”
“你今年五十七,赚了一辈子钱,兜里却始终都比脸干净。年轻时,好兄弟找你喝酒,你从来不去。因为你得回酒厂干活,因为你手里没钱,还没有咱家就是酿酒的。你就这么一直当着裴家最听话孝顺的大儿子,从十几岁,一直干到现在。”
“可干了这么多年你得到什么了?你啥也没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爸妈的。作为你的老婆,我想买跟针都不行。因为你没钱,我也没钱!”
“你费劲心血经营的酒厂也不是你的。它是咱爸的。等咱爸不在了,它会被分成四份。到时候你的儿子们又得走你的老路,一辈子没有出息。”
“明明咱家不穷,明明你也会赚钱,可我过的,还不如人家小寡妇!结婚这么多年,你从来没给我们买过一次东西。”
“我命苦,你看不上我,不知道心疼我,我也认了。但正伟他们是你儿子吧?小军、小珠她们是你孙子孙女吧?可你也不管他们。”
“他们就像是我一个人生的一样。从生下来到长大成人,全归我一个人管!你就知道在酒厂干活!以前小慧没归家的时候,家里的孩子病了,我都只能坐炕上求神拜佛,祈祷老天爷开眼。”
“妈总说小病挺挺就过去了,不用看医生!可我的孩子病了,我就是很担心,就像看医生怎么了?我明示暗示你一百回,让你去接点私活,攒点私房钱。可你就不去!”
“好像孩子病死了,就是他活该一样!可是凭什么?你不是他们的亲爹吗?咱家又不是穷的看不起?”
裴大舅被大舅妈的控诉,说的眼前一黑,好悬没气晕。深呼吸好几次,稳住他不断上升的血压,裴大舅才咬牙切齿的反驳说:“周燕子,没有你这么挑歪理的!”
“你说我们不管孩子的死活,你不亏心吗?孩子病了,我没下河去给他们捞鱼吗?妈没给他们煮鸡蛋吗?一个小感冒而已,谁不是挺挺就过去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看过医生,我不也活的好好的?”
“咱就是普通老百姓,你矫情什么?”
“我矫情,我哪矫情了?现在连猪生病了,都能找兽医治病。我儿子病了,凭什么不能去看医生?我又不是没那个条件!”
“你,你,你不可理喻!”
裴大舅和大舅妈就这样,唾沫横飞的吵了起来。她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直接吵翻了天。
最后,鸡毛蒜皮的小事全都吵了一遍,大舅妈吵累了,直接坐地上,看着被她气的头晕眼花的裴大舅,哈哈的大笑。
“哈哈~爸,你看见了吧?你大儿子现在就这点战斗力!他连和我打个嘴硬,都能累的气喘吁吁,就他这老胳膊老腿,他去酒厂还能干个啥?”
“你是不知道,每次你让他去挑大梁,他回来都累的死猪似的,摊在炕上一晚上没力气动弹。要不是我天天给他擦身,按、摩,让他能舒筋活血,他第二天连炕都起不来!还去酒厂干活?做梦吧!”
咚!
裴大舅实在是受不了大舅妈这个破嘴,直接被她给气晕了。
就像大舅妈说的那样。裴大舅在酒厂干了一天的活,已经快累瘫了。
他今天晚上被大舅妈搞得,又没有好好吃饭。吵架这么半天,大舅妈时不时就能坐地上歇口气,裴大舅一直站着,又在大舅妈那里受了不小的窝囊气,他最终就没挺住,血压升高,体力不支的晕了过去。
裴大舅这一晕,裴家瞬间更乱。
本来裴家就被大舅妈闹的一团乱,现在裴大舅一出事,这一团乱,瞬间变成了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出头绪。
幸亏有冷霄在。冷霄是个很能镇场子的人。他一进院当指挥,裴家人很快各就各位,不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乱转。
“都让开点,别挤在大舅身边。他现在需要新鲜空气,你们都离他远点。”
冷霄话落,围在裴大舅身边的裴家人瞬间呼啦啦散开一大半,只留下一个扶着裴大舅的裴二舅。
冷霄把人群疏散,又对田娇扶着的两位老人说:“姥姥、姥爷你们悠着点,别着急。大舅这里有我在不会有事。你们这岁数进医院,可不是闹着玩的。”
田娇也怕裴姥姥和裴姥爷被气出一个好歹,一直在旁边给她们顺气。
“是啊,姥姥、姥爷你们别急。冷霄从小和他妈妈学习医术,他急救很厉害的。战场上,他能直接当军医的。”
然而田娇的这份安慰,对裴姥姥和裴姥爷来说,并不是特别管用。
她们的视线,始终焦急的落在裴大舅身上。生怕他有什么不好。
裴大舅的晕倒,也吓了大舅妈一跳。虽然她各种抱怨裴大舅,对他有诸多的不满意。但这也是和她一起生活了四十年的伴侣,大舅妈不希望他被她气死。
大舅妈想过去看看情况。可她现在腿软的有点站不起来,她就焦急的问冷霄:“怎么样?裴胜没事吧?”
裴姥姥一听大舅妈的声音就炸了。
她像是要吃了大舅妈一样,骂她:“你还好意思问?!今天这事不全赖你吗?你不作裴胜,他能晕倒?!周燕子,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绝对饶不了你!”
裴姥姥就是年纪大,腿脚不太利索。不然她肯定要冲到大舅妈身边,打她一顿出出气。
裴姥姥一肚子火气,却担心裴大舅,没空和大舅妈吵架。大舅妈这时候也担心裴大舅,没心思跟裴姥姥计较。
还有什么好吵的呢?裴大舅都晕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紧张裴大舅,生怕他有个好歹。
好在,裴大舅没有大碍,冷霄的医术也真的还可以。
狠狠地掐人中,裴大舅就被冷霄掐醒了。
裴大舅醒了,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裴姥姥焦急的问裴大舅:“裴胜,你还有没有哪里不得劲儿?用不用让外孙姑爷再给你看看?”
裴大舅刚醒,还有点头晕眼花气不顺。他本不想说话,但不想裴姥姥担心,他就强撑着虚弱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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