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站起身来,抓着他的领带,媚态至极:“我不准你走,好好在这陪我。”
许承洲的领带被她拉扯着,踉跄的往前走。
那一夜,冧洲天晴,但榕洲却下了一夜的暴雨。
许承洲六点钟就乘坐飞机赶回了榕洲,急匆匆的回到了家中,打开门就看见林笙的房间房门敞开着,因为敞开,所以可以一眼就看清里面的摆设——空空如也。
林笙的床上四件套全没了,只剩下床垫,旁边的柜子敞开着,春夏秋冬的衣服也跟着消失不见,整个房间空荡荡,仿佛根本没人住过一样。
许承洲的心莫名的抽疼了一下,扭头望去,就看见书桌上正放着一张纸,纸被杯子压着,上面娟秀的字体一眼就能映入眼帘。
是林笙的字。
她写了两页的字,都是写给许承洲的。但她没有选择用手机或者当面跟他说,而是用这样的形式来表明,若要割舍,便是一点退路都不留。
许承洲颤抖的拿起了那张纸,上面写着:许承洲,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同意跟你结婚,其实那天同学聚会你说得没错,他们就是很讨厌我,很厌恶我,你一直都簇拥在鲜花和掌声中,不懂我高中三年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我遇见你的第一次,是站在那些人中间,被他们取笑‘胖子’,你路过一句‘别取笑别人,再见到我就动手了。’
你确实是路过,但是我却在那个平凡又普通的午后喜欢上了你。
当然,现在想想,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又怎会记得一个平平无奇,长相普通的胖子,所以当你跟我说,你要跟我结婚时,我惶恐不安又害怕,深怕是梦,又深怕醒来。
后来我们领证,我妈问我,为什么领证要在清明节啊?我说,因为今天对我而言,是最好的日子。
许承洲在看到那句‘因为今天对我而言,是最好的日子’时,心猛然的抽痛了一下,身子踉跄的跌坐在位置上。
他们领证那天,确实是清明节,他没有过分去看日子,只是挑了一个有空闲的周末去领证,领完才知道是清明节,但那时,他全然不在意,也压根没有看见林笙那激动又兴奋的模样。
原来对她而言,那天那么重要吗?
他的双手颤抖着,捏着那张纸继续往下看,她的笔迹流畅又娟秀,像极她那温柔的个性。
“其实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梁雪婧,我从好多人的嘴里都听到过你们的事,有的时候为了得到你一点消息,会特意跑到你的班级门口,借着借书的理由来打听你,或者是来看你,有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卑微得不像我了,可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
我们结婚后,你一直都很抗拒我,你不愿意跟我同房,不愿意抱我、亲我,甚至连跟我说一句体己的话都不愿意,你真以为我蠢到极点,连你厌恶我都看不出来吗?我只是不愿意拆穿罢了。
你不喜欢我,我可以努力让你喜欢。
你不爱我,我也有一辈子跟你慢慢耗。
可是,没人告诉我,原来等一个人爱上自己的代价,是要慢慢的死在他面前。
许承洲,我累了,如果有天你还能想起我,那我希望你眼里的林笙,没有那么不堪,也祝愿你跟梁雪婧白头到老。”
看到这里时,再掀开第二页,便是明晃晃的‘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映入眼帘。
他的手一抖,两张纸就这么翩然的落在了地面上。紧跟着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跑了出去。
开车前往林笙的花店途中,他单手解开了领结,眼眸逐渐充血,满脑子都是林笙的说的那些话。
——承洲,我会好好做个好妻子的。
——承洲,你今天会比昨天多喜欢我一点吗?
——我不介意你不跟我同房,我知道的,你还没有彻底接受我。
试问一个女人,怎会容忍自己的丈夫不与自己同房?她从一开始就在忍受这些不公平,在忍受他的区别对待。
林笙……
许承洲双手紧握方向盘,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般闷疼。
他快速的来到了千寻花店,大陈跟小程正在店门口处理鲜花,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她们跟前,问道:“林笙人呢?”
大陈跟小程抬眸望去,看见来人是许承洲时,分外意外。
两人犹疑片刻,才回答:“许总,不好意思,我们老板休假了,至于去哪里,她没跟我们说。”
“你们少诓我。”许承洲一把抓住大陈的胳膊,厉喝:“她要是没跟你们交代,你们会是这样的态度吗?”
一句话,吓得大陈跟小程一身冷汗。
许承洲不愧是在商场驰骋的老者,仅仅是两人这冷漠又疏离的态度,便让他察觉到不对劲。
他以往要是来花店,她们那次不是笑脸相迎?
唯独这次,对待他像对待普通路人似的。
“快说,她在哪!”
大陈被吓得快哭了,小程倒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顶撞道:“许总,笙笙姐心情很不好,所以她要出去散散心,去哪里是真的没有跟我们说,但是你作为她的丈夫,不关心她、不过问她,连她去哪里都要来问我们,你觉得合适吗?”
也许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小程也就秉承着破罐子破摔,继续说:“笙笙姐每天在店里这么忙,还要惦记着你,惦记着你是否吃了饭,是否有休息,是否很辛苦,她每次给你送饭,都是抽空回家做的,做完给你送过去,又急匆匆的跑回店里,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你呢,你为她做了什么?”
林笙有一阵确实一直在为他送饭,但是她送的饭,全都被他送给了前台。
他一次都没有吃过。
他恍惚的回了一句:“确实,我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
说完,便松开了大陈的手,转身离开。
大陈吃痛的揉着自己的手,看着许承洲离开的背影,小声的说:“真不说吗?”
“说什么,笙笙姐都交代过,她已经跟他离婚了,我们要做的就是闭好嘴巴。”
因为下了一夜的雨,整个榕洲的地面都沾满了雨水,许承洲在开车回去的路上,精神恍惚,他的右手靠在车窗旁,望着远处的景色出神。
他开得很慢很慢。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低头一看,便是母亲的来电。
他按下接听键,便听到母亲的声音传来:“承洲,我让你爸去送小月出国了,晚上有空的话,你跟笙笙回家吃饭。”
许承洲心里一颤:“她有事,来不了。”
“有什么事啊?”许母察觉出不对劲,“你们不会吵架了吧?笙笙跑了?”
一语中的。
许承洲烦躁的扯了扯领带,用手狠狠敲打了一下方向盘:“怎么可能,她那么爱我,怎么可能会跑!”
她一定是在玩所有女人都爱玩的把戏,欲擒故纵是吧?
行,只要她回来,他愿意陪她玩。
第14章
◎“我没有丈夫,我离婚了。”◎
林笙拖着厚重的行李离开了她跟许承洲的婚房,因害怕父母担心,也并未回家,而是拖着行李开始了她漫长的散心之旅。
那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去过很多以前想去,但是没去成的地方,去沙漠骑骆驼,看日落黄昏,随意捡起一把沙子,任由它在指缝间慢慢流失,亦或者去海边,看海天一线,坐在细软的沙滩上,望着残阳一点点落入海平面。
那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她从140斤暴瘦到90多斤,如愿的达成了自己一直想要的‘完美身材’。
偶尔,她也会站在镜子面前,好好的端详自己,如葡萄水晶般的大眼睛,秀挺的鼻梁再加殷红的唇,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圆滚滚的脸也变成了大众审美里的鹅蛋脸。看着‘她’,会陷入长时间的恍惚,因为分不清这是谁。
她胖了几十年,从小时候就胖到大,‘笙胖’几乎成了她的外号,可现在,她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她了。
于是乎,她会坐在镜子面前发呆,一发呆就是一下午,直到落日黄昏,才会抓起一把抗抑郁的药吃进嘴里,再躺在地上静静的望着远处。就这样,像行尸走肉般,走过一个又一个陌生地方,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分散所有的注意力。
她去的最后一站,是南边的三线城市,抵达时,已经是傍晚了,她先把行李放到预定好的酒店里,打开导航地图去了离酒店最近的博物馆。
当日是周末,闭馆时间延后,大约九点闭馆。
林笙八点多才到博物馆门口,门口采用的是非常古典韵味的设计,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她从侧门进入,一进去就看见了叶橙口中说的那个,被博物馆收藏的明代建筑。
很难以想象,这样一栋明代建筑会在一个博物馆里,它犹如庞大的‘巨物’般,被博物馆的建筑环绕,周围也采用了人工修葺手段给保护起来,大家只能站在外面看。
但即便是如此,也能透过门缝看到里面宏观的景致。周围的游客不多,三三两两的,或是同伴而行,或是如林笙般,独自一人。
博物馆的占地面积非常大,分为好几个馆,林笙只逛了一半,就被工作人员告知要闭馆。
她随着那些游客往门外走,走到南侧门时,才发现外头下起了小雨,扭头望去,南侧门的巷子口里,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的男人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根银色镶边的黑色拐杖,身姿挺拔又高昂,犹如夏日里的竹木,直挺挺的屹立在湖旁。
昏黄的路灯打在他的身上,绰绰影影的光都无法遮掩他身上那份矜贵的气质,好几个路人都停下来拿出手机默默拍照,拍完还要忍不住说上一句‘好帅’。
林笙也忍不住停下神来凝望着他,旁边青瓦屋檐滴落下来绵绵小雨,无声的滴落在他的身侧,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博物馆的制服,看起来像是馆长之类的人员,正在与他交谈。
“黄总说了,您总归是要回去处理的,他年事已高,您又是他唯一的继承人,您说您这会跟他闹什么脾气。”
谢家乔微微沉吟:“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有什么事比回去看他更重要?”
话音落下,他微微扭头,便看见了站在南侧门门口的林笙——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无袖连衣裙,腰间细得仿佛柳树般,轻轻一折就能折断,齐腰的长发微卷,自然的垂泄在胸前,五官更是精致得如洋娃娃那般,美艳得让人不敢相认。
她也正好望着他。
但短暂的对视后,她便移开了目光准备离开。
谢家乔见她要走,拄着拐杖匆忙上前,喊道:“林笙?”
林笙浑身一僵,猛然停在了原地,她不是因为他喊她而停下,而是意外他竟然认出她。
她瘦了这么多,站在镜子面前时,连自己都会觉得陌生,更何况是没有太多交集的谢家乔呢?
谢家乔害怕她离开,加快了步伐走到她跟前,一束昏黄的灯光打在头顶,他低头望去,见她瘦得不成样,锁骨精致却也凸起,曾经满是肥肉的双臂也不见一丝赘肉,五官也发生了变化。
不是变丑了,而是美得让人惊艳。惊艳到纵然他见过那么多的美人,也没有她半分漂亮。
他漆黑的眼眸就这么盯着她,眼眸中充满了心疼,小心翼翼:“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以往林笙最想听到的就是别人说她瘦,可是现在,她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是木讷的点头:“嗯,少吃了点就瘦了,好巧啊,在这里碰见你。”
她停顿了一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林笙。”他喊道,“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别走,我很快就回来,很快。”
他拄着拐杖往后面的巷子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林笙,生怕她离开。
林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大约一分钟的时间,他拄着拐杖从黑暗中走来,左手拿着一个蓝色包装的盒子。他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走到她跟前时,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你没走。”
“你要干什么?”
“送你的。”他将那个蓝色包装的盒子递给她,“生日礼物,虽然迟到了。”
林笙诧异的抬头看着他,如水晶明亮般的眼眸里装满了万般情绪,惹得谢家乔的唇角微微上扬,把礼物又凑近了些;“不看看我送你什么吗?”
林笙恍惚的回过神来,低头看着那个包装,“你怎么记得我的生日?”
他们没有太多交集,就算是在高中也只是偶尔讲过那么一两句话,他怎么会知道她的生日呢?
蛰伏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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