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已久的阮蜜踩着高跟鞋冲到她面前，担忧地看向她，“你还好吗？”
    “嗯。”
    鹿之绫点点头。
    “霍家特地通知我在偏门等你出来，让我们从小路离开，不惹人眼，看来你说服霍老爷子了。”阮蜜感觉她整个人都是软的，连忙伸手扶一把。
    “霍老爷子是个明白人，我将所有的事原原本本仔细说过之后他便知道真的有蹊跷。”
    鹿之绫伸手拉开车门坐进去，呼吸都不是特别均匀。
    车子一启动，鹿之绫看向阮蜜，“神山有消息传来了吗？”
    闻言，阮蜜的眼睛黯了黯，低声道，“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
    鹿之绫脸一白，肩膀垮下来。
    “神山打得很厉害，直到警方介入都没有明确的消息传回来。”
    阮蜜拧开一瓶水递给她，说道，“只听说，薄家二叔公已经死了，薄棠为了逃跑学起周劲杀人质，薄家佣人被杀不少。”
    “……”
    鹿之绫的眼睛似氤氲了鲜血一般，已经说不出话来。
    “还有小野，好像被薄媛带着逃跑了，不过警方发现薄媛的车烧毁在没人走的山道上……”
    阮蜜声音干涩地说道。
    听到这话，鹿之绫忽然一阵耳鸣，脑袋空白之后疼痛剧裂，她捂着头栽下来，头像是被人用刀一片一片绞着……
    阮蜜见她这样都吓到了，连忙道，“这些消息都是暂时的，还没弄清楚，你先别着急啊，我们现在就去江北，很快就到了。”
    “呃——”
    鹿之绫栽倒在她的怀里，痛得整个人像是要炸裂开来。
    “小七，小七……你别这样……”
    阮蜜伸手抱住她，急得眼睛都湿了，“我们现在就去，我们把情况弄清楚，也许没这么糟糕。”
    车子在小路上疾行而去。
    霍家宅子，霍老爷子坐在阳台上静静地眺望着远方，面色沉重。
    不一会儿，管家过来跟他报告，“老爷子，外面确实多了几张生面孔，一直盯着我们这里看。”
    第510章 浮生，浮生……
    “跟了么？”
    “跟了，看到不少杀手，那装备看着就是罗家灭门案的。”管家说道，“就是不知道这位鹿小姐是真被人盯上，还是贼喊捉贼。”
    “薄妄因为利益灭江南，再灭季家，这事要是合理，那她今天来仔仔细细解释就不合理。”
    霍老爷子说道。
    薄妄既然已经如此明目张胆，鹿之绫再来霍家装这份诚心属实没有必要。
    管家听着这话，琢磨了下便知道老爷子是相信了鹿之绫的说辞，这么说来，一切还真是那个假季怀宗在搞鬼？
    这个假货真的把季家这么多年都玩弄在股掌间？
    这么想着，管家不由得道，“那这位鹿小姐也真是胆大，明知道有人要对付她，她还非要跑这一趟来解释，也不怕把自己的命给搭上。”
    她清楚，正因为如此，霍家才更容易相信她。
    这份胆色的确令人钦佩。
    霍老爷子轻抿一口茶，眺望着远方感慨道，“她颇有她爷爷当年的几分样子，薄家有这样的长孙媳一时半会是倒不了的。”
    “您说的是。”
    “继续关着大门，让盯梢的以为鹿之绫还在我这里，让她能顺利脱身吧。”
    霍老爷子说道，“至于以后的事，且看着吧……薄家和季家，总能出个结果。”
    “好的。”
    管家点头。
    ……
    在霍家的掩护下，鹿之绫顺利脱身，秘密前往江北。
    她们没有坐飞机，等到江北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酆川区进入戒严状态，来往车辆都要进行严查。
    阮蜜焦急地看着窗外的路，一手揽着怀里的人。
    鹿之绫在路上一直说头疼，一度昏厥，即使醒来也是靠在她的肩上昏昏沉沉，时睡时醒，状态看着极为糟糕。
    她也不敢把人随意往医院里塞，生怕周劲的人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
    现在酆川区形势最紧张，封控最严，反而算得上是个安全的地方。
    “呃……”
    车身一震，鹿之绫捂着头悠悠转转地醒过来，一双眼看向漆黑的窗外，目光发滞。
    天都黑了。
    “……”
    阮蜜握紧她纤细的手臂，“你怎么样？你这一路我都不知道你是昏睡还是昏迷，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鹿之绫摇了摇头。
    她没事，有事的是薄家。
    车子驶进神山地段，一路上全是红蓝光在闪，警车铺了一路。
    鹿之绫坐在车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窗外，这条路她走过很多遍。
    第一次来的时候是被闻管家接进来结婚，那个时候她不清楚自己的命运会走向一个什么局面，就好像整条路都被大雾笼罩着。
    而这一次，她依然觉得这里被大雾弥漫着，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是什么。
    车子越来越深，远远的，鹿之绫见到薄家主楼的轮廓。
    阮蜜按下车窗，森冷的夜晚，灌进来的空气似乎都带着血腥味。
    黑夜中的路灯亮得有些刺眼，灯光下人三五成群地站着，警员们不知道在说什么……
    车子被拦下。
    鹿之绫伸手推开车门下车，挺直背脊走过去，见到她，一个警员惊呼出声，“薄家的长孙媳——”
    所有警员顿时全部朝她看过来。
    阮蜜跟着下车，朝警员们点头，“辛苦各位，现在里边是什么情况？”
    鹿之绫本来停下来听，忽然就看到不远处的地上掉着一个白色的面具，她拉起警戒线直接走过去，身体僵硬地弯下腰捡起来，指尖抹过上面的血迹。
    鹿之绫低头看着，面白如纸，连一点悲伤、难过的表情都挤不出来，整个人像木头一般。
    忽然，脚步声传来。
    “嫂子。”
    熟悉的声音响起。
    鹿之绫猛地抬头，凝着红雾的眼看过去，就见李明淮被一个活死人架着朝这边走来，脸上挂彩，身上全是血迹。
    “……”
    鹿之绫立刻朝他走过去，伸手去拉他的衣服，想查看他的伤势。
    李明淮被她这动作惊到，连忙往活死人身边缩过去，乌青的一张脸满是尴尬，“嫂子，嫂子，我没事……就是腿可能骨折了。”
    “……”
    鹿之绫抬眸看向他，见他说话确实中气十足，终于点了点头，她张嘴，想讲什么却发不出声来，气息紊乱得厉害。
    “嫂子你没事吧？”
    李明淮突然察觉她的状况似乎比他们还糟糕。
    鹿之绫站在那里，努力调整着呼吸才发出一点几乎破碎的沙哑声音，“我没事，还有人呢？还有人呢？”
    李明淮回头，鹿之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薄家的佣人成群结队地从黑暗中走出来。
    人很多，不像是阮蜜说的那么夸张。
    鹿之绫身体里紧绷的弦一下子松懈下来，她大步往前走去，看着面前的一张张脸。
    “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您可回来了。”
    劫后余生的众人向她打招呼。
    还好，都在，大家都在。
    鹿之绫是想笑一下，但嘴角动了动仍是笑不出来，她往旁边看去，只见姜父和姜母在一旁说着话，姜母暗暗抹泪。
    “……”
    鹿之绫左右看了看，一股寒意顿时袭遍全身。
    浮生呢？
    不会，浮生一定还在这里。
    这么想着，她却没有勇气靠近姜父姜母问一句，而是转身冲进人群拨开左右的人到处寻找，她看着周围一张张的面孔，夜晚的寒气直逼她的世界。
    一定在，浮生一定在……
    鹿之绫继续往里走，不停地推开身边的人，动作像是机械一般。
    她的世界一片空白，每个人的五官在她眼前无限放大，每个人的声音都好像自动消音了一般，她只看到他们的嘴在动……
    浮生，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