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岁数放现代就是个小学生,哪怕古代小孩儿当家早,似乎也做不到跟行商交谈时进退自如。
不,也不一定,想想看,林黛玉进贾府的时候不就才这么点大嘛?她都能做事那么缜密……
高长松脑子里尽转些古怪的念头,但等他真靠近家门了,却看见意料之外的一幕:
只见身着白袍的齐肩黑发人正在跟高香兰交流,看二者模样还挺入神的,那白袍人深目高鼻,一副丝绸之路后半人的模样,却讲了一口略显拗口的汉话,高长松听来是问白酒的产量,问以价值某某能否卖。
却见高香兰摇头,只说这酒目前就他们一家做得,益州的大家、西番哈密国的行商都已跟他们订好了白酒,这产量实在不够,他们行商颇讲信义,实在不能匀给米家人云云。
米这个姓氏一出,高长松就知道他们是从哪来的。凡是对古代商贸有点了解的,肯定听说过“粟特人”三个字,在中国的古书上记载他们是善行商的西域来客,而西方的历史书中则说他们是擅长买卖的东方来人。
实际上,他们生于丝绸之路的中段,也就是中亚阿姆河流域,两汉开始便有他们横跨丝绸之路行商的记录,而到宋代,历史书上依旧有他们活跃的身影。
乌斯藏国身为丝绸之路上的一小站,是能看见粟特人的,但在他们这高老庄,就很难见得了,甚至因粟特人长相与西番哈密国的人又不是很一致,会被人误解为□□怪一类的。
眼下看着高香兰进退有度跟粟特人讲价,高长松都要宽面条泪了,心说这就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然而,等他再定睛一看高香兰的头顶……
高长松:???
等等,妹啊,你怎么都14级了?
这升级速度,不该啊!
第113章
高长松不在的俩月高香兰待人接物上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要说原因,即为白酒引来了无数商贾。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在唐也是如此,高长松走前先紧着古格镇上的行商、益州的大家等卖了白酒,按理说来,这范围也不是很广,但且不谈想要独霸经销权的益州人,古格镇上可还有来往的商贩呢,这一传十十传百,找上门的不就多了?
古格镇上的中大型商贾,都是丝路商人,有阿拉伯人、波斯人、粟特人等等,那这群人会卖什么呢?龙脑、犀角、象牙、珊瑚、珍珠、琥珀、玳瑁以及些高级的手工艺品,都是他们常卖的。这些物什一部分是他们家乡产的,另一部分则是丝绸之路上补充的。
古格镇一个是地理位置比较好,陆路的、水路的都要在这儿停留,此外这儿也有不大不小的特产可供商队补货。
新兴的是高长松家布坊的染布,那颜色着实不错,至于老旧的产业则是乌斯藏这儿的一条龙——素酒。
谁叫乌斯藏是佛国呢,虽说佛家人不饮酒,但在西游记中,哪怕是唐玄奘都有三次喝酒经历,那喝得当然是素酒。
酒的荤素之分说来也逗趣,荤酒是粮食酿的酒,按这逻辑,粮食是用来养人的,用它酿酒是糟蹋粮食,素酒是水果酿的酒,勉强还能一喝。
素酒是酒,白酒也是酒,人家丝路商人买素酒,很难不注意到新产品,于是销路一下子打开了,名声一下子广传了,高香兰要跟无数大胡子深目高鼻人打交道了。
她不至于把人当妖魔鬼怪看,但贸然跟这么多没接触过的异域商贾聊天,那肯定是胆战心惊的,时时刻刻担心自己姿态不够严肃,回答不够得体,跟林妹妹的“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有的一拼。
但她本就算胆大心细的,锤炼这么多时日,也是练出来了,粟特的商贾也能应对自如,这才有了让高长松泪眼汪汪的一幕。
高长松有新瞻仰大娘的“英姿”,等了好一会儿才现出身形来,此时高香兰送别粟特商贾,盘算着到后院的酒坊一观,谁想俩月不见的兄长竟探出头来,那小表情已不能用单纯“欣喜”两个字来形容了。
可口中却说:“大兄你来得要比我想得慢,可是路上多有耽搁?”她又说,“我一直盯着天看,二娘三娘她们已经去村口迎着了,看着模样难道你们尚未相会?”
高长松听着疑惑了几秒,随即恍然大悟,他还道是什么,自己既然喊了左居正,那他一定会先跟高香兰她们反应,高香兰她们默认自己应该是坐猫咪巴士回来的,每回他们都走旱路,从村口进,可这次高长松走的是水路,宝船一路将他送到村尾巴,自然就别开了。
再说左居正,此时还在研究他的宝船呢,高长松想他也不会毛手毛脚的,就放水上任他打量,自己归心似箭,就先回。
高香兰既然说高玉兰高翠兰在村口,高长松少不得就要走一趟喊两人回来了,高香兰本是要去看酒坊的,这时肯定也不去了,高高兴兴跟在高长松身边,难得露出了小孩姿态,走路时脚下都打飘。
高长松想两月不见,她又长高了不少,哎,小孩子就是一天一个样。
等看见了高玉兰她们,这想法更盛,还得默在心中加上一句,小孩子的等级也一天一个样。
这是为什么呢?
高长松百思不得其解,他看着那一高一低的15跟11级,是真的想不通啊,他本以为自己进步够快了,谁知道她们竟然日进千里。
为什么?这难道是自己不在导致的吗?是自己在这儿拖累了三人进步的速度吗?
许久不见的白仙也来迎接高长松了,他将自己的身躯缩小至至直径一米,贴在高翠兰的身边,以粉色的小jiojio支撑自己略显圆滚滚的身躯,朝高长松瓮声瓮气道:“十二郎,回来了啊。”
高长松小鸡啄米点头:“回来了、回来了!”
……
回来后肯定是先休整,在此之前给她们介绍了新朋友,熊猫跟人参娃娃。
人参娃娃不用说,在神话中,他是很喜欢跟小孩子一起玩的,他的朋友包括民国被殴打的小道童、九泉莲花山上的小喇嘛、被黑心地主虐待的马小宝等,都能跟这么多可怜的小朋友玩了,自然也能跟高翠兰她们玩。
至于熊猫幼崽,他还在被人伺候的年纪,除了盆盆奶,没有任何人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而对三个妹妹来说,她们不曾感受过全民为滚滚疯狂的气氛,看熊猫自然没滤镜,虽说觉得他很可爱,但也没别的想法。
并不风尘仆仆的高长松回到家,先洗尽一身尘土,放松全身神经的他其实很想躺在床榻上,可此时他心中还有诸多疑惑,想着不行,一定要好好研究下妹妹们的面板,搞清楚她们极速升级的原因,才能躺下。
三人中等级最高的是年龄最小的高翠兰,这个高长松勉强也能接受吧,毕竟人家“一点灵光即成符”,召唤雷点就跟玩似的,假设说在这段时间学了足够多的符箓,那等级上涨也情有可原?
跟高长松想得差不多,不知道实践派的左居正是怎么教的,眼下高翠兰的技能面板一下子都拉不到头,什么除秽、斩妖、驱蚊、净身等等,虽然后面跟的进度条、熟练度都不高,但真的入门了,学会了,想来等她把这些咒语都吃透了,人灵力再跟上,那等级还不得高到窜到天上去?
高长松:好了好了,知道她是天才主角了,下一个。
下一个是高玉兰,本来,其实三个妹妹中高玉兰是最文静的,一开始高长松觉着她像是女文人,对知识的渴求能用“如饥似渴”四个字来形容。一开始高长松以为她是单纯喜欢诗文,甚至喜欢些四书五经之流,后来高长松发现不是的,别的不说,什么律法、算学,人家高玉兰一样得学,而且特别自律,一看书能看一整天。
按照陈子航师叔的说法,因为对她来说学习不算学,那是种乐趣。
在此基础上,高玉兰爱上大杂烩一样的炼器之学就顺理成章了。原因很简单,比起其他讲究天赋的玄学修炼,炼器其实更像是种给科学家量身定做的术法。
镌刻在器皿上的咒文并不是一尘不变的,不同咒文改变排列组合,就能产生不同的效果,这有点像是化学反应,也可以说是编程。
而咒文本身除了自行编纂之外,还会跟器具材料发生反应,什么器皿适合怎样的咒文,创作者本身希望他们达成怎样的效果云云,这些都是要考虑的。
高长松认为自己一是没有那个奇思妙想,二他觉得自己也不够有定型,照葫芦画瓢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且做出来的东西估计也不够精细,炼器什么的就算了。
高玉兰能够达到11级,不是说她的修炼日进千里,而是她有脑洞,有耐心,又有点技术,能够做出些基础的法器了,所以等级就相应提升了。
高长松扭头,好吧,这两人日进千里他是能理解的,但是最后一个呢?高香兰呢?她的等级是怎么提升的?这不应该啊!
毕竟,高香兰是修体的,那不就是要像铁布衫金钟罩一样每天锤炼自己吗?她前期进度不是很慢,但这就两个月,不至于一下子练跳五级吧?
很奇怪!非常奇怪!却又不想直接问高香兰,他能问什么:发生了什么你等级上升得这么快?古人都没有办法理解等级这个概念吧?
满脑子奇怪想法的高长松在妹妹们的簇拥下回到了东边自己的房间,其实如果他更加注意一下三人的表情,就会发现高玉兰跟高香兰的眼中写满了期待之色,似乎在等到高长松的反应。
然后,等高长松真推开房门了……
高长松:。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房门,又面无表情地合上了。
高长松: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再开一次。
再打开门,竟然还在!
榻上的景色,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第114章
一个毛团、两个毛团、三个毛团。
高长松一动不动盯着三个毛球团,那白球团感受到他犹如实质的目光,先舒展身体,将团子拉成雪白一长条,用两脚站着给他作揖。
饶是养过滚滚的高长松看着立起来的白毛团,也难免瞪大眼睛。别的甭谈,他那些个友人,从白仙到乌云到驩头至人参娃娃最后终于滚滚,没一个是会卖萌的,人家都是天然萌,不会故意讨人喜欢。
这小白条不同,俩小的还不能动,第一个大些的团子实在是很会。
看他品种高长松又辨认了老半天,本以为是雪狐一类的生物,看这张似猫非猫似狐非狐的脸又觉得不像,最后从脑海深处扒拉出他的大名,想着不是貂吗?
就是未来貂皮大衣的貂,要是高长松没记错,这玩意儿的学名叫雪貂。
别以为叫雪貂就定然通体雪白,这可是天大的误会,虽叫这名字,大部分貂都是黑的、棕的、杂色的,有一身雪白皮毛的十分罕见,只有大兴安岭一带有见。
不过相较那身纯白的皮毛,雪貂本身并不算罕见,听说在公元前三百年就有了人工驯养雪貂的记录,埃及人甚至会驯养雪貂捕鼠与兔。
高长松不错眼地盯着雪白的一长条看,倒引得妹妹多想,只听高香兰道:“我本不想将他们放床榻上,可这小貂实在贪图享受,成天就往塌上歪,眼瞅着实在不行,只能铺一干净草席,将他爪子与被褥隔开。”
高长松失笑道:“我自然不在意这些,”又话锋一转,转到雪貂头上,“那俩只小的且不说,这最大的貂儿分明开了灵智。我在乌斯藏也闯了不少地,从未见过此物。”最后总结道,“他是从哪儿来的?”
说到这高香兰就来劲了,左居正代陈子航教她们术法,二者风格很是不同。左居正这人是天赋派的,理论知识说足也足,可在引导人的时候,他只能说些形而上的词汇,譬如“如风穿过丹田,发出嗖嗖的声响”“气劲流淌过筋脉应是轰的一声”之流,听得高香兰那叫一个费解。
顺便一提,高玉兰已进入啃书自学阶段,只要她刻画法阵时左居正盯着兜底便可,高翠兰的话也是天赋派选手,她对嗖嗖、轰隆还有些理解力,只可惜比起修行,她更喜欢在乡里遛猫逗狗。
也不是没人说高翠兰如此像皮猴,这年代寻常人家较之后世对女性还不很严苛,但也有个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大多数女子还是被囿于宅院中的。高长松将高香兰带在身边一同打理家业已经很是出格,眼下不把高翠兰拘在家中玩翻花绳,也是他家开放“过度”的体现。
但因高长松在高老庄地位特殊——凭商拉动了当地粮食产业,又实在无人敢说他,偶尔有娘子与郎君议论,都说他如此行事以后怕是要招婿的。
这些高长松或许是知,或许不知,却也不是很在意,只想实在不行未来把三妹妹塞到大安也不错,那里女修士可多了。
言归正传,肩负带人修行之重任的左居正终想到好法子,那就是“实践”!
他想着自己有硕鼠精,只要他乐意,按其脚程一天内绕完小小半个乌斯藏也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之这里是唐朝,山野里总是有害人的大虫、母大虫,他也不说什么降妖除魔,左居正想带香兰打几只大虫,准将所学的融会贯通。
高长松:。
大虫,是我想的那大虫吗?是《武松打虎》里的大虫吗?
他牙齿咔嚓咔嚓,上下碰撞了好几次,却硬生生绷住了笑容,不行不行,要忍耐住,起码等她说完再发作!
高香兰其实还挺会看人脸色的,只可惜高长松的表情管理合格,此时高香兰又沉浸在兴奋之中,没发现高长松的心情波动,绘声绘色同他讲起来。
……
左居正既想着找母大虫练手,在往镇上去时便去跟那些消息亨通的郎君打探,感谢乌斯藏官吏体制与唐肖似,连带着他对人情网络等都有些研究,左居正都没怎么停留,便去找那些缉事番役。
这群缉事番役其实有个更加响亮的名字,看过热播剧《长安x二时辰》的观众对此估计都很耳熟——不良人。
在唐代,还真有这职位,一些人认为,不良人跟捕快可以划等号,实际上不良人只能算是捕快的下位,甚至比起正经官职,任不良人更像是一种徭役制度。
原因很简单,不良人并非人人都能当得的,只要干这一行,那出身肯定是地痞流氓,但又因这些地痞都属于平头老百姓,也不能一直服役下去,因此过几年不良人就会迎来一次大换血。
从这角度看来,当不良人竟是半强制性的。
不只是左居正,流窜在唐国各地寻妖的道长都常跟不良人打交道。这群人本是流氓,又擅长逞凶斗狠,跟三教九流都混得很熟,想打听消息找他们准没错。此外因这群人自己都是犯法的行家,对于那些违法的勾当、奇诡之势嗅觉都很敏锐,如果人犯法了他们去缉拿,定事半功倍;如果遇见妖魔之事,是人不可接触的,他们也蹿得比谁都快,毕竟在市井讨生活,如果嗅觉不灵敏,说不定都被人敲闷棍了。
不良人混居的地儿就那么多,要不然就是蹲在酒肆面前讨浊酒,要不然就是在衙门后门晒太阳。这群人有些像城管,但乌斯藏的国王没那么好心给他们单独建衙门分配房舍,就让一群人跟着捕快混。捕快自恃身份,又不跟他们同流,刀枪一横把人关外头。
左居正也没大摇大摆冲进衙门,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虽不算初来驾到,却也是个外国人,且道士在佛国,混不开不是正常的吗?想着高长松跟大部分酒肆都有合作关系,便直奔酒庐找人,有过一面之缘的酤酒郎君给他指路,说不良人成日在哪个小酒肆厮混云云,于是他又去找。
一伙不良人,三五人吧,歪七扭八地席地而坐,喝得是米酒,大早上却像醉得不清醒了,有的靠着墙,有的干脆半躺,这模样说他们不是流氓都没人信。
这家摊着实是小,一干瘦的老头守在摊位后,也不怕不良人。
大唐种田指南 第1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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