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斜晖倾洒于钱塘江面,映照出粼粼波光。远山停云,鸟雀成群而过,噪声渐远,消散于天际。
“那不是郭大人么?”
“是啊,是郭大人无疑。”
钱塘江南岸的十万大军发出窃窃私语。大军隔江而望,只见身着黑色官服的“郭延”打马而来。
在万众瞩目之下,“郭延”翻身下马,撩起衣袍,在众人面前踏歌起舞。
十万大军眼睁睁地望着“郭延”清瘦的身形摇曳生姿。没承想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大人,起舞是如此的妖娆灵活,只是不知大人究竟是何意思。
江对岸的斥候向前,意图一探究竟,忽而脖颈一痛,陷入了黑暗之中。少刻,岸边出现了一个新的斥候,隔江用军中手势传达“郭延”的意思。
“大人一切都好,静观其变。”对岸将领收到消息,遂按兵不发。他心中对郭延颇有微词,大军抵达江岸,就差临门一脚,竟然要生生地憋住。
徐秉行见对岸毫无动静,终于停下舞步。他与郭延身形相差无几,而且黄昏之时也叫人看不真切,因而唱了一出浑水摸鱼的好戏。
辞别赵嘉禾后,徐秉行一路快马加鞭至钱塘。常烆向来与他不对付,冷嘲热讽了他几句要他速速赶回建安。他在县衙府上见到朱明雀,听闻朱明雀驱使鸟雀窃听到江对岸的叛军一直在等候郭延的消息,遂与朱明雀定此良策。徐秉行扮作郭延,朱明雀趁机敲晕敌方斥候,扮作斥候朝敌方假传指令。
两人见计策已成,遂引入暗色中,回身往余杭县衙而去。
****
赵嘉禾一路畅行无阻。她这一招瞒天过海让越地官员皆以为她躲在钱塘乡间,因而越地并未有任何追查和阻拦。
江阴乃会稽郡郡治。江阴最大的酒楼“明月楼”常有越地官员出入。这明月楼有百年历史,在越地还是越国之时,便赫赫有名。历经百年,明月楼不仅屹立不倒,而且被赋予了不可明说的使命。
大周朝之前,小国林立。后,越国归附大周,成为大周侯国。周朝末年,王朝式微,吴国版图扩张,吞并越国,因而吴越成为一家。
明月楼阅尽越地沧桑,在赵嘉禾登基后,终于见证叛国者与官员的和解。两股本该针锋相对的势力,因为一个女性当权者,竟狼狈为奸,将越地搅得不得安宁。
明月楼二楼临靠街角的昏暗客房之内,瓜子皮磕了一地儿,十几人分成三拨人,一拨掷骰抹牌,一拨猜拳行令,剩下一拨聊着钱塘局势。郭延这一走,谁都镇不住场,众人各行其是,互不打扰。
这十几人为攻吴之策而来。到了明月楼才得知郭延不仅离去,还将军队调走,并且兵权亦未下放。他们十几张口,就是说个口干舌燥,郭延也听不到。既然说再多也是白搭,还不如聚在一起潇洒快活。
赵嘉禾在江阴县外十里地与谢朗打了照面。谢朗奉上赵嘉禾的战甲,银盔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赵嘉禾穿上甲胄,身后的霞彩缀满肩头。她挥动长鞭,在地面打了个响鞭。
“众将士听令。今日随我除附骨之疽,还大吴河清海晏。”
“喏!”
“喏!”
“喏!”众人异口同声地应道,手中长剑高举。
“为了大吴!”赵嘉禾转身,一夹马腹,几万大军也策马跟上。
一路飞起尘埃无数。
越地大军已被调遣至钱塘江岸,此时江阴空虚。吴军如入无人之境,大军眨眼间攻入江阴,将明月楼包围。
楼内官员大惊失色,大多数束手就擒,个别意图挣扎,遂被就地斩杀。有一人跳窗,扒着屋檐瑟瑟发抖,赵嘉禾便逼他跳了楼,摔了个半残。
“一群乌合之众!”赵嘉禾骂道。
她坐镇明月楼,大开楼门,以明月楼为法堂,审理众人。
关门闭户的江阴百姓悄然张望,后见乱事已平,便大着胆子围着明月楼看热闹。只见酒楼高台上坐着紫衣银盔的女子,手执银鞭,蛾眉间覆九秋霜。美人如月,有若即若离之感。
“吴王在此,诸位有何冤屈,速速报来。”周墨白立于赵嘉禾身侧,高声喊。
众人连忙跪地,匍匐低身。
有人大着胆子道:“小人田地被江阴县令的内弟霸占,小人求告无门,还请陛下做主。”
赵嘉禾看向他,一个庞眉皓发的老农,手扶了根拐杖。
“你是何人?”赵嘉禾问道。
“我乃江阴王家庄的王贵。家中薄田两亩,挨着县令内弟的田地,因而被夺了去。”
赵嘉禾目光扫过被押在地面的几位官员,问道:“谁是江阴县令?”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一人战战兢兢地颔首,小声地道:“是下官。”
“什么下官,不过是害民的蠹虫!”赵嘉禾扬鞭,坚硬的银鞭撕裂衣料,打出一道血痕。
“啊——”那人被抽翻在地,曲身哀嚎。
“那农夫告的是否为真?”赵嘉禾问道。
“冤枉啊!”
赵嘉禾又抽了一鞭,追问道:“是否为真?”
眼见着鞭子又要落下,他连忙改口:“我……我不知。”
“你认不认!”赵嘉禾又落下一鞭。
“陛下,你这是要屈打成招!”他受不住疼痛,高喊道。
赵嘉禾落下一鞭,抽得布料乱飞:“叛国之徒,还望朕手下留情?”她今日偏偏就不认对错,势要为百姓讨回“公道”!
那人心灰意冷,只得道:“我认!”
赵嘉禾收了鞭子,指着民众道:“还有何冤,一并道来。”
74.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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