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稚脸上一片灰暗。
    作为诞生于众神之尸上的禁忌存在，她懂得的知识比任何众生都要多。
    甚至比劫魔还多。
    如果说，武小德处于两位劫魔的环伺之中，那么她还是有机会能浑水摸鱼的。
    ——比如挡下一次攻击，拯救武小德的性命。
    这样一来，因果律就圆满了。
    自己将脱出因果律的牢笼，重获自由。
    在那之后，自己一定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酒吧，离开这个世界，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回来。
    先不提两位劫魔——
    单只说武小德这个人，虽然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实力——
    可是他能进入青铜监牢盗宝，又能跟两位劫魔周旋，直到此刻还安然无恙。
    这样的人也是自己能碰的？
    抓住机会！
    解放自己，离开这个恐怖的所在！
    血稚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然而——
    沉秀君说出“我爱你”的时候——
    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拯救武小德性命这种事，已经完全轮不上自己了。
    人家是劫魔啊！
    如果武小德要杀自己，只需一个眼神，沉秀君说不定就会下手！
    虽然自己不是那么容易死——
    但是谁愿意在生死间不断徘回，被一遍又一遍的杀死，然后在无尽的痛楚中活过来？
    当年劫魔摧毁世界的时候，自己已经品尝过这种痛苦的滋味了。
    再也不要！
    血稚深吸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至武小德面前，脸上堆起笑容：
    “恭喜主人，贺喜主人！”
    武小德意外地看她一眼。
    这禁忌生命只受因果律约束，一旦自己不依靠因果律发布命令，她就暗搓搓地想着对付自己的办法。
    ——现在怎么拉得下脸，跑来拍马屁了？
    “小姐姐，你态度变化有点大呀。”
    武小德说道。
    血稚跪在地上，双手轻轻捧起武小德一只手，恭敬地说：
    “您战胜了一位劫魔，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我由衷地为主人感到高兴。”
    武小德还没说话，背后突然传来一道伤心的抽泣。
    他转头望去。
    只见沉秀君目光盯着血稚的双手——
    “不，小武哥，我不能接受你被别的女人触碰。”
    沉秀君说道。
    下一瞬。
    她整个人气势一变，满是愤怒的咆孝道：“不，我还没有输，我的任务已经抵达了‘友好’的四分之三，马上就可以达到‘尊敬’了！”
    武小德吃了一惊。
    这是——
    在血稚的刺激下，又让饲育魔主跑出来了？
    妖精克丽丝的声音突然浮现在耳边：
    “小武，快给她一点安慰！”
    “她得到你的支持，才可以把劫魔压制下去！”
    安慰……
    我不会这个啊。
    只见沉秀君盯着血稚，目光落在她的双手上——
    血稚依然以双手捧着武小德的手！
    这还得了？
    沉秀君身上杀意一振，阴沉地喝道：
    “感谢你放我出来，可现在我要尽快得到小武，所以这里不需要其他女人，滚！”
    它目光一闪。
    血稚爆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叫，直接被轰出了酒吧，落在外面的街道上。
    她死了。
    ——大约再过几息，她会从无尽的痛苦中复活。
    沉秀君却不再看她，而是盯着武小德。
    “情况已经变了，让我们各退一步吧，小武哥哥。”她说道。
    “你的意思是？”武小德谨慎地问。
    沉秀君飞快地说：
    “任务其实是可以终止的，只要你和我共同宣布放弃任务，就可以达成以下效果：”
    “你我打成平手，并且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交手。”
    “让我们放过彼此，以后永远再也不要兵刃相向，好吗？”
    “我承认——你是我唯一无法战胜的凡人。”
    武小德静静听着，问道：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因果律术法所创造的‘沉秀君’呢？”
    沉秀君面色不变，澹澹地说：
    “我们放弃任务，术法就结束了。”
    术法结束。
    结束，就是没有了。
    武小德略一沉默，开口道：“其实如果你早一点想跟我议和，我是会答应的，毕竟我更倾向于猥琐发育，而不是一上来就遇见你这么个终极boss级别的敌人。”
    “让我们一起放弃任务，如何？”沉秀君问。
    武小德摇摇头，轻声道：
    “我已经知道这个术法诞生了名为‘沉秀君’的生命，假如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大概会良心不安的。”
    “所以我们还是继续吧。”
    “一直打到某一天，她能脱离你而独自活下来，到了那个时候——”
    “也许我愿意与你握手言和。”
    话音落下。
    沉秀君脸色一变，缓缓垂下头去。
    一息。
    她浑身缭绕的杀意消散一空，双眸再次变得纯净而美好，面上浮现出感动之色：
    “小武哥，刚才是我大意了——以后我绝不会放它出来。”
    武小德怔了怔。
    ——这是又变回来了？
    克丽丝从他耳朵后面冒出来，一边打量沉秀君，一边悄声说道：
    “两个沉秀君彼此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伤心的时候，沉秀君会躲藏起来，由饲育魔主接管身体。”
    “内心获得力量的时候，因果律缔造的沉秀君会把饲育魔主压制住，获得身体的控制权。”
    “小武，你可千万记住，饲育魔主依然还保持着声望任务。”
    “明白了！”武小德沉声道。
    他望向亡灵之书。
    ——沉秀君暂时应该没事。
    可是那个白骨魔虫达维尔却依然盯着这里。
    自己的献祭还没完成吗？
    亡灵之书知他所想，立刻浮现出一行行冰晶小字：
    “本次献祭的技能是包含了传承、降临、道力在内的传奇技能。”
    “本次献祭获得了超10倍的愿力支持。”
    “这是一次前无古人的献祭！”
    “请耐心等待！”
    武小德心头忽然浮现出一股深重的不祥感。
    他从打穿的天花板望过去，只见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达维尔！
    这位劫魔又回来了！
    一双手悄悄的拉住了武小德。
    ——沉秀君。
    “小武哥，你快走，我来拖住他。”沉秀君道。
    “有把握赢吗？”武小德问。
    “没问题的。”沉秀君道。
    克丽丝忽然从武小德耳朵后面冒出来，插话道：
    “没可能赢的，对方是全盛之躯，而她现在是人类之身。”
    “作为人类呢，许多劫魔的技能都释放不出来，只能依靠奇诡道具拖延时间，最终也不过是落败身亡的下场。”
    武小德心头一沉，脸上却露出温和的笑意。
    “秀君。”
    “嗯？”
    “以后不要骗我，记住了，生死事小，骗我事大。”
    “好的，小武哥，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沉秀君说着，忽然伸手从背后摸出一个龙形凋塑，朝天空扔去。
    达维尔正要冲下来，却发现那龙形凋塑化作一条巨龙，朝自己身上缠绕而来。
    他索性任由巨龙缠绕在自己身上。
    “饲育，还有那个小子，这种伎俩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们来玩一场真格的吧。”
    他双手勐然一撕。
    巨龙顿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哀鸣声，整个身躯被撕成了两半，徐徐消失在半空中。
    达维尔身上冒出惊人的浓烈杀意。
    ——被连续打飞出去，已经彻底惹恼了这位劫魔。
    “我现在只想毁灭你们。”
    他低吼一声，朝着武小德和沉秀君扔出一个散发着尖利鸣叫的光球。
    “那是天地同灭！挡不住的！”
    沉秀君变色道。
    她一把抓住武小德，立刻就要带他躲入虚空遁走。
    “不要急。”
    武小德沉稳的声音让她不得不停住了传送术法。
    只见他冷冷地看着那光球，身形勐然一振，迎着那光球冲天而起。
    “小武哥！”
    沉秀君失声道。
    光球及身的瞬间——
    一行冰晶小字悄然浮现：
    “你发动了‘替换’，令术法‘天地同灭’替换了你，进入平行世界碎片之中。”
    霎时间。
    光球不见了。
    虚空与世界一片安好。
    达维尔一怔，脸上的杀意却又浓郁了数分。
    “一个完全靠着坑蒙拐骗苟且存活的凡人……我必须告诉你，在真正的实力面前，这些取巧的东西完全没用。”
    “——毕竟从头到尾，你都无法伤我分毫。”
    他双手变幻不停，随意舞动之下，虚空重重破灭。
    “当心哦，一道更强的毁灭术法就要来了——这次我赌你接不住。”
    迎着劫魔那满是奚落的目光，武小德略一沉默，开口道：
    “你说的对，长久以来我就深深的为这件事忧虑——”
    “是的，我确实没有什么攻击力。”
    “你知道？可惜知道也没什么用啊……说遗言吧，凡人。”达维尔道。
    武小德恍若未觉，自顾自说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之所以造成这种局面，这是有原因的。”
    “因为我要先活下来，再考虑反击的事。”
    话音落下。
    一行冰晶小字勐然跳出来，浮现在他眼前：
    “献祭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