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龙舟的帅小伙们都隶属于水军,长得高大精神, 这一天的表演节目特别有看头!
说是龙舟争渡,实际上开的是战船。金明池中有仙桥,桥上是层叠的水榭, 游人于其中, 观激烈水战。龙舟上的甲胄会反射出金色的日光,夺目耀眼,让人心神一震。
张嫣在端午节凌晨突然肚子疼, 萧靖陪她, 没去看龙舟。官家得知图图要去看表演,问道:“你要不要去临水殿?那里的风景特别好。”
临水殿是金明池景致最好的地方,视野开阔,对水面的盛况一览无余。这是特供皇家的观景台,往年皇帝会带着群臣和亲戚们在临水殿看龙舟。
“我和宝信奴他们约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图图在手臂上系着五彩线,“混迹在百姓当中, 挺热闹的。”
小孩日渐懂事,不愿意给官家带来麻烦。官家特批他去临水殿看龙舟,恩宠过多,容易招人非议。
萧靖思索道:“我给你五六个人, 莫要人多走散了。早去早回, 不许贪玩。”
到底是十一岁的孩子, 在古代算半个劳动力,搁在现代还是五六年级的小学生。萧靖不放心三个小孩单独出行,特意让人跟着。
图图明白官家对他的好,当即点头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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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池的水源来自金水河,太宗皇帝当年召集三万余兵卒,挖通沟渠,将金水河的活水引入金明池。图图和钱乙约好,在金水河上游的一个亭子集合,再步行走进去金明池。
宝信奴和图图同住,他跟在图图的身边,神色十分兴奋。他来了大宋好几年,依旧觉得端午节的龙舟表演十分精彩好看。
“图图哥,好多人啊。”
“欸,二哥,我们在这儿!”
宝信奴看到不远处的钱乙,使劲向他招手。排序都说甲乙丙丁,乙为第二,图图和宝信奴给钱乙取了绰号,叫他二哥。
钱乙没所谓,二哥听着挺响亮的。他比图图要小几个月,却比宝信奴大,三人若是结成异姓兄弟,他该排第二。
“二哥。”图图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衣裳,周围隐隐约约跟着好几个人。
钱乙一眼看出来,对此见怪不怪。他知道皇帝没儿子,把远房外甥当儿子养。
“我昨日炮制了一些艾条,你们要吗?”钱乙背着一个包,“我最近买了一批陈艾草,价格很便宜。”
图图:“我要,多少钱。”
宝信奴也跟着伸手。
钱乙递给他和宝信奴:“不要钱,我想你们帮我试试药效。我给你们做艾灸,你们告诉我灸得如何。”
这是要找实验对象的意思,他们年纪小,贴钱给人做治疗,别人都不一定乐意。
“行。”图图满口答应,“下次你们胳膊腿哪里疼,我帮你们扎几针解解乏,不要钱。”
宝信奴缩了缩脖子,图图哥的针真是太可怕了。
三人沿着金水河结伴而行,宝信奴左顾右盼,他发现岸边有一个举止很奇怪的妇人。她把手里的篮子放在岸边,然后使劲将篮子往水中央推去。
宝信奴一脸懵逼:“图图哥,这是你们过节的习俗吗?篮子里放贡品?还是大白天放花灯?”
契丹没有人会在端午节把篮子往水里丢的。
“啊,我们没有这样的习俗啊。”
图图顺着宝信奴的手指看过去,篮子浸水,眼看着很快要沉下去。钱乙跑过去那个方向,看清楚篮子里的东西,大喊一声:“不好,篮子里有一个小娃娃!”
是有人把孩子往水里丢!
图图心里一紧,这莫非是谋杀?他往身后喊着:“求你们,快救人,救人——”
多亏萧靖让暗卫跟着三个孩子,图图他们不会游泳,只能在岸边急得跺脚。一个暗卫往水里冲,篮子沉没的速度很快,在水位即将淹没婴儿襁褓的时候,篮子被人扯回来了。
另外两个暗卫制住那个可疑的妇人,这个妇人没想到自己按照主家的命令吩咐,却横生枝节。
“放开我,你们是什么人!”王妈扯着嗓子尖叫,“大白天的,杀人啦,还有没有王法!”
顿时有不少好事的群众围了过来。
“你为何要把小儿往水里丢?”
图图走过来,他的表情很严肃。他伸手摸了摸婴儿的颈脉,虽然虚弱,但还没断。他掀开湿透的襁褓,婴儿身上的胎脂没有完全凝固,可见出生不超过一日。
脐带都没干。
钱乙看不得小儿受害,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换掉湿襁褓,用来包裹婴儿。他大声说:“救人要紧,然后再带这个人去见官。诸位叔伯姐妹替我作证,她欲溺死婴儿,此案要由官府来判!”
他快速判断出婴儿的症状:“看着是脐风病,诸位谁有食盐?隔盐炙艾,应当能救一救!”
钱乙见义勇为的言论赢得附近人们的认同,可是他年纪轻轻,他能救人?
有好心的大叔走过来,劝道:“小郎君,快送这个婴儿去医馆,你们救不了的。”
刚才丢小孩的王妈高声喊道:“没用的,四五个大夫说这个是脐风症,治不好的,主家才叫我把小公子抱出来。我没有杀人,这个孩子出生在端午,天生命不好!”
原来是端午节出生的孩子。
在场的人们有些动摇,既然养不活,难怪人家要将孩子丢到水里。
“他还没死呢!”图图气不过,“你这是谋杀!谋杀!”
他想到一些民间传闻:“你想把婴儿溺死在金水河,旁边就是陛下的金明池。你借天家气运来镇压这个婴儿,让他不得超生!”
“你好毒的心呐!”
王妈心虚地捂着胸口,她没想到有人看出了她的想法。她哀嚎了两声自己“冤枉”,然后两眼一翻,假晕过去。
她不信这几个孩子能救活小公子,也不信他们会拉着她去开封府见官。
等婴儿彻底断气,难道这几人无罪?
又不是她治死人的。
宝信奴飞快地跑出去,不到一刻钟,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他问卖吃食的摊贩买来一小包盐,递过去给钱乙:“能救吗?”
“脐风症,能。”钱乙的语气十分笃定。
其实他有点慌,握着艾条的手发抖。他第一次救濒危之人,还是一个婴儿。
这个婴儿虚弱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图图,你帮我清理他的口鼻。”钱乙看向同伴,“宝信奴,你取少许食盐,填平婴儿的神阙穴。”
钱乙用的是艾灸当中的隔盐灸,神阙穴便是脐窝所在处。他们三人学习这个艾灸方法不过半个月,没想到在如此紧急的时候用上。
王太医给三个学生讲过小儿脐风症的治疗方法,因为张昭仪有孕,很快会诞下婴孩,太医院在全力预防小儿疾病。
治疗小儿脐风症,其实用灯火灸最好。以灯草蘸油点火后,在穴位上直接点灼。此法是太医院不轻易外传的秘法,搞不好会烫伤人,对技术水平要求很高。
三个小孩还没学会灯火灸,钱乙改用更温和一些的隔盐灸,同样能起到急救的作用。
“食盐入胃、肾……有解毒之功……”
“以艾回阳,救逆之用……”
钱乙点燃艾条,隔着食盐,在婴儿的脐部灸着。大约过了一刻钟,怀里的婴儿竟然渐渐开始哭。
有哭声,好事啊!最怕是虚得哭都哭不出来!
图图松了一口气,他已经请暗卫去找王太医。说来也巧,王太医也在金明池看龙舟,很快被皇帝的人找到。
老王今日出来没带药箱,不过他脸上花白的胡子很有说服力。他挤进去人群,喊道:“我是太医王惟一,让我进去,我要救人——”
“对,里面的是我学生,他们在救人啊。”
“唉,唉。”
王太医看着钱乙怀里的小孩,这气没断,能救。他把婴儿抱起来,高声道:“这是哪家的孩子?叫他父母过来交诊金!”
佯装晕倒的王妈动了一下。
他敢收诊金,给群众一种“他能救人”的底气。没有灯心草,他问人借到一截纸绳,沾了麻油点燃。只听见“啪”的一声,点燃的纸绳在穴位上小小地爆开,却没有灼伤婴儿的皮肤。图图羡慕不已,先生这一手太厉害了!
婴儿的哭声渐渐响亮起来,显然死气已去,他能活下来了。
有路过的热心妇人愿意给婴儿喂一顿奶,却没有人知道这个婴儿是谁家的。图图三人押着丢弃婴儿的王妈去开封府报官,然后再抱着小孩回宫。
萧靖看到图图提前回来,纳闷道:“怎么那么早回来了?”
这会儿还没到中午呢。
他见图图抱着什么,伸长脖子一看,竟然是一个婴儿!
图图理了一下思路,道:“我们在金水河边看到有妇人要溺死婴儿,她将婴儿装到篮子,推到水中。我们看到婴儿还没有断气,抢回来救,钱乙用艾灸救活了。然后王先生到场,用的是灯火灸……”
萧靖听得直皱眉头,这孩子还没断气,就往水里丢?
张嫣撑着腰,她的孕肚很大了,一听有人要杀小孩,急得要上火。
造孽啊!
“你们这回行事有些冲动,但人命关天,功大于过。”官家说,“朕派人去查,婴儿的父母是哪一家总会知道的。”
张嫣插嘴:“如果是当官的人家,要贬官,处罚!”
“对。”萧靖点头,杀婴的风气不能有。
没到天黑,这个婴儿的身份被查出来了。他的祖父是枢密院的一位官员,老头人在家中坐,早上听说孙子死了,这会儿又听闻活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有人来询问:“孩子是你家的吧?”
老爷子说:“我家孙儿在早上没了啊。”
“还没断气呢,有人要杀婴,被陛下救了。”
“唉,家门不幸,逆子啊——”
原来是老爷子的儿子、婴儿的亲爹觉得这个孩子晦气,干脆叫婆子把小孩处理干净。王妈听闻这些病死的婴儿怨气大,她怕报复,索性把孩子往金水河里丢。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萧靖拿这件事情作典型,在朝堂上狠狠批评了一顿,判妇人王氏死刑,这家当官的男人流放。他表彰图图、宝信奴、钱乙和王太医见义勇为的作风,建议他们连同医学院的学生在东京开一次义诊,免费帮人做艾灸。
图图有点懵:“什么义诊?”
萧靖得知钱乙想要练习做艾灸,道:“便是好多人过来让你们做艾灸,材料费不用你们出,朕出了。你们好好学习,好好灸。”
“好事啊!”图图把这个消息分享给自己的小伙伴。
不要钱做艾灸,总有人愿意来的。欧阳修听闻有免费的活动,笑呵呵地带着儿子大发一起去做艾灸。大发被实习医师钱乙灸着,三岁的小孩坐不定,总想要跑出去玩。欧阳修却十分享受,他脱了衣服,光着膀子被实习医师张图炙了好多穴位,感觉全身热乎乎的,相当不错。
他给友人写信,道:“修启,多日不相见,诚以区区。曾灼艾,体中甚妙。近日修偶在家,与发灼艾分痛,此中医者常有,颇非俗工……”
作者有话说:
皇帝养生系统(慢穿) 第6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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