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一天到晚都只是缩在自己的院子里,不爱搭理别人。就算她生气了,也只有生母大金姨娘与她自己院里的人知道罢了。她不想跟家里其他人打交道,时间长了,其他人也就慢慢忽略了她的存在。只要她不闹出什么事来,她在家里就基本是个小透明了。
本来还会分心盯着她的几位兄姐,最近的注意力都放在另一件事上。
谢谨之随宋氏去了一趟昌平祭拜宋家先人,结识了好几位北平本地的名家大儒,得到他们的许可,可以时时去向他们请教功课。他是个勤奋好学的人,回到家里后,没歇两天,打听得其中一位名家回了城,便立刻带着自己的文章功课上门了,顺便还捎带上了长兄谢显之。
这趟请教之行,还算顺利。谢谨之与那位名家相处融洽,得对方指点,也弄明白了好几个疑惑的地方,对自己写文章的技巧也有了新的想法。他还顺便与对方的子侄交了朋友,相约日后有时间就时常见面,讨论文章。有这几位新朋友的引领,谢谨之可以算是顺利融入了北平年轻读书人的圈子。
但相比之下,谢显之得到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那家人对他虽然也很客气,谢谨之随名家进书房请教功课时,还派了子侄在客厅里陪他聊天,态度很是温和有礼。然而,他没有得到单独向名家讨教的机会,对方也明显没有用心指点他的打算。他心里的疑问,还是托了兄弟谢谨之在当面向名家请教功课的时候,顺便提出来,才得到了指点。谢显之在这户人家作客,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自己与兄弟在他人眼中的不同。
若说这一次请教之行,让谢显之产生了疑虑,两天后他们兄弟前往另一位大儒家的经历,就更让他确定了,在北平读书人圈子里,自己跟二弟谢谨之的身份真的有很大的差别。
谢谨之顶着宋氏嗣孙的身份,在本地士人眼中,便是宋祭酒的正统后人。宋祭酒在国子监任职多年,不但桃李满天下,还没少提携、帮助北平出身的读书人,本地士人圈子里都记他一份香火情,待他的后人自然亲切三分。再有宋氏的引介,谢谨之很轻松就能得到各位名家的指点,日后若是在外做官,遇上了北平出身的官员,也能叙得上交情。
但谢显之却是外戚曹氏的外孙。
哪怕他与谢谨之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身份不同,别人对他们的看法也就不同了。曹家过去是勋贵、武将,然后又成了外戚,还把持朝政多年,是一度权倾朝野的权臣。哪怕曹家曾经处境不佳的传闻早已人尽皆知,他们的身份也没有改变过。再加上曹家掌兵时期,并未在边关抵御过外敌,反倒是掌权后没少打压北平主政的燕王与几位大将,所以他们在北平没多少好名声。
勋贵、武将、外戚、权臣,四个身份每一个都点在传统文人的鄙视链上,除非是不知道谢显之身世的人,否则本地读书人没一个会看他顺眼的。
他们当然不会当面给谢显之难堪,还会处处以礼相待。若他能厚着脸皮求教学问,被他求教的人也会简单说上几句,回答他的疑问。可除此之外,就不会有更多的了。那些名家大儒们不会用心指点他的学问文章,更不会象对谢谨之一般,把他当作世家子侄后辈爱护。他们会视他为权贵子弟,并不认为他是真心要做学问的人,更不需要靠着寒窗苦读,才能在科场上搏得一个出仕为官的机会。
这种差别待遇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当事人的感受却非常分明。谢显之觉得十分困惑,但他又不能说别人做得不对。过去他还是一副耿直的书生脾气时,也不是没有对京城的勋贵、武将、外戚等人有过不以为然的想法。只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他才会感到不好受罢了。
他又不想跟家里人说起这件事,更不打算跟二弟谢谨之倾诉!二弟本是好意,才带上自己去拜访众位名家大儒的,自己既然是去蹭课,又怎么好意思抱怨人家没把自己当成正经学生看待?若是抱怨了什么话,令二弟心生顾虑,不再去向那些名家请教,又或是帮他向对方提什么要求,那岂不是坏了二弟与众位先生们的良好关系?!
谢显之不希望二弟因为自己的关系,失去得到名师指点的机会。
他只能私底下去寻胞妹谢映慧:“先前我听父亲说话的口气,似乎打算让我在婚后便回京长住,不再留在他身边尽孝了,心里一直感到很不安,担心父亲是嫌弃我了。可如今我才知道,父亲其实是一片苦心。他是为了我的前程着想,方才劝我回京城去的。”
如今曹家不再象从前那般势大,他就算回京也不必担心会受到曹家的骚扰了。等他迎娶了永宁长公主之女,夫妻回京长住,还能让长公主与马驸马不必承受骨肉分离之痛,算是他这个女婿的孝心。而有永宁长公主夫妇庇护,他在京城也能过上平静安乐的生活。到时候,靠着岳家马家在士林文坛的声望,他不必担心会找不到名师大儒来指点自己的功课文章。苦读几年后,再去下场乡试,中举的把握也能高许多。
他在北平是得不到这么好的师资的,父亲谢璞让他回京去,完全是在为他考虑!
谢映慧默默听着兄长的话,低声道:“哥哥只管听父亲安排就是。父亲对我们兄妹真真是宽仁慈爱,比起母亲强了无数倍,我们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呢?若是哥哥担心二哥的功课,大不了你在京城得了名师教导,便把他们说的要点都记下来,寄给二哥看就是了。若你能得到名师青睐,说不定还能请动他们把二哥的功课也一并指点了呢,就象是二哥如今也带着你去拜访那些名家一般。咱们虽说是两房人,可事实上却都是至亲手足,何必分什么你我?相互扶持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谢家将来只会越过越好,再也不会遇到四年前那样的事了……”
谢显之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1121章 上门
自打紫竹院之行后,永平郡主朱珮又邀请谢慕林出了两回门,一次去什刹海游船赏景,一次去一家茶楼品尝他家新出的点心。两次聚会都挺愉快的。
永平郡主其实也有邀请别家的千金同行,有燕王府旁支宗室的女儿,也有几位将军家的千金,都是她比较熟悉的姐妹或朋友了。可相处的次数多了,她便隐隐感觉到,还是跟未来的嫂子谢慕林在一块儿比较自在些。
旁支宗室的女儿,虽然与她分属同族姐妹,但由于身份地位都在她之下,父兄又有可能在燕王手下办事,所以多少有些看她脸色的意思,说话行事都带着拘谨。若是碰巧燕王府或北平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些姐妹们兴许还肩负着帮家里人从她这儿探口风的职责。虽然永平郡主能够理解她们的难处,但这种事见得多了,她也觉得没意思得很。
至于将军家的千金们,性情倒是爽快许多,也乐意陪她出城游玩或骑马打猎什么的。可永平郡主有时候总忍不住怀疑,明明她们一个个都是骑射高手,为什么与自己比赛的时候总会落败?到底是自己的骑射功夫果然在众人之上,还是这些朋友们在刻意相让呢?哪怕郡主没发现什么明显的破绽,这种怀疑也始终令她心中有关碍,再加上她们的父兄也有需要通过女儿打探燕王府消息的时候,她没办法真拿这些千金们当自己的好朋友,畅所欲言。
至于文官家的千金,永平郡主与她们相处时就更拘束了。她总需要收敛自己的脾气和性子,以免过于随意,吓着了这些斯文端庄的姑娘们,又或是让她们误会她盛气凌人。她更不习惯这些闺阁弱女们含蓄的表达方式,讨厌她们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仿佛有许多暗示。对于她们谈论的话题,也大多不感兴趣。
相比之下,与谢慕林相处的时候,永平郡主可以安心又随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北平布政使谢璞从来就没指使过儿女从她这儿打听些什么消息,因为他想知道什么,通常直接问燕王或燕王手底下的人就行了。他与燕王相互信任,又是个用心实事的人,从不做这种私下打探的事。这令永平郡主面对他的女儿——包括谢慕林与谢映慧、谢映芬在内——时,都不必担心她们话里是否有试探之意。
谢慕林能跟她聊闺阁女儿的话题,也可以谈论诗词歌赋,说起北平的景致、特产、美食、风土人情,也都能搭得上话,虽说不大擅长骑射,可从来不会觉得她这个女儿家象男人一样骑马射箭有什么问题,反而还感到兴致勃勃呢!
她想要聊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吐槽一下别人让她看不惯的言行,谢慕林也不会义正词严地指责她不该背后说人,偶尔还会跟她一块儿吐槽。
所有的这些,都令永平郡主对未来嫂嫂谢慕林好感大增,认为她是个可以平等结交、相处的好朋友,将来成了自己的嫂嫂,两人关系就更密切了。有些不好跟人说的机密之事,她也能放心跟谢慕林聊。
所以,永平郡主增加了跟谢慕林的接触,哪怕两人不能时时见面,她也会三天两头地打发人送信来。信未必写得很长,有时候只是一两句话,说在城中发现了什么好吃的,又或是说起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甚至是跟哪位闺密或亲友闹了不愉快,在短信里抱怨几句。谢慕林也时常给她回信,随收随回。郡主似乎很喜欢这种交流方式,还特地指定了一个心腹女侍卫,专门负责替她与谢慕林之间跑腿送信,以免那些信落在了别人手里,引发闲言。
四月中旬的一日,谢慕林刚刚从四妹谢映芬与表妹杨沅那儿回来,品尝过她们新研制出来的一种新糕点,是从前收集过的食谱中没有的花样。她觉得这糕点味道不错,正想要跟新熟悉起来的闺密永平郡主提起,看哪天她把配方带去燕王府,让郡主小厨房里的嬷嬷试制一下,让燕王妃与郡主尝一尝——她可不打算直接带成品去燕王府,以免被有心人利用——谁知这时候前院就传了话进来,说是永平郡主来访了。
郡主来得挺突然,事前也没打声招呼。不过文氏正好在家,跟谢映慧在讨论后者嫁衣上用的金线与珠宝呢,见郡主上门,便热情地接待了她。
谢慕林赶到正院上房的时候,郡主正给文氏和谢映慧提建议:“那家首饰铺子常年给我母妃做首饰,手艺很好的,用料也实在。你们只是需要些边角料罢了,又不是要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块宝石和大颗珠子,完全可以找那家铺子问问,若有零碎的珠宝边角料,几十两银子买上一大袋,就完全够使了!他家并不向外兜售这些东西,都是熟人才知晓他家还做这门生意呢。你们上门去,告诉掌柜的,是我介绍你们去的,包管他会替你们挑最好的,价钱也开得实惠。”
文氏笑着向郡主道谢:“若不是郡主提起,我们是真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巧宗,本来是想让底下铺子里的掌柜们去南边打听的,可惜打听了半年,也只找到些零碎珠子,还未必够慧姐儿一个人使的。慧姐儿说不必了,可这两年京城人家嫁女,正时兴在嫁衣上嵌小块的珠宝,北平今年也学起来了。倘若慧姐儿的嫁衣少了这一宗,还不定怎么叫人笑话呢。多亏郡主提醒,如今我们可就不用再犯愁了!”
谢慕林进屋与永平郡主见礼,正要问她们怎么聊起了这个话题,便看到永平郡主朝她挤眉弄眼地,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谢慕林还在猜,谢映慧已经笑着开了口:“郡主想必有什么要紧话要跟二妹妹说呢。两家既然是姻亲,郡主也叫我们别拘束,那索性大家便自在些。二妹妹带郡主回你那儿去吧,方便说话。想要什么吃的,玩的,只管让人传话,太太和我这里立刻就给你们送去。”
郡主立刻回了谢映慧一个赞赏的眼神,显然后者的话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文氏明白了,不由得苦笑了下。不过这种事虽然不合礼仪,但郡主本就是微服上门,只带了两个随从罢了,并没有张扬的意思,郡主如此和气,不摆架子,她这个做长辈的若还要讲究俗礼,那就太没眼色了。
文氏微笑着向女儿谢慕林点了头:“去吧,好生招待郡主,不可怠慢失礼。”
第1122章 朱瑞
谢慕林带着永平郡主朱珮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永平郡主四处打量了一圈,又兴致勃勃地翻了翻谢慕林书架上的书籍,对其中一些书的名字产生了兴趣:“你这儿怎么有那么多的读书笔记?都是你看过书后亲笔写下来的么?这是什么意思?土木工程……是建房子的意思么?你还喜欢研究怎么建房子?”
谢慕林无奈地从香桃手里接过两碟子点心,放到桌面上:“郡主方才那么心急火燎地要求到我屋里来,这会子到了地方,却又不着急了,也不说今儿为什么会忽然上门作客,只会翻我的书架,您这到底是做什么呢?”
永平郡主放下手里的笔记,回到窗下的大炕旁坐了,瞄了几眼那两碟子点心:“这是什么?我没见过这个花样的,闻着还挺香。”
谢慕林道:“这是我四妹妹和表妹一块儿新近研制出来的新点心。我吃着觉得还行,正想着要请郡主尝一尝,碰巧郡主就来了。这是新鲜做出来的,外头是米糕皮,掺了些牛乳,里头是玫瑰馅和薄荷馅,还拌了些干果碎进去,显得没那么甜。我四妹妹她们正寻思着要再弄桃花馅的呢!”
永平郡主拣了一块吃了,立时笑眯了双眼:“玫瑰馅的太常见了,薄荷的挺好,我不喜欢桃花,倒是有兴趣尝尝荷花馅儿的,夏天吃了清爽。嫂子让你的妹妹和表妹研究研究荷花馅儿的吧?”
谢慕林也拣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那得等到夏天荷花盛开了,才好弄呢。这会子上哪里找荷花荷叶莲蓬什么的去?”
永平郡主吃完了薄荷馅的点心,又挑了另一块隐隐透出红色的糕点,猜测这是玫瑰馅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一口,同时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推到谢慕林面前:“哥哥刚来的信,今天一大早送进王府的。”
谢慕林顿时惊喜不已:“原来是萧二哥的来信!多谢郡主,还特地给我送信过来。”说着就拿过信拆开。
“哥哥这回来信,说了好些大消息呢。我有一肚子话想要跟人说去,偏父王母妃都有许多事要忙,没空理我。我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个合适的人,想起哥哥还有信给你,索性就找琼叶姑姑要了给你送信的差使,特地跑过来了。”郡主笑着说,“我这小姑子对你是不是很好?作为回报,嫂子让你妹子多做几块点心,让我带回去慢慢品尝吧?”
谢慕林笑着放下信道:“这有什么难的?她们今儿做了不少,说是要定下花糕外头的式样来,还要调整干果的比例,这会子只怕还在蒸新的呢。我这就让人拿去,只是……这毕竟是才研究出来的新式糕点,材料的配比还没稳定下来呢,不一定每块糕吃着都是一样的美味,兴许会有太甜的,又或是干果少的……”
不等谢慕林说完,永平郡主就摆了摆手:“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吃起来才有趣呢,如果都是一样的,反倒很容易腻烦。”但听说谢映芬与杨沅还在改配方,郡主就有些坐不住了,“我觉得多放些干果碎挺好的,花生很香,薄荷味再浓一些也不错,别太甜了,甜了反倒容易腻人。唉呀,她们在哪里做这个?索性我过去看一看,让她们照着我的口味做一锅?”
这更好了,让永平郡主亲自盯着食物做出来,自然更显得安全些。
谢慕林让香桃领着永平郡主到谢映芬的院子去,做点心的小厨房如今就设在那里呢。谢映芬也见过郡主好几回了,杨沅又是大方活泼的性子,想必不会在意新添一位捧场客?倒是趁着永平郡主去看糕点制作的空档,谢慕林正好把手里的信读了。
萧瑞这封信是七天以前写的,当时他已经准备要随太后与永宁长公主一行人,坐船离开京城,沿运河北上了。因此,当燕王府收到这封信时,他事实上已经走了一段路,起码已经过了扬州城,哪怕是太后与长公主一家有兴趣在扬州城游玩一番,时间也是足够的。
与他同行北上的人,不出意外就是之前曾提过的那几位,其中黄岩馆选顺利,已经定下了入翰林院深造的名额,只待三个月探亲假结束,便可以入馆读书。萧瑞在信里提到这位连襟,也是在示意谢慕林,要提醒家中上下,开始筹备大姐谢映慧的婚礼了。若无意外,最迟五月,谢映慧就要与黄岩完婚,婚后不久便要随夫回京上任。她们姐妹家人相聚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谢慕林看到这里,暗叹一声,心里虽有不舍,却并不感到难过,更多的是为大姐高兴。大姐的婚姻顺遂,大姐夫前途光明,这代表着他们将来的日子会过得顺心如意,亲人自然该为他们欢喜了。
除了黄岩以外,太后北行的船上,还有一位身份尊贵却必须暂时保密行踪的客人,那就是四皇子殿下!
萧瑞成功地说服了皇帝与太后,让四皇子随太后北上,暂时离开京城那些纷纷扰扰,躲个清静了。至于为什么让四皇子暂时保密行踪,那是为了四皇子的安全着想。
据说,前不久,宫中发生了几次有可能威胁到四皇子人身安全的小事故,虽说暂时没发现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些事故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但为了稳妥起见,皇帝还是松口,放了小儿子出京。对外他只宣布四皇子是奉了太后之命,往普陀山礼佛还愿去了,事实上前往普陀山的只是太后宫中的内侍、宫人与四皇子身边的两名亲信。四皇子出京之后,便隐藏身份,躲在了永宁长公主驸马家族的一处庄园中,等到太后船驾离京,方才在某个码头与太后会合。
太后与皇帝都希望,四皇子起码要等到船队到了北方地界上,方才泄露出真正的行踪来,也免得有心人闻讯赶来加害。等四皇子到了燕王的地盘,那安全就可以得到保证了。在燕王的眼皮子底下,谁都威胁不了他亲侄儿的人身安全。
萧瑞没有详细介绍四皇子在宫里都遇到了什么危险,只是提醒谢慕林别把这件事外传,哪怕父母亲人也别说。反正需要让谢璞知道的时候,燕王自然会告知的。四皇子在北平逗留期间,可能还会参观布政使司衙门,学习一些执政方面的经验。当然,这些燕王府自会安排,不必谢璞和谢家人操心。
萧瑞又提到了自己。这次进京,本是为了谋求正式封爵去的。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只是可惜,未能直接被册立为燕王世子,而是另封了一个郡王爵位——永安郡王。
他的身份也被正式公开了,玉牒上的姓名也得以公之于众。从此,他就不是萧瑞,而是朱瑞了。
燕王庶子,永安郡王朱瑞。
第1123章 疑虑
谢慕林不由得呆了一呆。
她已经习惯了管自己的未婚夫叫萧瑞,虽然早就知道他是燕王之子,在玉牒上早已改了姓氏,但因为他的身世目前还是个“秘密”,他本人仍旧以“萧瑞”的身份活跃于人前,所以她也就无视了实情,仍旧把他当成从前那个萧二哥了。
但如今,萧瑞的身份被公之于众,还正式册封了郡王。认识他的人都不能再把他当作萧家子弟,而是真真正正将他视作宗室贵胄了。
谢慕林感到一阵不适应。但是没办法,她迟早要习惯他“朱瑞”这个身份的。等他回到北平城的时候,她就不能再管他叫朱二哥,而是要称他为郡王了。
谢慕林叹了口气,继续往下看信。
萧瑞……不,朱瑞对于自己的封爵并不是十分满意,并不是对爵位不满——他原本就没指望皇帝会一口气直接封他为燕王世子——而是发现皇帝对待他的身份,态度似乎过于含糊了,竟然没有直接写明他的生母身份!
明明当初他随燕王回北平之前,就看到自己的名字被登上了宗室玉牒,当时的生母写明了是萧氏明珠。可这一回,当他发现自己生母的身份仅仅是一个语焉不详的“萧氏”时,他就知道皇帝变卦了,却又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变卦。
燕王庶子朱瑞的生母是侍妾萧氏,既非柱国将军府的大小姐萧氏明珠,也并非萧家的侍女李氏瑶枝,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朱瑞不理解皇帝这么改的用意是什么,又有什么意义?然而,太后认可了这个改变,宗室里的几位长辈都没说什么,他作为已经被正式封了爵位的晚辈,又能说什么话呢?提得多了,说不定会被人误会他对自己生母的名份仅是侍妾而非侧妃感到不满呢!
朱瑞已经不指望皇帝会再改变宗室玉牒上的登记了,反而把希望寄托在新君身上。这段日子,他打着与四皇子熟悉的旗号,已经跟后者混得很熟了,很有信心日后能求得这位未来储君的许可,为自己的生母正名。
反正眼下宗室玉牒上,关于他生母的身份只写了一个简单的侍妾萧氏,没有明言那是柱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将来把这“侍妾萧氏”改成“侍妾李氏”,也没什么麻烦的。一个侍妾的身份,有谁会在乎呢?倘若是正式册封了侧妃头衔的侧室,改起来反倒麻烦呢。皇帝暧昧不清的举动,倒是给朱瑞提供了些许方便。
朱瑞吐槽了皇帝好些话。不知是不是信任这封信是由燕王府心腹信使负责传递的关系,他放心地在信中表达了自己的真正想法,没有太多顾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也叮嘱了未婚妻谢慕林,看完信后就把它烧了吧,免得叫旁人看见,徒惹是非。
谢慕林早就烧过好几封类似的信了,对这类操作非常熟悉,并不放在心上。对于朱瑞的种种猜测,她也深有同感。皇帝到底是在干什么?!真的是纠结于萧明珠大小姐的名分,而迟迟不肯给亲侄儿封爵,哪怕有朝一日封了爵,也要把他的生母身份给改过来,免得他真被当成了萧明珠与其他男人的儿子吗?!
而且,既然皇帝都含糊地把朱瑞的生母记作“侍妾萧氏”,稍稍跟萧大小姐萧明珠撇清了,那又为何不直接册封朱瑞为燕王世子,而是弄个永安郡王的头衔呢?永安……是在南方地界上吧?并非燕王府治下领地。这又暗示了什么?
谢慕林脑中一片混乱,晃了晃脑袋,才勉强冷静了些。
不过,朱瑞虽然获封永安郡王,却并非实封,不会就藩。他仍旧是在燕王府生活,只是礼部会按年给他发放俸禄。暂时来说,他不会得到永安当地的税收作为收入。
既然不是实封,永安地方上的事务也跟朱瑞毫无关系,那么他的封号是什么,也就不重要了。谢慕林猜想,大概只是因为“永安”这个地名听起来比较吉利,才被皇帝当成了朱瑞的封爵吧?
朱瑞这封信写得比较匆忙,但考虑到他正在回北平的路上,不用多久就能面对面与未婚妻谢慕林说话了,所以信写得短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谢慕林看着他在信的末尾简单写了些琐事,心中虽然还觉得有些不足,却也并不难过,倒是开始期盼起他的归来了。
只是,他这次回北平,是随太后娘娘、永宁长公主一家以及四皇子殿下一同回来的。就算他回到了北平,估计也会有许多事务要忙活,需要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用在陪伴京中来的亲人上,未必会有多少时间来陪她这个未婚妻。不过,反正他们预计今年之内——大概率是在秋天——就会结婚,就算是犯相思病,也犯不了多久。谢慕林想一想,心情还是比较愉快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难过的。
她倒是开始犯愁起另一件事:朱瑞的身份得以公开,又正式封了爵,等他回到北平成亲的时候,就得按照郡王娶妻的规矩行事了。那可比一般官宦子弟的婚礼要繁琐许多!再者,原本只是部分人知道的朱瑞身世一旦公开,她也会面临种种议论吧?别的不提,谢家内部那些本来还不知道朱瑞身世的人,如今知道了实情,又会如何反应呢?
宋氏与谢梅珺以及杨家兄妹这等守礼又冷静的亲人还罢了,谢老太太、大金姨娘、宛琴姨娘……她们只怕就要炸了吧?想到谢老太太可能会为孙女婿的身份大呼小叫,谢慕林就忍不住犯头疼。
还有谢映容……她虽然没有明说过她上辈子都经历了些什么,燕王府与朱瑞又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可她应该是知道朱瑞的身份才是。上辈子朱瑞是否有被正式册封王爵呢?倘若没有,那是否意味着他这辈子有望摆脱未来的噩运?如果有,那将来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又是什么?
是那野心勃勃又不择手段的三皇子吗?
四皇子随太后北上避祸,是否会改变这一切?他在宫里遇到的那些所谓事故,又是否三皇子所为?燕王府与他拉近关系,积极替他筹划将来,是否能摆脱日后的灾祸?三皇子面对这种情况,又是否会甘心?他会不会在四皇子的北上之行中,做些手脚,为自己扫除上位的障碍呢?
所有的这一切,是否会影响到朱瑞?
第1124章 愤怒
慕林 第3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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