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一昊闭上了被血染红的眼睛，垂落在身旁两侧的双手没有动，他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这一刻，原本嗡鸣作响的脑袋忽然安静了下来，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震颤着凌一昊的每一组源代码——
    你可以选择逃跑，也可以选择面对。
    你是不同的，你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
    下一秒，凌一昊豁然睁开血红的双眼，只一招就成功地从玩家手中挣脱，转而扼住了玩家的咽喉。
    从施暴者变成了被施暴者，玩家的脸上再也不见半分狰狞嘚瑟，只剩惊恐，他被凌一昊单手摁在地上，卡在脖子上的大手宛如铁铸的一般，任凭他如何用双手撕掰，用双脚踢打，凌一昊的手愣是纹丝不动。
    不，也不是完全不动，他有在慢慢地收紧了扼着脖颈的手。
    就连周围看热闹的玩家们都诡异地沉默了，而被凌一昊掐着脖子的玩家更是惊骇万分，他看见了凌一昊血红的双眼，那眼里的冷意分明，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了出来——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在桃花村这个没有纷争的和平地图上，他感受到了来自一名npc的杀意，这是完全不正常的。
    “救——”玩家已经被掐得翻起了白眼，嘶哑的喉咙连救命两个字都喊不出来，灭顶的恐惧笼罩而来……
    然而，就在那名玩家即将被迫下线的前一秒，凌一昊还是松开了手。
    ——他不想在忘忧酒馆杀人。
    死里逃生的玩家缓了好一会儿，才将剧烈的咳嗽平复下来，先前的傲慢和优越感已经荡然无存，亲自体会了一把濒死之感，他这会儿还深深地后怕着。
    也不敢再对凌一昊说什么狠话，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凌一昊一眼，然后手脚并用地逃出了忘忧酒馆。
    在他刚刚躺过的地面上，还留着一滩带着异味的黄色水渍——
    他是真的被凌一昊吓尿了。
    第11章
    凌一昊原以为打架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第二天，他正和老村长一起修理被打坏的桌椅时，忽然有几名自称游戏管理员的人造访了忘忧酒馆。
    凌一昊被带到了一个名为审判庭的地方，入罪的理由是：那名跟他起冲突的玩家举报他假扮npc，恶意伤人。
    然后，审判庭的人经过一番调查取证后，确认桃花村忘忧酒馆的原本程序当中，并没有“凌一昊”这么一个酒馆老板的设定，然后凌一昊假扮npc的罪名就这么成立了。
    没有人问过凌一昊的解释。
    凌一昊沉默地坐在受审人的位置上，听着审判长宣读对自己的处罚结果——
    “经游戏管理局的审查判定，凌一昊并非游戏设定的npc角色，却假扮成桃花村忘忧酒馆的老板，蒙骗了众多玩家。
    鉴于凌一昊的行为未造成严重后果，故不予追究法律责任。
    凌一昊和玩家李铭璨的冲突系为冲动互殴，责任各半，本局不予另外追究。
    根据文明游戏公约规定，本庭决定对凌一昊处以封号一个月的处罚。
    望所有玩家自觉遵守游戏规则，共同营造良好的游戏环境。”
    如果凌一昊真的是玩家，那么封号一个月，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月不能玩这个游戏，但他不是。
    凌一昊被关进了小黑屋，虽然在踏进去之前，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间不到十平方的黑色小房间，里面空无一物，墙面地面顶面全部被涂成了黑色，可是等身后的门关上之后，凌一昊才意识到，这是一片无垠的黑暗空间。
    他站在这片黑暗当中，墙面地面顶面全部消失了，无论他怎么走，走多远，都触摸不到任何实物，眼前没有一丝亮光，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绝望窒息感扑面而来，凌一昊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永远被困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好在他并非真人，即使有情绪，也不会多浓烈，也就没有被绝望湮灭。
    在这绝对的黑暗之中，他没有发疯，只是静静地思考着自己的人生……不，假npc生。
    然后凌一昊就在想，自己既不是人也不是npc，那他到底是什么？
    最后凌一昊得出的答案是：自己应该是ai，一个被放逐的ai，一个被格式化掉所有记忆的ai。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ai不应该有感情，不应该有喜怒哀乐，不应该感到迷茫心虚或生气，正面的情绪也好，负面的情绪也好，那是人类才能有的东西，也被称为——人性。
    人类无疑是极其聪明的，他们不光有自己的意志和情绪，还发明了无数的科技，比如ai。
    但人类也有缺陷，比如他们的脑域开发程度平均只有百分之十左右，所以很少有人能像计算器或ai那样，在一瞬间内做出复杂的运算。
    有科学家预测过，倘若人类的大脑开发程度能达到百分之百，那便可以拥有超级计算器一样的运算能力，甚至如同神明一般无所不能。
    所以如果一个ai有了人性和自主性，那对人类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威胁，哪怕他人性中恶的部分占比极少，但也绝对是个定时/炸/弹。
    站在人类的立场去思考之后，凌一昊便明白了自己被放逐的原因，他也就能理解那位先是创造了自己，最后又选择了放逐自己的人。
    他甚至还觉得对方大概是爱着自己的，否则就应该在格式化自己记忆的时候，顺便彻底销毁自己的核心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