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阁老不再多言,回身坐进大堂,“郡主行径越发过激了,此招虽然巧妙,能叫晋王措手不及,却也不如她所说万无一失。”
“若是晋王依旧心怀怪罪,你当如何?”
郑雪澄抿了抿唇:“依旧怪罪,与如今局面也无甚差别,反之若是这次他能当做我们与郡主彻底撕破了脸,确是有利。”
郑阁老沉默许久,无悲无喜般看他:“你又帮了永嘉郡主一次。”
郑雪澄骤然绷紧了身子,他孑然伫立在堂屋前,冬日的暖阳没有给予几分暖意,往昔相当于今日郑叔蘅被责罚的痛楚瞬间席卷脑海。
张了张口,才意识到姜到底是老的辣,前前后后找过这么多次借口,可实则没有哪次漏过了他父亲的眼睛。
“不必想着辩解了,我不是要责罚你,毕竟此事如你所言,应了也非坏事,”
郑阁老顿了顿,染了花白的发鬓将中年的疲惫之态显露出冰山一角,
“可你的立场早已鲜明,如今还对她有求必应,实则是单纯在消耗你自己。”
“二郎,她今日是在为别的男子求你。”
郑雪澄闭上眼,撇开衣摆跪地叩首:“此为最后一次,盖因儿子欠她良多!”
“当年之事又未许过约书契据,光凭你情我愿,怎算欠她!”
郑雪澄抿紧了嘴唇,缓缓摇头。
不止。
“汾州之事是以郡主性命为注,才为世家与圣人平衡了一波局势。儿子更与郡主相约肃查三年前郡马枉死,郡主所得线索证物皆由儿子提供,刑部都有记录,圣上已悉知嘉奖,”
郑雪澄想起那个雪夜,他将满身染血的洛嘉送入宫中,与她最后孓然分别,更是……
“郡主当夜若有意外,也是儿子将她推进的火盆。”
清音染了俗尘,温润终于透出沙哑。
是能说彼此利用,不必自省,可他这样步步为营潜心算计的人,只要心底里还挂念一丝旧情,就会日夜自责自问,他怎会不欠她?
他的心到底不够硬,却又不够诚心,卑鄙怯懦,唯有对着这些她找上门来的问责,才能故作勉强地回应,以偿还帮扶。
郑阁老哑然片刻,沉沉叹了口气。
冤孽!冤孽!
郑雪澄平息许久,又与郑阁老交谈了些善后,等回到自己院中的时候,下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却兴冲冲朝他拜了个礼:
“大郎君,二郎刚刚遣人给你送东西来了!”
郑雪澄略微迟疑,打开后看到,郑叔蘅竟给他送来了盒伤药。
他稍稍顿住,过了半晌才恍然轻叹一声。
如此,等到晋王与建隆帝商议完诸多事宜,听到外面动静的时候,洛嘉已将所有事都闹完回了府,而那原本今日命便该绝的贺云铮,也安稳入了郑府。
听着小黄门打趣般的汇报,议事桌的一角赫然被按出一寸凹痕!
殿中众人身影轻晃,垂头不敢多言。
建隆帝仿若未察,慢吞吞挑起眉:“为了个小侍卫竟叫洛嘉如此大动干戈,在京中也是极其少见了,”
他笑着摇摇头,若有所指地看向晋王,“晋王可曾见过那小侍卫,当真是人中龙凤?”
晋王不动声色看了眼这位皇帝堂叔,难辨喜怒般收回了拍案的手,没曾说话。
人中龙凤?
他这位堂叔可真是病弱昏头了!
殿中陷入尴尬的寂静,小黄门赶忙堆笑道:“陛下有所不知,那侍卫身世普通,然则与郡主早有渊源,便是之前传出救护郡主有功的小马奴。”
建隆帝微微一顿,突然想起了在高楼上曾远远窥见那身姿昂扬的少年,一路追随洛嘉的赤诚背影。
他当时甚至悲极怒极,有一瞬间看晃了眼,将那小马奴看作了他亡故的兄长……
建隆帝缓缓反应过来,眼看晋王眼中已然浮现杀意,想必郑家一道门是拦不住这野心勃勃且霸道狠厉的晋王的。
他忽而笑道:“确实想起来了。”
“看来此子当真得洛嘉赏识,这样,既是长辈,此事闹开也不好,你去往公主府与郑家各送些礼品安抚。再者,那侍卫如今既受了郑二郎照拂,便也拨些补品单独过去,切记叫他们好好生照料着。”
建隆帝眼见晋王忽而朝他看过来,故作没有领会地继续笑道:“待人痊愈,可得叫他进宫来谢恩才是。”
第73章 年少
秦恒离开大殿后, 小黄门哎哟抚胸,上前给建隆帝倒了杯热茶:“陛下您今日可真是,晋王哪里痛往哪儿戳啊!”
建隆帝掩唇轻咳了几道, 嗤了声摇摇头:“得亏了洛嘉前些日子一顿闹, 叫齐国公府与晋王府离了心……”
他目光幽幽扫向日头渐沉的殿外, 禁军规规整整守着, “如今我这侄儿再有不满, 在宫里也得收敛了。”
小黄门一想也是, 附和道:“谁说不是, 还有晋王一意孤行抗辽不力, 朝里朝外如今四处可都在压着不满呢!要说他这次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黄门絮絮叨叨个不止, 建隆帝放下杯盏目光渐深:“四处传闻他其实受了重伤, 许久都未曾恢复,无法再带兵, 所以这才不得不退守京中再寻名医。”
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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