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崇祯这里还是有点束手束脚。他不但不能对祖大寿这种实权军阀动刀,而且也很少对大臣抄家灭族,皇帝只能对坏了事,被他找出把柄的臣子下刀。
然而这已经足够恐怖了:晚明社会八方漏气四处冒烟,这帮无能的嘴炮士大夫在崇祯面前满身都是错漏,真真是想杀就杀,不用皇帝刻意去找,理由自己就蹦出来了。
承平了几百年,嚣张了整个明中后期的士大夫们,就在最近一段岁月里,又被崇祯唤醒了开国时那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
今天在皇极殿这场战役,虽说剧本还是文官设计的,但是有一样内核却变了:文官们不能再像以往一样,靠着颠倒黑白,强词夺理以及人多势众来打倒忠勇伯。
在一个拉偏架的崇祯面前,想要扳倒姓曹的,就只能就事论事拿出真凭实据。另外,不管今天能不能成功,发起者很可能还要付出代价——徐本高和魏续,以及杭嘉湖参将南京兵部等等这些人,眼看着就要付出代价了。现在不确定的是,崇祯这次会杀多少人?
看到刚才气势汹汹来围攻自己的一干人全部退回了班列,忠勇伯这一刻气焰高涨。
只见他挺胸凸肚迈开台步,走到一干文臣大头巾对面,然后按照既定的鲁莽人设狠拍了下自己的胸脯,顺势翘起了大拇指,指着自家鼻尖态度嚣张地说道:“老曹我是草莽出身,行事从不拐弯,讲究一个光明磊落!”
“徐家人派兵打老子,那老子就出兵炮轰他家的宅子,这叫一报还一报!”
“今天在金銮殿上,当着皇上的面,老……我老曹问心无愧,也是这般说法!”
忠勇伯演到这里,突然转身躬腰,对着御座抱拳道:“皇上,当日老曹去轰打徐家,可是没有一兵一卒下船,还给了徐家人一炷香出逃的功夫。”
“说到底,老曹不过是轰了一座空宅泄愤而已,浦江两岸万千民人都可作证!”
台上的崇祯听到这里,脸色和缓地点了点头:比起平日里那些说话云山雾罩,行事毫无担当的文臣来说,曹总兵这一套反而更对皇帝的胃口。
“曹卿当可安心,此事朕势必要穷究。”
……
看到君臣二人当众勾兑,这次政潮的幕后总策划侯恂有点着急了:曹贼居然连消带打,不但将“虐民”一事给洗个干净,连累己方折损大将,还在殿上大放厥词,委实不能容此獠再猖狂。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之前安排好的阻击手这会却都哑火了,没人站出来继续怼姓曹的。
见势不妙的侯恂于是只能赤膊上场。只见他从队列中站了出来,对忠勇伯冷声道:“曹川,你切莫急着张狂,那奏章上一十二条大罪,你须滑不脱!”
“切,这位堂官,我今日教你个乖,要给人定罪,一条就够了。”
曹总兵来京城短短几天,其实不认识侯恂,但这不妨碍他怼人。互喷一句后,曹总兵开始拿起奏章,继续自辩起剩下的罪名来。
剩余罪名,刨除掉那些子虚乌有用来凑规模的之外,其实最核心的“谋反”指控大家都清楚,指得就是生产模式和吸纳流民这两点。
令士大夫们坐卧不安的,除了吸纳流民外,穿越众在台湾施行的工业化耕作模式才是重点。
至于说真正要命的那些工厂,士大夫们反而总结不出什么道道来。现在是十七世纪,仅凭一点册子上的描述,人们也推断不出来生产线的可怕。
关于以上两点,其实是彼此关联的,忠勇伯接下来做了合理解释。
首先,忠勇伯依旧大方地承认了耕田一事,并且向殿中所有人说明:当年他在未招安之前,就已经带着弟兄们驱赶了台南野人,占领了那块广袤的平原。
这之后因为缺乏粮食手下吃不饱肚子,于是他就开始和善于制器的海外阿拉斯加国商人贸易,从彼国购买了用来耕地的铁车,另外还引进了一些工坊。
说到这里,忠勇伯摊开双手质问殿上群臣:“有大片野田却少人耕种,老曹我想法子买些铁牛耕田,何罪之有?”
问完这句后,忠勇伯又顺势说到了吸纳流民一事:铁牛也不是万能的,数量少而且难伺候,所以他需要从大明招募流民去做工种田。
下一刻,忠勇伯抛出了杀手锏。
他告诉在场所有人:那块足有一郡大的肥沃平原,这些年来,上面的野人已经被他的弟兄们清理干净,还修了水利工程。
不但如此,他还从阿拉斯加国买到了克制瘴疠的秘法。如今台南早已不是人们闻知变色的海外恶洲,而是闽粤一带人尽皆知的富腴之地。
最重要的是,他忠勇伯大人,何时说过不许人去购地置田了?
说完这句话,忠勇伯和群臣面面相觑,时间暂停了几秒。下一刻,班列中顿时传出了一阵窃窃私语。
反应快的朝臣已经弄明白了忠勇伯的意思:在场各位都可以去台湾购地,然后派人去耕田。这样一来,所谓的指控也就不存在了——地都被缙绅买了,自然是想怎么种都可以,那不就成了大明的郡县了吗?
于是侯恂傻眼了。
忠勇伯这时继续大声说道:“夷州那块地,稻米一岁两熟,只要有人愿意出银子,我就卖!……价钱嘛,只要五两银子一亩,一百顷整地起卖,少了老子还不伺候,这个名目叫招商引资。”
第6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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