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候手臂已经举得发酸的白榆,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她没有?巧言令色,没有?将她那?三寸不烂之舌用?来“起死回生”。
她看着被火光包裹的谢玉弓,没有?一刻比此刻更加清醒。
她因为害怕面对逃离了谎言崩毁的后果,却总不能一直逃避。
白榆看着谢玉弓,开口声?音很低,但也很坚决。
她想起当初为了让父母信服,从三楼一跃而下,不惜用?受伤弥补谎言时的决绝。
但这一次,她是要主动揭开谎言的真容。
“王爷想必已经知道了一切。”白榆开口,如同呕出了一瓣破碎的真心。
她举得酸痛的手臂微微下落,而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谢玉弓一发现她力有?不逮,立即乘虚而入,一把便捏住了她的手腕。
他?从一开始就能卸下她的力度,只是蚕刃过?于锋利,谢玉弓生怕她挣扎之中不慎伤了自?己。
而他?捏白榆的手用?上了巧力,白榆只觉得手腕如遭电击,很快手指不受控制地一松。
小?小?的凤头从白榆的指尖坠落,蚕刃收缩的声?响如破风的利刃,很快缩回了白榆左手的手镯之中。
谢玉弓像是挣脱了锁链的猛兽,一把扯住了白榆拉入自?己怀中,紧紧地将她箍进自?己的怀里。
不由分说地低下头,循着白榆的双唇狠狠地压下来。
带着饥饿和急切的舌尖撕开齿关,迅速占据了朝思暮想的“圣地”,谢玉弓恨不得将怀中的人活活揉进胸腔,力度大到白榆根本无力反抗。
更遑论说话。
白榆被迫张着嘴仰着头,津液横流,手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在?谢玉弓的身上,却无异于以卵击石。
谢玉弓有?一种欲将白榆拆吃入腹的架势,纠缠的舌尖恨不能戳入白榆的咽喉,像是要卷出她的“黑心烂肺”来尝尝。
她怎么就这么能折磨人?
她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思念自?己吗!
谢玉弓的双手紧扣白榆的肩背,火热的大掌在?她的背脊上一寸寸地按下去。
那?是巡视领地的兽王在?确认他?的储备粮是否缺斤少两。
发现白榆一点也没有?消瘦之后,谢玉弓先?是高兴,而后又开始酸溜溜地难过?。
她离开自?己似乎过?得很不错,连谢玉山那?样的人也对她多?有?照拂。
谢玉弓心里又生起了无边的妒火,最终都化为了欲求不满的□□,一个?照面就要把白榆烧得外酥里嫩。
白榆打了谢玉弓不知道多?少下,最后狠狠以手作刀,狠捅了一下谢玉弓的腰侧,谢玉弓这才闷哼一声?,好?歹停下让她喘口气。
白榆呼吸急促,是屏息之后急促地吸取周围的氧气。
她就快要被谢玉弓活生生吮吸一空的脑子,艰难地在?氧气充斥回胸腔后,理智也一起回归。
谢玉弓依旧在?细密地啃咬亲吻,不拘哪里,像一匹成瘾的恶狼。
白榆用?尽全?力才暂且推开他?,不知道此刻自?己面色桃红双唇点朱的形容,在?火光的描摹之下,有?多?么诱人。
能把谢玉弓馋疯。
他?的双眼如两弯投入月晖的深井,又黑暗,又明?亮。一错不错地近距离锁着白榆,弓起的背脊,是随时都要蓄势待发的姿态。
白榆好?容易喘匀了气息,虽然目前的状况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想象之中谢玉弓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质问她。
可是他?话也不说上来就“吃人”,搞得白榆措手不及。
但是白榆打算把刚才那?一段当成“插曲”,一切还是按照计划来。
只有?说清楚一切,再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才能重新变为谢玉弓身边“有?用?”的人。
因此白榆艰难平复后,沉声?道:“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白榆自?残一般,快慰又痛苦地抬起头,红艳着一双水润的唇,吐字迅速且清晰。
她看着谢玉弓说,“我说三年前对你一见钟情是假,对你情根深种是假,新婚夜的合卺酒……是为了护你性?命是假。”
谢玉弓和她呼吸相闻,眼神晦暗难辨。
白榆偏头躲开,按着谢玉弓的又要凑上来的肩膀说:“后来为保性?命,与?你所有?的爱语蜜言,全?都是假的!”
“为你请封不是为你,对付太子不是为你,我只不过?是太子利用?之后抛弃的弃子,这几月的所有?作为,不过?是想要活命罢了。”
就连她的灵魂,都是假的。
她不是原身,她和他?……本是不该相交的支线,生于不能重合的两个?世界,阴差阳错终究也事与?愿违。
这些话说出,他?们之间便再也没有?任何转圜,任何能够含混的余地了。
白榆如海翻涌正狂,她似被抛上了浪尖的小?船,深知自?己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所经历过?的从前,每一次直面这些的后果,都像是一把穿胸而过?的利箭。
她在?万箭穿心之中重蹈覆辙,从无期待。
她等着谢玉弓裹挟巨浪向?她扑来,等着他?再一次扼住自?己的命门,歇斯底里地质问她为何欺骗。
等着他?疯狂地报复或者决绝地憎恨,等着他?化为一支前所未有?的锋利长箭,淬着名为喜爱的毒,带着倒刺穿胸而过?。
拔除的时候,一定?会很痛,比前面的每一次都痛。
但是白榆不怕痛,她早就习惯了疼痛。
这仿佛是她从第一次企图用?谎言博得什么开始,就注定?会得到的惩罚。
像强效的精神类药物,吃下去的时候不见得能缓解症状,副作用?却会让人呕吐颤抖,厌食失眠,觉得世界都变得扭曲而无趣。
两个?人之间,山洞之中,仿佛连火把都被白榆这一番诛心之言恫吓住,短暂地凝固了。
可是很快一缕清风卷入了这凝固般的洞穴,带来了外面潮湿的水气。
在?白榆说完了一切后,谢玉弓终于动了。
白榆本能眯眼缩头,右手紧紧攥着腕上的手镯,亟待谢玉弓的暴怒之后,再说出让他?不杀她的“用?途”。
可是谢玉弓却没用?他?随便能夹着白榆飞奔、能甩出数尺长刀钉入地面三寸有?余,令她畏惧的强壮手臂逼迫她再次不得已说谎。
他?只是倾了倾身,凑上前叼住白榆颤抖紧抿的唇咬了一下。
白榆的眼睫抖动,不解其意地抬头看向?谢玉弓。
谢玉弓又移动双唇,轻抿住了白榆那?如狂风中蝶翅般颤动的眼睫。
白榆被迫闭眼,张了张嘴,却好?像是哑了。
谢玉弓微微偏头,完好?的那?一侧眉目对着白榆,半跪在?那?,神色分毫不动。
片刻后他?轻笑了一声?,用?鼻尖刮了下白榆的鼻尖。
他?就这么近距离地望着白榆,说:“我都知道……我早就知道,但那?又如何?”
他?反问的语调带着轻蔑不羁,轻飘的一句,像悬顶的闸刀终于落下却化为了漫天的急雨一般,只是将人淋了个?刺骨的透心凉。
“你早就……知道?”
白榆像是梦游初醒一样睁眼,看着谢玉弓,声?音干涩无比地问:“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说的都是假话,知道你是受谁驱使,那?又如何?!”
谢玉弓双手捧着白榆的脸,迫使她抬头:“我本想着等你主动坦白,即便你不坦白也没关系,可谁料你连皇帝皇后都敢戏耍,太子都敢拉下马,竟然因为这点小?事就吓跑了!”
谢玉弓说到这里总算是咬牙切齿了起来。
“你该知道太子与?我作对,皇子们连同安和帝都视我为眼中钉,你是我的妃子,再怎么智慧过?人,终究只是个?柔弱女子,你还敢跑?你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危险为何物!”
谢玉弓把白榆的脸都挤变形了,说到激动之处,狠狠地低下头,在?白榆的“鸡嘴”上嘬了一口,带响的!
“我真是被你气死!”
谢玉弓挫折后槽牙恶狠狠地说,“这些日子吃不香睡不好?,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每一次的噩梦都是你的尸体被人以不同形态送到我面前。”
“我吓得不敢睡觉!”
“你机关算尽,那?点心思都用?我身上了,我找你找得眼睛都蓝了,结果呢,上山去当尼姑?亏你想得出来!怎么没算到太子能找到你?!”
谢玉弓贴着白榆的脸,亲一口骂一句。
白榆一直被捧着头,被迫仰着,浑身细细地颤抖着,仿佛被谢玉弓吓坏了。
谢玉弓终于意识到自?己恐怕又把他?的王妃吓着了。
连忙松开手,把一肚子的怨愤和连日来化为利刃到处戳他?心肝脾肺肾的担忧都压下。
拉着白榆轻柔无比地抱进宽阔火热的怀中,一手揉着她仿佛断裂无力的脊椎,一手抚着她颤抖背脊。
像哄劝孩童一样,把一辈子的温柔都用?在?了此刻。
“别怕……都过?去了。欺负你的人我会杀掉,无论你从前是谁的人,是棋子还是弃子,说了什么谎,都没关系。”
“谁没说过?谎?我从小?到大都在?说谎,不说谎我怎么活……”
谢玉弓根本就不擅长安慰人,他?一个?阴暗面长大的人,不识温情为何物,若非白榆,他?恐怕也不会想要和谁好?。
若是只说干巴巴的一句“别怕”,反复说了几遍自?己也觉得烦。
感觉到白榆被他?安抚着,似乎好?一点,贴着他?的身体不那?么僵硬了。
只好?绞尽脑汁地开始胡言乱语:“我母妃活着的那?时候,为了不被她折腾争宠,我还长年装病呢……”
“你不知道,我母妃也撒谎,安和帝还喜欢她的那?时候,经常被她骗得团团转。”
“有?一年我过?生日,也是这样的时节,十一月初八启南大捷。”
谢玉弓抱着白榆,在?这样一个?只燃着一点将败火光的漆黑窄小?的山洞,满腹空茫词穷之际,竟然开始回忆起了当年那?些他?从不肯回想的过?往。
“启南那?时候和周边的国境含混不清,你来我往地总是扯皮,那?一次把对方打得怕了,对方竟然呈上了降书。”
“我在?尚书阁读书,被我父皇抱着去找我母妃分享喜讯,我们两个?到的时候,只看到母妃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我父皇堂堂天子,当场就吓得跪坐在?地,把我都摔在?了地上,爬着去看我母妃,吓得声?音都没有?了。”
“但是我母妃在?他?爬近之后蹦起来吓他?,把我父皇吓得活活病了一个?多?月……”
谢玉弓的轻笑声?伴随着胸腔的震动传到白榆的身上。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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