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是将情况查清楚,最后到底该怎么办,还得太上皇来拿这个主意。
焦敬将目光再度转向朱鉴,开口问道。
“南宫统领的事,烦劳朱阁老了,不过,这件事情暂时出不了结果,便暂且不提,老夫今日前来,是想问朱阁老,那件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话音落下,花厅当中又安静下来,朱鉴没有说话。
相反的,倒是任礼和朱仪对视一眼,目中同时露出询问的神色。
于是,焦敬解释道:“任侯,小公爷,二位莫怪,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在准备周全之前,不可泄露,老夫这也是奉了太上皇的口谕,直接对朱阁老说的,不过,如今时机已然差不多了,具体的一些事宜,还需要二位鼎力相助,所以,今日才将大家聚在了一起。”
任礼的神色有些不大好看,但是,也只是片刻就恢复如常,至于朱仪,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笑着点了点头。
相对来说,他知道的比任礼还要多些,毕竟,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他帮焦敬和朱鉴在中间牵线搭桥。
后来,朱鉴回京,焦敬首次登门的时候,他也在旁,虽然说两人谈话的时候避开了他,但是,朱仪总是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事情的。
虽然不知具体情况,但是,大半和太上皇脱不了干系……
听了焦敬的话,朱鉴也终于没了顾忌,沉吟片刻,便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直说了。
说着,朱鉴转向焦敬,脸色露出一丝忧虑,道。
“驸马爷,礼部那边,据说已经准备停当了,但是,不知为何,时间却被压到了年后,所以,我担心,是不是天子那边,察觉到了什么……”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让任礼听的一头雾水。
但是,朱仪却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问道。
“朱阁老,你所说的事情,可是东宫殿下出阁的事?”
朱鉴点了点头,道:“不瞒小公爷,这些日子以来,老夫之所以一直在和俞士悦打擂台,实际上,也是在为此事而做准备。”
这番话一出,朱仪的很多疑惑,顿时豁然开朗,神色也变得有些惊疑不定。
不过,这个时候,一旁的任侯爷却感觉有些郁闷。
他本是武人,对于朝政之事并不算太过擅长,再加上,又出京了这段时日,如今可谓两眼一抹黑。
眼下,花厅当中四人,焦敬和朱鉴明显早就知情,朱仪这副样子,很显然也已经猜出了内情。
就只有他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
闷着声音,任侯爷不悦的道:“此处没有外人,你们还打什么哑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太上皇难道有什么吩咐吗?能不能说的清楚一点?”
这副埋怨的口气,倒是让花厅中的氛围略微轻松了一些。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最终,朱仪张口解释道。
“任侯莫急,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那朱阁老承太上皇旨意,要办的事情,应该是打算,替东宫争取詹事府!”
“詹事府?”
任礼皱着眉头,依旧有些疑惑。
这个时候,焦敬接过话头,解释道。
“小公爷果然聪慧过人,一点就透,不错,任侯应该清楚,太上皇这次匆匆回京,就是为了太子殿下出阁之事。”
“但是,回京之后,太上皇和圣母谈过之后,才发现,出阁之事已经难以改变,所以,太上皇只能转而替太子殿下,讨取该有的权力和地位。”
焦敬的话音落下,朱鉴顺理成章的继续道。
“此次东宫出阁,乃是朝议决定的事情,难以改变,但是,历来东宫出阁读书,备置属官,乃是定制,这次天子以太子殿下尚且年幼为由,命东宫出阁而不备府,实乃不合礼制之举。”
“且如此以来,会是东宫建制日渐荒废,动摇储本,殊为不妥,朝议之时,老夫不在京中,否则定要在朝会上阻止此事,但如今,事已成定局,老夫能做的,也就是拨乱反正,将东宫詹事府开起来,让出阁的仪典,真正回到正轨上。”
好的,事情基本明白了。
但是,这三个人一唱一和的默契解释,还是让任侯爷感到有些郁闷。
既然要问,索性任侯爷就问个清楚。
于是,想了想,他又问道。
“那这和孟俊的事情,有什么关系?还有,朱阁老,你刚刚说,在内阁当中,你故意和俞次辅为难,是为了这件事情做准备,又是什么意思?”
朱鉴没说话,反倒是焦敬解释道。
“任侯请细想,天子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让东宫出阁而不备府,无非就是想要将太子殿下圈在身边压制起来,这种情况下,想要设詹事府,为太子殿下备置属官,必然十分困难。”
“贸贸然在朝议上提起,一定会被驳回,所以,须得用些巧计。”
说着,焦敬看了朱鉴一眼,继续道。
“而这个突破口,就在朱阁老的身上!”
“此次太上皇归朝,朱阁老居功至伟,尤其是之前沙窝之战后,朱阁老孤身入瓦剌,可谓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大明和瓦剌的关系,其后,他又以右都御史之衔,屈就鸿胪寺卿,出使瓦剌,迎回了太上皇,此乃大功。”
“但是,囿于朝廷六部七卿没有空缺,如此大功,却只能屈居内阁之中,做一普通阁臣,朝野上下,本就议论纷纷。”
“如此情势之下,便有了可以利用之处……”
听到这,任礼隐约感觉自己明白了几分,但似乎又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捅破,倒是朱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
“所以说,朱阁老才刻意跟俞次辅为难?实际上,并非是贪图次辅之位,而是在造势?”
朱鉴轻轻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复杂,片刻之后,他轻叹一声,道。
“老夫行事一生磊落,但是,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不对。”
这段时间,在内阁当中,他的确是在针对俞士悦。
而且,是不分对错的针对!
一应的政务,凡是俞士悦赞成的,他统统反对,俞士悦反对的,他一律赞成。
平心而论,这是有违朱鉴的本心的,但是,为了大义,他也只能牺牲小节了。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就像朱仪说的,是在造势!
看着任礼依旧疑惑的样子,朱仪索性解释道。
”这段时间,朝中对于朱阁老,实际上是怀着同情之心的,所以,他和俞次辅发生冲突的时候,大家普遍都站在朱阁老这边。”
“如果说,最开始什么都不错,直接上奏提出要设立詹事府的话,那么内阁的其他大臣一反对,朝堂上一争,陷入了泥潭当中,能不能成就不清楚了。”
“但是,如今内阁当中,朱阁老和俞次辅势同水火,这个时候,再提设立詹事府一事,反对之人,自然就会聚拢到俞次辅身边。”
“如此一来,朝臣们的注意力,会从詹事府本身的意义上,转移到内阁的争斗上,在这一点上,朱阁老挟迎回太上皇的大功,是占据有利地位的。”
“那么,朝议之上,这件事情会被视为是争夺次辅之位的借口,如果引导得当的话,成功是大有可能的……”
第550章 这还押着韵呢
花厅当中,朱鉴望着侃侃而谈的朱仪,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诚然,他和先成国公朱勇有过交情,所以,看着过往的情分,总是给朱仪几分面子。
但是,由于他的文臣出身,对于朱仪这样的勋臣子弟,其实心中总是有几分偏见的,觉得他们文不成武不就,就算是稍好些的,也不过平庸之资,于国家的用处有限。
然而,今天朱仪的一番话,却让他对勋贵子弟,有了新的认知。
就单以朱仪的这番洞察力而言,若是文臣出身,必然是被当做种子一样来重点培养的。
经过这番解释,任礼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不过,对于这位沙场征战出身的老侯爷来说,他虽明白,但是对于这些文臣的弯弯绕绕,却依旧有些提不起兴致。
再加上,这件事情之前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在朝中举荐了孟俊。
这让任侯爷心里感到十分不舒服,皱着眉头,他索性直接了当的问道。
“那现在,到底需要老夫和小公爷做些什么?”
朱鉴沉默不语,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是却没有开口。
倒是一旁的焦敬,沉吟片刻,道。
“原本我等觉得,天子想要让太子出阁,一是为了逼迫太上皇归朝,二是为了将太子从太后和太上皇身边带走,所以,出阁这件事情一定不会拖延。”
“如此一来,待礼部定下出阁的仪注呈上之后,朱阁老便可趁势,在内阁掀起部议,通过和俞次辅的矛盾,将事情闹大,放到朝堂上来解决。”
“到时候,武臣这边,由英国公府和成国公府联络,以任侯为首,文臣这边,由小公爷之前笼络的朝臣,以朱阁老为首,两方合力,将矛头对准俞次辅,借内阁争斗的皮子,实则推动詹事府的建立。”
“这样既能隐藏痕迹,也达到了目的,若是情况理想的话,朱阁老也能更进一步,可谓一箭双雕。”
“但是现在……”
焦敬看了朱鉴一眼,脸上同样浮起一丝忧虑之色,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个时候,任礼眉头挑了挑,淡淡的道。
“现在,情况却出了意外。”
“因为,这套计划的核心,其实只有两个字。”
“借势!”
说句实话,任礼能够混到这个地步,尤其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靠的绝不单单是武勇,谋略他自然也有。
只不过,朝堂上的这些腌臜事情,他不屑去想,再加上很多时候,他掌握的信息不足,所以,判断上会有些滞后。
但是,在信息对等的情况下,他自然也很快跟上了其他人的思路。
被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久,总算轮到任侯爷说话,他老人家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焦敬和朱鉴,声音淡然的开口,道。
“一要借朝堂的势,二要借天子的势!”
“朝堂之势,是因为朱大人身负大功,但并未得到应有的升赏,所以朝中有不满,对于这次内阁争斗当中,本身就有所偏向的势。”
“但更重要的,则是借天子之势。”
“须知,这次升赏,朝臣虽然诸多议论,但是,并没有人在朝堂之上真正提出异议,或者觉得天子不公,原因就在于,所有人都明白,如今的朝堂之上,六部七卿皆已有主,内阁首辅次辅,也各有人选。”
“虽然说俞士悦的次辅,上位的时间点有些特殊,但是,这没有大的妨碍,因为事实就是,朱大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只有内阁可以安置酬功。”
说着,任礼将目光落在朱鉴的身上,道。
“不过,话虽是如此说,但天子若想提拔大人,有的是法子,远的不说,前些日子,便有大臣上疏,认为吏部王文任人唯亲,大有将吏部变成一言堂的势头,又以吏部权重,提议在吏部设双尚书。”
“再往前推,朝廷也不是没有过,都察院同时有两位左都御史同时掌事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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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第4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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