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怎么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来,再继续拦阻,也不太合适。
于是,焦敬沉吟片刻,道。
“任侯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老夫还是觉得,廷议上闹得太大并非良策,任侯,不再考虑一番吗?”
话虽是如此说,但是口风明显已经松了不少。
任礼坚定的点了点头,道。
“驸马爷不必担心,为了边境朝局的稳定,为了我等勋贵武臣在朝中的一席之地,本侯义不容辞!”
说着话,任礼望向了一旁的张輗和朱仪。
张輗沉吟片刻,和焦敬,陈懋交换了个眼神,最终,也是点了点头,开口道。
“既然如此,辛苦任侯了,今日回去之后,老夫和小公爷会再往各家府邸跑一趟,待得廷议之时,定当竭力相助。”
任礼这才松了口气,起身一拱手,道。
“定不负诸位所托!”
按理来说,议事到这差不多就该结束了,但是,张輗等人却都没有起身的意思,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焦敬。
于是,焦敬抬起头,继续开口道。
“任侯,还有一桩事,是关于东宫出阁的!”
“方才其实也提到了,小公爷从大宗伯处打探来了消息,礼部这边如今在有意拖延东宫出阁的日子,不出意外的话,应是得了宫里的暗示。”
“东宫国本,事关紧要,所以,我等打算在廷议之上,再请早定东宫出阁之日,尚需任侯配合。”
任礼愣了愣,看着焦敬的神色,心中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焦敬一直不想在廷议上发生冲突,原来是在顾忌东宫之事。
任礼很想说,东宫出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是再拖延,也无非是早几个月晚几个月而已,没有必要这个时候闹腾。
但是,感受到张輗等人同时投来的目光,他还是点了点头,道:“自当如此。”
回顾今天的整个议事,任礼能够感受到,焦敬肯定私下里和张輗等人沟通过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东宫的事情。
如果说这个时候,他拒绝了这个提议,只怕还会再生波澜,不如先答应下来。
反正,到了廷议之上,任礼自己才是那个领头发声的人,先稳住了焦敬等人,东宫之事,到了廷议上再发挥便是。
时间已晚,任礼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张輗等人的‘承诺’,众人又聊了一些细节,便各自上了马车回府。
然而,几辆马车离开了宁远侯府,兜兜转转,却又在街角处再度相遇。
“二爷,小公爷……”
焦敬上了马车,见张輗和朱仪都已经在等着,便也没多客套,直接了当的道。
“任侯既然如此坚持,我等劝已无用,不过,任侯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我等勋戚,也的确需要在朝廷上闹上一闹,不然的话,别人总以为谁都可以过来欺负一脚。”
听闻此言,朱仪倒是皱了眉头,道。
“怎么,驸马爷这是改主意了?真打算陪任侯和文臣当面锣对面鼓的争一争?”
焦敬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当然不是,这番道理,当日在英国公府,老夫已经说过,整饬军屯一事若要在廷议上阻挡,实在困难。”
“即便是要想法子,也得是在推行的过程当中,那个时候,我等勋戚的关系人脉,正是发挥用场的时候。”
“尤其是成国公府,老夫知道,这段时间,小公爷结交了不少年轻的文臣,这次兵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中必然有人要参与其中。”
“真正等他们动起来的时候,才是我等需要应对的时候,现在,大可不必着急。”
“只不过,任侯的态度如此坚决,我等拦他不下,那也只能让他去碰一碰这个钉子了……”
这番话算是捧了一捧朱仪,变相的肯定了他在太上皇一党当中的重要性。
毕竟,在这么多的勋爵世家当中,只有成国公府素来和文臣相交颇善,朱仪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试着把这些关系捡起来,现在来看,还是颇有成效的。
略停了停,焦敬的神色认真起来,道。
“所以,这次廷议,该走动的要走动,任侯要做什么,我们尽力配合便是,但是,需要把握分寸,事不可为,需得及时收手,我等只是想要给朝臣以震慑,并非真的想要翻脸,这一点,小公爷和二爷,得跟各府透个底儿。”
张輗和朱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道:“放心。”
于是,焦敬继续道:“还有就是,既然要闹,那就不能白闹,整饬军屯的事情,即便过了廷议,后头也有的是法子。”
“但是,东宫出阁之事,还是越早越好,至少,也要将日子先定下来,这样不明不白的拖延下去,恐夜长梦多。”
“这次廷议,只要能将此事敲定,我等便不算白辛苦这一遭!”
夜色掩映下,焦敬匆匆离去。
但是,张輗的马车却依旧停在远处,目送着焦敬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张輗放下马车的帘子,看着朱仪,道。
“小公爷,该做的老夫都帮你做了,如今,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朱仪轻轻的吐了口气,目光透过夜空,落在京城的某处,片刻之后,他咧嘴一笑,道。
“世伯放心,东风,早已经起了!”
第629章 试探与压力
年节过后,虽然喜庆的氛围仍在,但是,毕竟已经开印,朝廷也渐渐的走上了正轨。
其他的衙门,或许还能再歇上一段时日,可内阁却是歇不得的,兵部的章程下发到各衙门之后,虽说距离廷议还有些时日,但是,各种各样的奏疏,已经纷纷递了上来。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纷纷扰扰各种言论,皆是围绕着整饬军屯一事的。
这一日,刚下了早朝,朱祁钰便接到禀报。
“陛下,刑部尚书金濂,内阁首辅王翱,次辅俞士悦在外求见。”
这三人怎么凑一块了?
心中虽然疑惑,但是,朱祁钰还是点了点头将人召了进来。
“臣等拜见陛下。”
给几个人赐了座,朱祁钰直接了当的便开口问道。。
“平身吧,几位先生如此匆匆而来,可是有何事不方便在早朝上奏明?”
在场几人也都是清楚天子的的性格的,自也不遮遮掩掩的,金濂率先起身,道。
“陛下明鉴,臣今日来,是为了昌平侯杨洪之子杨俊无故杖死都指挥陶忠,姚贵一案。”
说着话,金濂从袖中拿出一份奏本,交给一旁的内侍,递到了御案上,继续开口道。
“先是,陛下召杨俊入京,欲命其提督团营, 杨俊接旨后设宴款待好友, 席间和陶忠, 姚贵二人发生口角,酒醉之下,三人发生打斗, 陶忠,姚贵当场被鞭打至死。”
“一个月前, 刑部承陛下旨意, 将杨俊关押, 同时派遣侍郎邹干前往调查,现已查明案情, 杨俊杀人情况属实,除此之外,杨俊在任期间言行跋扈, 生活奢靡, 犯有私盗军储, 挪用军田之罪。”
“此案一应卷宗, 刑部俱已封存,详细情况臣已在奏疏中写明, 请陛下御览。”
原来是为这桩事……
朱祁钰将金濂递上来的奏疏细细看了一遍,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这件案子并不复杂,刑部为表重视, 才派了侍郎邹干亲自走了一趟,但是其实, 原本不必。
杨俊此人,在杨家的几个晚辈当中, 算是最为跋扈的,类似酒醉鞭死下属的事情, 也不是头一回发生了。
只不过,他有一个威震诸边的老爹,对朝廷有大功,所以每一次都轻拿轻放。
但是,这一次显然情况不同,将奏疏合上,朱祁钰沉吟片刻, 开口问道。
“刑部觉得,此案应该如何判罚?”
金濂还是谨慎的,奏疏之上,只写了案情的具体经过和一应的证据证词, 具体的处置并没有说。
不过,既然是天子垂问,自然不能不答,拱了拱手,金濂开口道。
“陛下,依照大明律例,杀人者抵命……”
朱祁钰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嗯?”
金尚书本就是试探,因此,一见到天子这样的神情,立刻便转了话锋,道。
“不过,杨俊乃是酒醉之后,失手杀人,且此次刑部审案过程当中,陶,姚二人的家眷,均表示愿意私了,杨俊也曾在瓦剌一战当中立功,故此,可以考虑酌情轻判。”
说着话,金尚书小心翼翼的抬眼继续观察着天子的脸色,道。
“但是臣刚刚奏疏当中也有奏禀,除了醉后杀人,杨俊还曾经私盗军储,挪用军田之罪,二罪并议,刑部以为,当罢去官职,杖责五十,流放铁岭戍边。”
划重点,私盗军储,挪用军田!
朱祁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怪不得金濂不敢在早朝上说。
眼下,兵部整饬军屯的奏疏,正在风口浪尖上,各衙门的奏疏都快把他的案头堆满了。
这个时候,刑部若是在朝堂上禀奏杨俊挪用军田的罪状,无异于提前将朝议引爆。
这种风险,刑部自然是不愿意担的!
不过……
深深的看了一眼金濂,朱祁钰沉吟片刻,将手里的奏疏搁下,却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转向一旁的王翱,开口问道。
“首辅和次辅前来,又是有何事要奏?”
于是,王翱连忙上前,拱手道。
“陛下,臣等此来,也是和昌平侯府有关。”
说着话,这位首辅大人也拿出一份奏疏,递了上去,道。
“这是内阁刚刚接到了奏本,乃忻城伯赵荣所上,举荐其侄杨能为都指挥使,受镇守广西总兵官安远侯柳溥节制。”
杨能?
朱祁钰翻开奏疏,大略扫了一眼,沉吟不语,片刻之后,扫了一眼底下的三人,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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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第5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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