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班会
    周五下午，阳光藏进云层中，棉云将天空压得很低。
    曲修伟背着双手站在走廊上，满怀兴致地欣赏着中央花园的景色。
    透明茶杯和一大迭资料册放置在讲台正中央，一小撮茶叶沉积在茶杯底部，茶汤将身后的屏幕一角都映成深绿色。
    班级中，气氛也十分热闹，讨论的声音就没中断过。
    黎安霄将平板里的PDF文件关闭，感叹道：“今年国庆好，一个比赛都没有，爽玩！”
    “十一去哪里玩？”苏沉商将下巴抵在桌面上，拿起手机开始在群里询问起十一想去的旅游地点。
    黎安霄点开旅游APP，推荐页立即显示出含有“新疆”两个大字的推广海报，“去新疆怎么样？”
    “可以。”
    “长白山好像也不错。”
    “巧了，平安想去长白山。”
    “平安想去长白山？”
    “平安想去吃铁锅炖，也想去滑雪。”
    “她的身体才刚好没多久，宁文光和阚明行不会同意。”
    “她说她会搞定他们。”
    “她和阚明行和好了？”
    “应该和好了吧，这两天她缠着我要拆信刀。”
    “那就行，对了，你下周六击剑不训练吧？”
    “不训练，怎么了？”
    黎安霄用手撑住头，“我们去马场玩怎么样？”
    苏沉商回答，“可以，阿彦来了，我问他一下。”
    “阿彦。”她叫住正在用纸巾擦手的苏承彦。
    纸巾被苏承彦揉成一团，扔进教室角落里的黑色垃圾桶内。
    随后，他折身走回座位，拉开椅子坐下，“嗯？”
    “阿彦，你十一想去哪里玩？”苏沉商和黎安霄一起转过身，目光都落在苏承彦身上。
    苏承彦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你们没有比赛吗？”
    “没有，击剑锦标赛要月底才开始，有电话进来，我去接一下。”
    “国庆没有剧目演出。”
    “那我看看日程，嗯...网球巡回赛得月底开始，王哥趁十一要回东北老家相亲。”
    黎安霄将平板递给苏承彦，“阿彦想去哪里？现在有两个地点，一个新疆一个长白山。”
    苏承彦看着平板上写出的地名，“我投长白山一票，我想去搓澡。”
    “长白山两票。”黎安霄在长白山三个字下方画下一横与一竖。
    蓝色椅背的座椅被人拉开，程炤拎着书包在苏承彦身边坐下。
    苏承彦将平板递给程炤，指向屏幕上的地点，“炤，一起去旅游吗？”
    程炤接过平板，将绑有绷带的手递给黎安霄，“去哪，一共几个人？”
    “地点还没有定，加上平安他们一共12个人。”苏承彦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忙碌地回复消息。
    “那我跟彦一样，投长白山一票，十一要去雪场训练。”程炤将平板还给黎安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
    黎安霄接过平板，“还没好吗？”
    程炤看向她，凌厉的眉眼含有笑意，“已经愈合的差不多。”
    苏沉商坐回位置上，“我暂时投新疆一票，NINA准备回露西亚一趟。”
    “行，新疆两票，长白山三票。”
    “姐，这张草图。”苏承彦把手机换成平板，指尖指着屏幕上的图片。
    白色A1纸张上，黑色线条粗略地勾勒出一台车型机器人的三视图。
    机身压得很低，顶部装有一根长铁棒，摇摇欲坠，似乎想要砸碎其他装甲，正面则是一块楔子，既可用作防御，也可用来掀翻其他装甲，而行进履带藏匿在铁皮之下，丝毫不给敌人攻击的空间。
    苏沉商看着图纸问：“哪里不行？”
    “棒子可以改成喷火的锤子吗？我这次想试试锤子。”
    “前喷还是后喷？”
    “前。”
    “可以。”
    “你们改完告诉我，我开始准备材料和后续操作软件部分，酱酱。”黎安霄一边说，一边从课桌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将杯子放到程炤面前，“给你留的。”
    “里面是什么？我负责出钱和一部分算法。”程炤拧开保温杯盖子。
    热气从杯口冒出，里面盛着一些略微浑浊的液体。
    黎安霄将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眉眼弯弯地说：“我妈新炖的汤，让我带来给你们尝尝。”
    “行。”苏承彦伸出右手，掌心摊在程炤桌上，而左手偷摸地在课桌下递给他一瓶水，“来吧，程少爷，给钱，服务器包月3000。”
    “让清哥开条，我马上给。”
    “等着，我立马跟哥哥说。”
    云层在窗外缓缓移动，飞鸟拍打着翅膀在空中翱翔。
    坐在靠窗列的周禾，眼神死死地盯在黎安霄扬起灿烂笑容的脸上。
    她握住笔的手一用力，在纸上划出一条又长又深的横线。
    只见，粉色且印有爱心图案的纸张上，抬头处赫然写着“程炤”二字。
    秦悦察觉到身旁的异样，稍微偏过一点身子，语气轻柔地问：“禾禾，你怎么了？没事吧？”
    听到秦悦的话语，周禾急忙收回视线，一把抓起纸，用力一揉，胡乱塞进抽屉里，“我没事，我很好。”
    秦悦佯装放松，上半身往后靠，背与椅背完全贴住，视线快速扫过一旁抽屉。
    抽屉一角露出白色沙滩和行走在沙滩上的一男一女，还有好几团粉色纸张压在那幅图片上。
    秦悦眼带笑意，看向把小说往里藏的周禾，“禾禾，你知道吗，我也有被喜欢的人拒绝过的时候。”
    周禾藏小说的手一顿，视线稍微偏过来一点，支支吾吾地说：“你也有吗？”
    秦悦的笑容更加深，慢悠悠地转过身，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礼物盒，“当然啊，禾禾，这是我从暹罗给你带的礼物。”
    周禾打开橙色礼物盒，里面躺着一条粉色玫瑰金H手镯，“谢谢。”
    “不用谢，应该是我谢谢你，禾禾，谢谢你在军训基地为我出头。”
    “我也是无心之举，我...我还背着处分，你竟然还愿意送我东西。”
    “军训基地的事我听说了，处分我会让父亲跟王主任说，让他帮你消掉，曲老师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真的吗？”
    “真的，禾禾，你是我来维泽第一个好友，有事我当然会帮助你。”
    周禾一听，激动地拉住秦悦的左手，但又感觉哪里不妥，瞬间把手松开，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谢谢。”
    秦悦拉住周禾想缩回去的手，“禾禾，你帮我了，我也帮了你，现在我们是不是好闺蜜？”
    周禾反握住秦悦的手，用力地点头，“嗯，当然。”
    秦悦勾起一抹笑，“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程炤同学？”
    被戳中心事，周禾的脸迅速红起来，“嗯。”
    秦悦将身子更加靠近周禾，“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听到秦悦的话，周禾紧张地环顾四周，小声说：“乱说别人秘密不好吧，悦悦。”
    秦悦朝旁边瞟了一眼，视线像是在看黎安霄，又像是在看苏沉商，“如果是程炤的秘密呢？”
    程炤的秘密，一听到这话，周禾眸光微闪，身子下意识地往秦悦那边偏。
    见到她的动作，秦悦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笑意很快就消散，如同没有存在过，“禾禾，我也是偷听程家小叔和我父亲的谈话才知道。”
    紧接着，她反手遮住嘴，目光看向黎安霄，仿佛是在暗示些什么，“程炤被送出国，是为了躲避某些人，他在国外过的很艰辛，差点成为homeless，有次我去弗洛里达玩，看见他被人压在地上，背后留下一道很长的疤痕。”
    “动手的人，手背上纹着『L』字样，他的手，也是为了某些人才会被弄伤。”
    这些话语像是一根针，牢牢扎入周禾心里，绞痛的瞬间，她机械般地转头，顺着秦悦的视线看去。
    只见，梳着双丸子头的黎安霄正笑吟吟地看向仰头喝汤的程炤，撑住下巴的双手，食指正在互相点动。
    她身旁的苏沉商正在低头看向平板，手腕处多了一条红色手绳。
    红绳穿过九颗圆润的珍珠，黑珍珠与银蓝色珍珠间隔排列在一起。
    周禾回过神，忍不住观察起程炤来。
    程炤绑有白色绷带的手握住保温杯，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移动。
    黎安霄见程炤喝完，笑吟吟地收回保温杯，“好喝吧。”
    程炤哑着嗓子回答，“好喝。”
    听到答复，黎安霄才心满意足地转回身体，和苏沉商一起商讨旅游攻略。
    程炤在她身后皱起眉头，像是被逼迫一般。
    周禾见到程炤被逼迫的样子，眼眶含泪，悲伤地看向秦悦，“悦悦，你能不能帮帮我。”
    秦悦勾起唇角，“当然可以，我们可是好闺蜜呀，禾禾。”
    话音落下的瞬间，悠扬的上课铃声奏响，原本面带喜色的曲修伟立马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
    他走进教室，来到讲台边，打开显示屏，“这次班会有几件事要说一下。”
    黑色屏幕闪动一下，品牌Logo快速跳过，转至蓝色桌面。
    曲修伟弯腰将U盘插入电脑，“第一件事，摸底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
    摸底考试，对于谁是新班级里的学霸，大家都很好奇，于是趁曲修伟打开PPT的时间，底下传来几道小声的讨论。
    “我认为是秦悦，我问过致易的，她在班里永远第一，年级前十。”
    “不对，是苏哥，苏哥中考全市第三。”
    “苏哥她姐和她妹实力也超强，而且她姐是新生代表，刚搜了一下，她中考590，她妹589。”
    “安静。”曲修伟出言提醒。
    显示屏跳出一张表格，里面显示着几门主课的总分排名。
    第一.苏承彦。
    第二.苏沉商。
    第三.黎安霄。
    第四.程炤。
    四人的分数非常接近，彼此之间的差距只有一到两分。
    曲修伟一边带头鼓掌，一边欣喜地看向苏承彦，“恭喜苏承彦同学，在考试中获得第一名。”
    “哇哦！苏哥！”
    “苏哥，牛！”
    已经和苏承彦混熟的几名同学鼓掌恭喜他，为他送上庆贺的掌声。
    曲修伟将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安静，之前开学时说过，摸底考试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同学，将分别担任班长和副班长的职位。”
    “那么，我们班班长的职位现在就由苏承彦同学担任，其他同学有意见吗？”
    成绩排名，是新班级里决定班长和副班长这两个职位的最好方式。
    与苏承彦交好的几个少年，扯着嗓子大喊：“没有。”
    “苏承彦同学，请来到讲台边，向各位同学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曲修伟说罢，招手示意苏承彦来到讲台边。
    刚回过神的苏承彦从座位上站起，走到讲台边，带着一抹浅笑，开始做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苏承彦，很高兴能担任班长。”
    “希望大家对我多多包涵，工作上有什么不足，能及时指正我，谢谢。”说完，他谦虚地向众人行鞠躬礼。
    曲修伟站在苏承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回到座位上，“谢谢苏承彦同学，既然班长的人选已经确定，那让我们感谢一下秦悦同学，感谢她这两个礼拜为班级所做的努力。”
    重新坐回位置上，苏承彦将身子凑上前，伸出手戳了一下正在鼓掌的苏沉商和黎安霄，“你俩是不是控分了？不对，你俩肯定控了。”
    苏沉商与黎安霄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出声，“阿彦，恭喜你获得班长的位置，安霄和我当了三年，她不想干，我也不想干。”
    苏承彦小声的嘟囔，“你俩好卑鄙，你们得帮我，我下个月不在。”
    曲修伟轻咳两声，“副班长就由苏沉商同学担任，其他同学有意见吗？”
    班级里，安静几秒。
    曲修伟见没人提出异议，便示意苏沉商走向讲台，“既然没有人有意见，苏沉商同学，请来到讲台边，重新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阳光照进教室，将窗户轮廓印在地砖上，任由一双黑色皮鞋踩过自己，来到讲台边。
    梳着双麻花辫的苏沉商，笑吟吟地看向全班，“大家好，我是苏沉商，很高兴能担任副班长，工作上...”
    苏沉商刚做完自我介绍，下面就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靠窗那边的不是黎安霄吗？怎么是苏沉商？”
    “你脸盲，这么明显的区别，黎安霄眼尾有泪痣，苏沉商没有。”
    “可致易传出来的照片里有泪痣啊。”
    “那个人拍错了呗。”
    “这也能拍错吗？”
    曲修伟一边让苏沉商回到座位，一边扫视众人一眼，班级里又瞬间安静下来。
    “其他班委，我们采用竞选的形式，可以自荐，也可以推荐。”他将图片关闭，拿过桌上的水杯，“首先是学习委员一职...”
    班委竞选速度很快，十五分钟就确定完所有人选。
    “恭喜竞选上班干部的同学们，希望你们能在本学期内起到带头作用，接下来，我们把座位换一下。”
    “座位可以自选，但是也要考虑到身高较矮的同学，自选结束后，我会进行一些调整。”
    话音刚落，有人惋惜地叫出声，也有人跟已经交好的同学约定，一起选临近的位置。
    苏沉商四人将课桌椅移动到靠窗列后两排，窗户外的风景很好，一眼就能看见学校后湖。
    黎安霄开心地转过身，“恭喜你，阿彦，这次我终于不用当班长了，好开心。”
    “我就知道！”苏承彦用双手撑住额头，杏眼被拉长成狐狸眼，连语气都沮丧起来，“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故意把答案写错，只想拿个过程分，竟然还排第一，你俩是不是没写！”
    程炤轻拍苏承彦的肩膀，安慰道：“不仅她俩控了，我也稍稍控了一下。”
    “好卑鄙啊，你们仨。”苏承彦把头低得更低。
    苏沉商揉着苏承彦的头发，“阿彦，回去给你买最爱吃的小蛋糕。”
    苏承彦把头抬起来，“我这次要两份，不，四份。”
    “行。”苏沉商回答。
    教室里，课桌椅拖拉声不断，偶尔还会有书本掉落在地的声音。
    柯文岚和一名少女使劲地把课桌搬到苏沉商和黎安霄前面。
    她将课桌对齐，转过身与苏沉商和黎安霄打招呼，“阿沉，安霄，我们是你们的新前桌。”
    “欢迎新前桌，柯柯，顾同学。”
    “欢迎，柯柯，顾同学。”
    “对了，之前碰到忘跟你们介绍。”
    柯文岚拍了拍整理完课桌的少女。
    扎着马尾辫的少女转过身，光洁的额头上有一颗痘痘，鼻梁架着一副豹纹框眼镜，脸庞因为害羞染上一抹绯红。
    “这位是顾漾，我之前学校的同班好友，她也是亲故，只是见到人比较害羞内向，相处久了就好。”
    顾漾的声线很低，“你们好，我叫顾漾，泛漾的漾。”
    “你好，我是苏沉商，你唤我阿沉就好。”
    “我是黎安霄，唤我安霄就好。”
    “你们唤我漾漾就好。”
    班级中，桌椅挪动声逐渐减弱。
    曲修伟觉得没有必要调整，便将桌上的资料册发给第一排同学，示意他们往后传，“第二件事，是关于维泽IG选课。”
    分发到手的资料册印刷精美，由十几张A4纸装订而成，每一页都印有课程的详细介绍。
    随着PPT调整到新的页面，课程规划也展现在众人眼前。
    曲修伟转身，将一张A1纸用几颗红色吸铁石吸在白板上，“我已经跟致易和本校初中部的老师们做过对接，来自致易和维泽初中部的同学，可以不用选择IG课程，继续延续之前的课程，并在明年四月到六月参加考试。”
    “其他同学注意，刚刚给各位发下去的资料册，请一定要带给你们家长，和家长一起商量课程选择，课程可以从兴趣出发，也可以从以后想读的大学专业出发，在资料最后一页有推荐选择。”
    “后面还附有我的联系方式和昨晚新建的微信、QQ群，请所有人一定要添加，有什么问题，可以在任何一种联系方式里直接问我。”
    “请各位同学抬头，白板上贴着的是新生月计划，下周五开始，学生会、体育社团和文艺社团将在维泽林荫道上举行招新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