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手心柔嫩,触过时如绸缎轻拂,晏书珩忍着自她手上触碰之处传到心上的涟漪,语气竭力平缓:“常去山中泡温泉罢了,待日后得闲,也带你去走走。”
阿姒应下,认真替他搓洗后背。
晏书珩双手本随意搭在桶沿,长指在其上轻点,兴致盎然地欣赏她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的明眸。
可阿姒擦着擦着逐渐入了戏,不止局限在背后,偶尔也照顾照顾他身前。可她看不见,总会弄错地方。
青年那随意垂下的手慢慢变得僵硬,指关紧扣桶沿。
阿姒专心搓着,渐渐手有些发酸,她暗自感慨着贤妻真不好当。
下次再也不当了。
腹诽时,手腕忽地被握住了,她讶然问:“怎么了,可是我手重了?”
青年气息不大平稳,迟迟不答,此情此景,这样诡异的安静,阿姒再熟悉不过了。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水雾不断散起,又消融。
帕子上的水聚集到一角,缓慢滴下。
滴答,滴答——
阿姒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该做什么,只能默默数着水珠落入桶中的声音。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三十五,二十六。
水滴都不知数漏了多少次,青年却仍旧没松开她的手。两人僵持着,阿姒面颊被热气熏得发红发热,纤长如鸦羽的睫毛被水雾熏得几根几根凝成一股。
好似刚刚哭过。
像今日命门捏在他手上时那样哭。
晏书珩拇指在她细腕处揉了揉,嗓音也似被水雾浸得潮'湿。
“阿姒……”
他唤她。
阿姒长睫掀起,复又垂下。
她含糊不清道:“嗯?”
晏书珩手掌顺着她手腕往上,来到她的掌心,拇指极慢地在掌心揉按。
“帮我。”
阿姒抬头:“帮你搓背么?”
不是没听清,是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她所认为的,索性故意曲解。
青年无奈一叹,轻轻撕开她的粉饰。
“是你所认为的那般。”
阿姒彻底藏不住了。
怔愣间,青年又近乎哀求般出声。
“阿姒,别装傻了
“好么?”
那般清润好听的声音,就像浸泡在干净溪水中的玉石一般,干净、清越,半点尘世的污垢也未沾。
可他却在用这样干净温润的声音,近乎哀求般地在低声求她。
尤其这声音还染了红尘。
便是冲着这缱绻温柔的嗓音,阿姒也抵挡不了,便点了头。
又说:“可我不知道……”
不知道该如何。
“我知道。”晏书珩语气渐渐低沉。
他攥住阿姒纤细的手,桶很深,她手臂要想下够稍显吃力。
阿姒被他捏着手小心地往前去,指腹所触从温暖水流变成更热的,她遽然睁大眼,被蛇咬到般缩回手。
“别怕。”
晏书珩很温柔,但手上却不容置疑,笃定地把她的手押回原处,手只能像被风浪掌控方向的船只随着他上下。
桶太深够不着,阿姒干脆站起来。
青年似不舍得让她一人站着,亦要随之站起,却被阿姒制止了。
在这种时候,他即便是站着任她肆意施为,高挑的身量亦会让她有种反过来被他高高在上掌控的错觉。
明明她才是那个施恩的人。
晏书珩无奈,命被她拿捏着,万蚁噬心,他抽不出多少心思与她博弈,索性任她去了。
阿姒立在他身后,微微俯身,再次潜入水中,热水渐凉,手周遭却热意不减,一小一大两只手掌交叠相握。
那方帕子安静浮着,似江上一叶扁舟。青年每倒吸一口气,便会招来一阵飓风,那方扁舟便随风浪来回沉浮,波涛漫上江岸复又落下。
阿姒袖摆被水打湿,可她却顾不上,起初不过是想“礼尚往来”,后来不止是他,她也寻到属于自己的乐处。
试问天底下有谁不喜欢可以肆意掌控他人悲喜、主宰沉浮的滋味?
就如划船,一旦品尝到亲手掌舵的滋味,便不想交还船桨。
阿姒俯低身子,凑近晏书珩耳畔,学着他往日蛊惑她那般,柔婉生怯的音色因被水汽一熏,变得低沉妩媚。
她诱哄道:“你将手松开,剩下的交给我,好不好啊?”
“好。”
青年声音哑得听不真切。
阿姒垂下眸,得惩地笑了。
可惜她看不见,不知道青年正回过头,肆无忌惮地凝入她眸中,似盯紧猎物的毒蛇,目光寸寸暗下,眼里透着明晃晃的占有欲,宛如烈焰。
她稍一施力,就会刮起一阵飓风,他目光里的烈焰顿时涣散,但风过之后,火便会烧得更为炽'热。
晏书珩目光时而幽深,时而迷蒙,最终他站起身,和阿姒面对着面,大手捧住阿姒脑后,顺势抬起她的脸。
“唔——”
不知是谁的声音被压回口中。
这个吻堪称掠夺,阿姒被他吻着,也无暇兼顾旁的,晏书珩只能一手扶着她后颈,另一手去抓她尸位素餐的手。
可阿姒也不是吃素的,他温柔,她便温柔,他侵占,她也圈紧。
因在家中,阿姒并未束发,长发从身后垂落,落在青年胸前,乍一看像是他的,袖摆微动,长发轻曳,水波晃动。
青年忽而一屏息。
吻戛然而止。
阿姒不明所以地顿住,她像抓沙一般,因怕沙子不受掌控而收紧。可越是如此,沙粒流失得越快。
最后手里还是空了。
晏书珩随之松开她的手。
那只秀气的手悬在半空,阿姒“看”着晏书珩,懵懵然眨着眼。
晏书珩无力解释,手掌在阿姒后脑勺夸赞般揉了揉,他似是很累,低下头与她额头相贴,哑声唤她:“阿姒……”
阿姒尚在恍神,犯了滔天大错般颤声道:“这、这是怎么了?我……”
她不会害了他吧?
“傻瓜,没事的。”
晏书珩肩膀一抖一抖地轻笑,阿姒听来这笑似是卸下重负般。
卸下重负……
将心比心一番,她回想今晨被她打翻的茶水,阿姒心里倏尔了然。
两人都未再说话。
安静许久后,晏书珩起身。
他在阿姒唇上吻了下,继而披上外袍,朝外唤道:“换桶水来。”
郑婶和竹鸢抬水进来时,竹鸢谨记着妇人再三的叮嘱,头也不敢抬。
而晏书珩立在一侧并未说话,阿姒也垂着眼,手僵硬垂在身侧,水滴自指端一点点坠下。她听着郑婶和竹鸢刻意放低的脚步声,哭笑不得地想着,这下不管是她的掌心还是她,可真真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回房时,竟已是月上梢头。
收拾好漫地水渍的净房后,郑婶和竹鸢到了院中,郑婶咋舌道:“老天,娘子真是把长公子治得服服帖帖的……”
竹鸢没听清:“婶子说甚呢?”
郑婶眨了眨眼睛:“没什么,在说娘子很得长公子宠爱啊。”
.
屋内一片寂静。
晏书珩将主院的公文搬回院中处理,阿姒则背对着他躺在榻上,她的手掌依旧虚虚攥着拳。
当时沉浸在支配掌控快意里,过后才意识到这件事……并非小事。
非但不小,还很大。
她闭上眼,逼迫自己忘掉。
窗边,晏书珩翻看两页后,再没了心情,见纱幔后,阿姒正一动不动躺着,呼吸均匀似是睡下了。
他独自走到园中散步。
再回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晏书珩上榻时,已睡下许久的女郎肩背微妙地变得僵硬。他没奈何地躺下,手刚碰上她后背,阿姒便往里缩了缩。晏书珩从后拥住她,那截软腰顿时僵如干蜡,他笑了:“怕我,还是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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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明后认错夫君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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