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看到了,但是我没有办法答应你,所以我只好假装我没及时看到消息,等到圣诞节后再回复你。”我老实交代自己当时的真实想法,反问他,“那你呢?你为什么撤回呢?”
“因为那个时候,我妈妈说,你要开始和简仲逍约会了。我想,你或许要准备嫁给他了。”
顾惟谦说完,我们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我大四那年的冬天,因为临近毕业,打听我姻缘的人越来越多。母亲见我和惟谦多年来没有任何交往的情状,便与我促膝长谈,问我是否还喜欢惟谦,如果喜欢那就再试着勇敢一次,如果不喜欢了,要不要考虑其他人例如简仲逍。
简仲逍和我,是至交好友,但是我们不会变成恋人。因为我们是两个拥有完全不一样世界观的人,他把忠诚当作累赘,我把忠诚视为底色,他觉得婚姻是形而上的地狱,我觉得婚姻是给爱找个归宿的其中一种方式。
可我也没办法和顾惟谦在一起。
那些年我们见面吃饭也聊天,明明我有很多话想跟他讲,但是我却越来越沉默。
祖父刚离世那一阵子,我有点入睡困难。我找了很多方法,最后发现最用的是偶然一次听着有人穿着Hunter雨靴的踩泥声,可以让我最快入睡。
我去伦敦定制了一双最适合自己脚型的惠灵顿靴,那年伦敦难得下大雪,我试过踩在雪里和泥土里的声音,后来发现踩在雪里才更容易入睡。
但我到伦敦时圣诞季早就过了,我就和惟谦说了这件事,我说伦敦并不是一个冬天常降雪的城市,要是下雪天在那里过圣诞,应该也很有意思。
当时我二十岁,顾惟谦说,以后有机会陪我一起去伦敦过圣诞。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失去祖父的我,所以没有当真。因为害怕被他一直安慰,在那之后我很少再主动联络他。
我母亲要我考虑放弃顾惟谦那天,天气预报里说,据统计在过去一百年中,旧金山市区只下过五场雪,但是今年或许有机会看到第六场雪。
母亲说,这种诈骗式的天气预报她每隔几年都会看到。旧金山又不是纽约或者柏林,哪能那么容易就看到下雪。
听我提到伦敦也很少下雪,我母亲说圣诞季的摄政街很美,她在柏林念书时会去过节看不同主题的天使灯,她还顺便吐槽了不下雪时牛津街布置的假雪,但是我没体验过在伦敦的圣诞,无法感同身受。
我跟她开玩笑,不然今年就让简仲逍陪我去伦敦过圣诞吧。
我们都知道顾惟谦当时就在伦敦,我却要简仲逍跟我去,弦外之音已经很明显了。
母亲有些心疼我,但没有明讲。
几天后,伦敦下雪了。
我看到顾惟谦发来的消息,其实我很开心。
伦敦不是每年都下雪的。
但我想了想,我应该会留在旧金山等一百年来的第六场雪,而不是去伦敦。
我没有回复他,他默认我会和简仲逍开始约会、然后一起去秘鲁旅行,再结婚生子。
他的撤回,不像是后悔邀请我,更像是他的一种预判。
他觉得我不会再选择他了。
即便如此,我也没想要选择简仲逍。
喜欢我的男人里,家境学识是基本项,得体从容涵养好外在又过关的也不少,但他们到底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喜欢常自翩这个名字背后能带给他们的一切,我不知道。因为我对他们没有分享欲,也没有想要深入了解的念头。
我在那个圣诞假期没有和任何一个人约会。我就在旧金山,但没等来一百年内的第六场雪。
隔年我和顾惟谦在德奥边境的木屋里温存,新闻里说,受到来自太平洋暖流的影响,旧金山这年冬天也不会落雪。
可我们已经不在伦敦和旧金山,窗外铺天盖地都是松软绵白的雪,不再需要那场没能如期而至的大雪。
15.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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