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传染?把自己越搞越严重?”
女娲造人失手,造戚怀风没轻重弄坏了这人的嘴,他好像不会讲人话似的!谢雨浓咳红了眼睛,忽然打了一个恶心,眼泪水扑簌簌抖落下来,沾湿了睫毛,像小鸟抖落翅膀上的水。戚怀风哼哼了一声,伸手抹掉了他脸上的泪。
谢雨浓下意识缩了一下,戚怀风的手却没有收回去,而是很肯定地在他脸上抹了一把,不像擦眼泪,更像涂什么东西,下一秒,戚怀风就把擦过他眼泪的手指含到嘴里。
谢雨浓吓傻了,他呆呆地问:“你做什么?”
戚怀风把手指拿出来,在身上随便擦了擦,云淡风轻地回答他:“书上说眼泪是苦的。”
“……你没哭过吗?”
戚怀风从洗衣台上跳下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的眼泪是咸的,不是苦的。”
谢雨浓跟在他身后咳嗽,看着他比自己略高,需要自己仰望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种很异样的感觉。
为什么他可以义无反顾跳进河里?不穿鞋在雨天奔跑?抹掉他的眼泪吃进嘴里?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为什么可以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眼泪本来就是咸的。”
谢雨浓冷不丁回了他一句。
戚怀风忽然停下来,转过身盯着他,他不说话,只是盯着他,但谢雨浓觉得戚怀风好像有点不高兴,为什么?因为他说眼泪本来就是咸的?
戚怀风总是这样,他觉得自己的认知永不出错。事实上他确实很少出错,他总是考满分。就因为这个,老师对他的不服管教与格格不入总是视而不见。
七八岁的小孩子已经很会看眼色,大家会根据互相穿什么衣服穿什么鞋子,决定要不要跟对方玩,而戚怀风的校服总是脏兮兮的,看起来破破烂烂。自然而然,戚怀风特立独行,没有朋友。
有一阵子,男孩儿们流行起一款球鞋,谢雨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为此他跟谢有琴犟过嘴,后来他如愿以偿,得到了球鞋,穿去了学校。
不过这种快乐并没有持续很久。有一天,戚怀风穿了一双草鞋来学校,所有人都围着他看他的鞋子,而他一如既往冷漠地趴在桌上,打开本子不知道在涂涂画画些什么。谢雨浓当时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鞋,忽然觉得自己很蠢,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穿过那双鞋子。
他开始保持安静,更安静,脱离那些热爱攀比鞋子的男孩儿,跟戚怀风变得一样孤独。他们像教室里的两座孤岛,互不问津,中间有千层浪与万里波将他们断然割离。渐渐的,有的人谈论起一班的戚怀风,就会说起一班的谢雨浓。
谢雨浓喜欢这种感觉。
可孤岛终归是石头,孤岛与孤岛天生不能拥抱,只能碰撞,触动山石的那一秒,山崩地裂的痛苦,又矛盾地伴随着喜悦与兴奋——
谢雨浓盯着戚怀风的眼睛,没有退缩,他还在咳嗽,断断续续的。有一个瞬间,戚怀风的眼神变得很凶,让谢雨浓的心揪紧了一秒,但下一秒,他忽然又松懈了,他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这一次,谢雨浓没有跟上去。
戚怀风生气了,他能感觉到。这个认知让谢雨浓感到很有趣,好像赢了他什么一样。
谢雨浓捂着嘴又咳了几下,忽然他眼中掠过一个影子,高高跃起,鱼一样钻进了水里。
戚怀风又跳进河里了。
谢雨浓顾不上咳嗽,一路小跑到的岸边,可水面一片平静,看不出什么痕迹,仿佛刚刚那人纵身一跃只是一个泡影。
谢雨浓有些着急,他跪在地上叫戚怀风的名字,但没人回答他。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水面总没有动静,一种幽深的恐惧拖住了谢雨浓,谢雨浓扭头看草丛,草丛很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戚怀风!戚怀风!”
他大喊着戚怀风的名字,对岸的狗被他的声音惊扰,疯狂地吠起来。谢雨浓急得出汗,叫两声就要咳一下,喊得很狼狈。那狗听见他不停歇,示威一样叫得越来越凶。谢雨浓终于急哭了,眼泪流进他的嘴里,微微泛着苦味。
那狗越叫越凶,似乎打算奔过桥来。
倏忽间,河面鼓了两个泡泡,两只手从水里翻开来,卷起大片的浪花与水拍在岸上,炽热的水泥地上星星点点的水痕点像泪滴。谢雨浓一边咳一边哭,看着游到岸边与他对视的戚怀风。
戚怀风是笑着的,他赢了。
“眼泪是咸的吗?”
他问。
谢雨浓咳了两声,皱着眉看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眼泪是咸的吗?”
他又问了一遍。
这一回,他回到岸上,整个人湿漉漉的带着水腥气,他双臂垂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雨浓,谢雨浓抬头望着他,有水滴落到他的脸上——是戚怀风身上的水。
很久了,他才妥协似的回答戚怀风。
“是苦的,眼泪。”
谢雨浓在那一天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他一辈子也不可能赢过戚怀风。
第8章 06 鬼屋
天气热,谢素云让把小桌搬出来,一家四口坐在回廊下吹着风吃晚饭。吕妙林在谢有琴的化工厂给员工做饭,老板人好,多出来的菜就叫她带回家,所以最近桌上总有红烧鸡或者糖醋鱼之类的菜。谢雨浓喜欢吃一切红烧的东西,因此最近晚饭吃得很开心。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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