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浓一直睡,做了许多梦,混乱的梦境里,他一会儿八岁,一会儿十二岁,相同的是每一个梦里都有戚怀风的身影。那些梦像数只无形的手拨弄着他,不肯放他离去,这不是轻松的一觉,等他醒来,已经是半夜十二点,枕头都湿透了。
他打开手机,看到几条新进来的消息,除了张之泠和宋林的问候,还有闫立章的一条消息。
闫立章不是来问候他中暑的,闫立章是来告诉他,自己要去南京集训了。
艺考生集训是常事,到了高三上学期,艺术班基本都是空的,全都出去集训专业课了。闫立章自然也不例外,谢雨浓知道闫立章想考北京的学校,学表演的,都想着往北京去。
谢雨浓想了想,回了句注意安全。没想到闫立章还没睡觉,直接打了个电话来。
“喂?”
谢雨浓嗓子发干,勉强应了一声:“喂。”
“小雨,我要去南京了,我……”
闫立章迟钝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自己要说的话,谢雨浓下意识感觉到他不是简单的寒暄两句。
“我想过了,我一定会考上北影,我知道,我知道戚怀风比我走得快得多,但你等等我,我一定会混出个人样来的,我的心意也不会变,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谢雨浓沉默地听着,忽然觉得有种悲哀,悲哀的是谁都知道自己喜欢戚怀风,戚怀风却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立章……”他想了想,最终放弃了说那些绝情的话,只是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忽然传来闫立章兴奋的声音:“小雨!你等我!”
谢雨浓没有回答,而闫立章也很快挂断电话。也许闫立章是害怕谢雨浓又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不过也幸好他挂得快,这样谢雨浓才不必思索如何回应他的热情。这样的时候,浇他一盆冷水也不合适。
况且闫立章要去北京,他要去上海,往后天南地北,未来几何,皆是未知。
这个夏天,注定要在梦想遑遑欲动的势头里结束。人人兜里都揣着不知有没有三两重的期待,就等着明年今日,自己的努力能够跟命运兑现这张门票。谢雨浓也想要那张门票,因为他答应了戚怀风要去上海,现在戚怀风到了,只等他向他奔去。
不比之前开学,高三开学已经没有新学期新气象的躁动,只有一张张心事沉沉的面孔。唯一不变的只有张之泠和宋林,宋林不必说。张之泠是打定了主意要学厨师,张妈妈跟他斗智斗勇,最后输给了一个算命的,那个算命的说张之泠如果学医会有血光之灾,五行缺火,要靠灶台发财。
这算命的是不是被张之泠买通了还难说,但张妈妈信迷信信得深,倒也真的从了。于是张之泠成为了整个高三最自由散漫的人,良学出去的学生,竟然去学厨师,也算是闻所未闻了。
宋林整天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过谢雨浓知道他也有些紧张,宋林想考北大学医,那分数线不是唬人的,缺一分不说,缺零点五分就是不牢靠。
这样凝重的氛围,谢雨浓也难免变得心事重重,担心自己发挥失常。于是宋林想了个办法,拉着他一起跑步,两个人精神压力一大就去操场跑步,一跑就是两千米,跑到一身热汗,烂泥一样瘫在跑道上喘气,望着天上缓慢移动的云,捂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什么想法也没了。
谢雨浓路过几次艺术班,里面都只有稀稀拉拉两三个人,舞蹈班也是同样。听张之泠说,胡因梦去了北京集训,要考北京舞蹈学院。谢雨浓想起那次在街上遇到她,她眼里的那份不甘心……她也许真能考上吧。
秋天还没等人回过味来就从指缝溜走,最后一片落叶飘零,宣告这个冬天即将开始,不知不觉高三上学期也就结束。良学为了保持学生的学习状态,决定只放春节前后共七天,那是谢雨浓过得最囫囵吞枣的一个春节。他在手机上看到张之泠发来的视频,是电视台采访艺考生,拍到了闫立章和胡因梦,他们俩站在一起,真是金童玉女一样养眼。
张之泠气他不争气,谢雨浓也只是含含糊糊地答应他,心里想总不能把实情告诉他,还不如叫他一路误会下去。
除夕夜还是在玉梅阿婆家一起过的,他早早吃完饭,跟老人家拜了年,就回到房间趴在被窝里温书。过了一阵,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办,手机叮的响了一声,他一看进来的是戚怀风的消息——他才想起来自己没给戚怀风发新年快乐。
谢雨浓打开消息,当即像被雷劈了一下,愣住了——戚怀风给他发了520块钱红包。
谢雨浓一瞬间大脑宕机了,五是一个平凡的数字,二是一个平凡的数字,零也是一个平凡的数字,可是“520”不是一个平凡的数字。他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点得下去收款,而是回了他一句简单的新年快乐。
果然他发过去没五分钟,戚怀风就打了电话过来。
“怎么不收红包?”
谢雨浓用手冰脸,欲盖弥彰道:“没事干拿你的钱干嘛。”
“本来答应你今年一起过年,我没回来,当然要给你赔礼道歉。”
他不提这茬儿,谢雨浓都快忘记了。去年过年通电话,好像是说过要一起过年。
谢雨浓哦了一声,又说:“你赚钱也不容易,我不好拿你的。”
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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