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失去信任，不管是多好的关系，最终都会成为敌人。”
    “就算事实如此，也有补天这样的组织。”莫白劝道。
    邱雪融冷笑一下道：“不是补天的人高尚，是邢烁厉害。一个人很难改变另外一个人，但环境可以。
    “邢烁深谙人性，他用使命感、信念感、人性的高尚等元素哄了一群像杜衡那样单纯的人，在组员心中植入‘补天的成员更善良、更高贵，和那群垃圾不一样’的想法。
    “每一次成功抵抗恶念后，补天的成员不会觉得‘委屈’，而是‘自豪’。他们认为自己战胜了人性的丑恶，获得了成就感，邢烁也是用这种方式凝聚人心的。
    “整个补天中，自始至终，从未将观赏组当成道具看的人，只有邢烁一个。
    “认识邢烁之后，我才知道大家都是乌合之众，真正能坚守本心的人永远是少数派。”
    莫白眨眨眼，说道：“邢烁不是想把我也变成卡牌吗？”
    邱雪融道：“他不是想把你变成卡牌，是认为一旦你无法胜任‘补天’的使命，你会自愿将能力托付给他。”
    莫白也曾有过这种想法，可是邢烁的做法令她不舒服，有种被人安排好了的感觉。她问道：“万一我不愿意呢？”
    “他会让你愿意的，他有这个本事。”邱雪融道。
    “‘被自愿’也不是多开心的事情，”莫白道，“不过最起码，他确实把观赏组当成‘人’来看，而不是道具。”
    “那倒也不是，他只是平等地将观赏组和战斗组都视为可利用的棋子罢了，他很一视同仁，平等地物化每个人。”邱雪融道。
    莫白有些好奇地说：“不管怎么样，邢烁也算是庇护了观赏组，我以为你会感谢他，认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你对他的态度是这样的。”
    “整个补天的观赏组都这样看他，只有战斗组才把他当成信仰。”邱雪融道。
    莫白略一思索，明白了邢烁的思路。
    “你说过，邢烁如果想让一个人喜欢他，那在这个人心中，他一定是全世界最善良最无私的人。既然观赏组全部认为邢烁是个无情的人，那就证明，是他让你们这样看待他。”莫白道。
    邱雪融后知后觉地皱眉道：“有道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让人讨厌自己？”
    莫白分析道：“邢烁不希望观赏组认为他对你们‘有恩’，斗米恩升米仇，小恩换来的是感激，大恩换来的却是仇恨。
    “一旦观赏组玩家觉得邢烁有恩于他，就会产生低人一等的感觉。
    “观赏组和战斗组是不平等的，即便补天容纳了两种玩家，两个组别之间的不平等也是客观存在的，无法抚平。
    “加上‘恩情’这个元素，观赏组心中的不平衡会加剧，早晚有一天会崩盘。
    “因此邢烁会在战斗组面前做‘圣人’，加深战斗组的信念感和道德感；又会在观赏组面前做‘恶人’，减轻你们的亏欠感，也让你们觉得战斗组在邢烁眼中也是道具，对傻乎乎将邢烁当成信仰的战斗组产生‘同情心’。
    “在补天中，观赏组和战斗组同时同情着对方，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实现了补天内部的团结。
    “邢烁真是一个深谙人心的人。”
    邱雪融反思莫白的话，赞叹道：“你能看破这一点，说明你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莫白不想讨论关于她的话题，便说道：“看来你的精神污染差不多消散了。”
    邱雪融说出自己的故事，解开心结，游乐场对她残留的伤害渐渐痊愈了。
    这也是莫白会耐着性子和邱雪融讨论这件事的原因。
    “差不多了，”邱雪融感慨道，“这次真是惊险万分，幸亏有你，你竟然能驯服副本boss，让它成为我们的队友，真是太神奇了。”
    提起幻蝶，莫白的情绪有些低落。
    “我没有驯服它，幻蝶只是遵循它的心愿，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莫白轻声道。
    莫白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幻蝶这个时刻想要杀她的缠人精死了，她该开心才对。
    “小七一直希望幻蝶死，它真死了，又觉得有些悲伤。”小七说出了莫白的心声。
    “我也是。”莫白在心中道。
    小七道：“它是坏蝴蝶，小七会为它的死悲伤，小七也是坏人工智能吗？”
    莫白摇摇头道：“只是人之常情罢了，我们会因恶意而厌恶，也会因善意而感动。我想，当我们为幻蝶悲伤时，它身上的恶意就消散了，从负向的流动转为正向的流动。”
    “到底什么才是正向的流动？”小七不理解地问道。
    幻蝶死时化作的光芒，和法医、警员是一样的。
    还有一点相同，这三个副本怪物都没有卡牌留下。
    “观赏组死后会变成卡牌，我见过的‘信息提取’卡牌像是有生命一样，可以说出自己还有几次机会，幻蝶他们却没有留下卡牌，这或许和‘正向的流动’有关。”莫白道。
    “玩家说的话小七不懂。”小七道。
    “我也只是瞎猜罢了，没有事实来验证我的猜测。”莫白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莫白的体力得到恢复，她看了眼要倒不倒的跳楼机，开口道：“不差这一张场景卡了。”
    她来到跳楼机下方，找到关键的支撑点，用“环境优化”的“化学变化”，将跳楼机坚固的钢筋水泥化为皮筋儿稀泥。
    随着跳楼机的轰然倒塌，恋爱游乐场在心脏和莫白的双重伤害之下，再也无法维持领域。
    能量散去，领域消失，莫白手中又多了一张场景卡。
    却不叫“恋爱游乐场的废墟”，而是“爱情幻想的废墟”。
    领域解除后，杜衡等人骑着摩托车冲进来，莫白看到了他们的车灯。
    被车灯晃到眼睛，莫白才注意到已经天黑了。
    第121章 疾病小镇（四十九）
    见到她们，杜衡着急地喊道：“快上车，这个小镇疯了，一群全身溃烂的镇民从四面八方涌向这里，看着就不正常。”
    他将头盔丢给莫白，说道：“镇民身上在不断流脓，这些脓会传染疾病，只要沾上一点就会皮肤溃烂。而且它们还会迅速挥发，变成气体在空中传播，总之太可怕了！”
    “什么时候出现的？”莫白一边戴头盔一边问道。
    “大概半个小时前出现的，一窝蜂地冲向游乐场，这里可能有吸引他们的东西，我们快走！”杜衡道。
    半个小时前，那不就是心脏上的玫瑰被拔掉的时候吗？
    莫白打开头盔上的公共对话频道，说道：“有可能甩不掉。”
    “先试试再说！”杜衡道。
    一行人骑上摩托车穿过人群，神智失常的镇民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向莫白扑去。
    他们的目的不是攻击，而是接触和靠近，他们试图将身上的污染传递给莫白。
    两个人扑到莫白车上，不要命地将手塞进车轮中，只为减缓摩托车的速度。
    莫白将油门拧到最大，蛮横地从几个发了疯的镇民身上碾过去，灵巧地避开两个直冲着车头扑过来的人。
    这群人比生化危机电影里的丧尸还烦人！
    丧尸还需要抓伤或者烧伤人才会传播病毒，被污染的镇民却只想把化脓的脓水洒在莫白身上，他们巴不得莫白骑摩托撞死他们。
    几次闪躲，莫白就落在队伍最后。
    “莫白！”盛炎在公频里吼道。
    “我殿后。”莫白安抚着队友们。
    她想施展“环境排异”屏蔽污染，谁知刚一调动体内的能量，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似乎要马上冲破身体的束缚，获得自由。
    超星级怪物的污染、莫白的能量共同与心脏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稍有变动就会破坏这个平衡，造成整体的崩溃。
    她无法使用能力。
    如果任由镇民向她传播疾病，身体染病会造成体力和精神力下降，一样会破坏体内平衡，释放心脏。
    莫白没有猜错，镇民的暴动源自那颗解除封印的心脏。
    高思云感受到心脏的位置后坐不住了，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怪物终于出手了。
    镇民们不只来自身后，他们是从小镇各个方向跑向莫白的，很快莫白就被围住了。
    她用摩托车漂移，在空中漂亮地旋转，形成一个无伤圈，肉体凡胎的镇民们无法突破这个圈子。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莫白最多也就转三四圈，哪能一直转下去。
    但镇民们已经用人海战术将她团团围住，莫白外围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摩托车在人肉攻势下终于停了下来，一个满脸溃烂的大娘抱住莫白的腿，哭着说：“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你身上有药，求求你给我一点药吧！我太疼了，受不了了！”
    成千上万的人对莫白伸出手。
    “求你给我药！”
    “没有药杀了我也可以，我现在比死还难受。”
    “我已经70岁了，我死了没关系，可是我孙女才12岁，你把药给她好吗？或者，我替她疼也行。”
    哀嚎声钻入莫白脑海中，他们的声音明明没有精神污染，给莫白造成的精神冲击却比法医的笔记还要强烈。
    莫白被这群人困住，进退两难。
    “我没有药……”
    莫白的话还未说完，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上空传来：“我给你们药。”
    无数雪叶翩翩落下，覆盖在人们身上。
    邱雪融无法治疗这些人，但她可以让镇民们睡着。
    睡着后，不管是污染还是疾病都不会进展下去。
    莫白望着天空，一棵纯白的树直入云霄，无数雪叶仿佛下雪了般纷纷扬扬地飘落，短短几分钟，整个小镇被纯白的树叶覆盖，重归平静。
    “你们走吧，不会有人再阻止你们前进的道路。”邱雪融的声音从高空中传来。
    也不知她到底长到多高，竟然到达了能够覆盖整个小镇的程度。
    杜衡对着邱雪融喊道：“雪姐，你弄晕这群人就行，干嘛放这么大招？队……邢烁说过，你目前的等级已经是压制过的了，越使用能力等级就越高，一旦成为高-9级玩家，你就完全脱离人类的范畴了。”
    “高级观赏组玩家升到顶级，会脱离人类？”莫白惊道。
    杜衡道：“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是邢烁说的。他说观赏组的初始设定就是一种可成长的道具，注定被使用。就算不被变成卡牌，最终也无法保持人形。”
    莫白忽然想起莫向由曾说过，观赏组的升级速度快到令人心惊，和战斗组完全不同。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在养殖场见到过的白羽鸡，成长飞速，在现代化的养殖手段培养下，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出栏，走向普罗大众的餐桌，成为合理利用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