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里带着酸楚,容悦喉间有些喑哑:“夏姑娘,你……”
夏之秋没等他说完,淡淡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像一句无声的制止。
耳畔的声音渐渐恢复过来,行人笑声,商贩叫卖声,鼓锣吆喝声杂乱成一团,全部涌入她的耳畔。
而高楼之上,有人凭栏独饮。从方才起,目光不经意落入尘世,望见了女子那一撇身影,定定地看了许久,一股隐约的痛楚自无名处起,潮水般漫溯,难以自抑地爬满整颗心。
秋意阑珊。
“嗯,”夏之秋仰头看着幽深无尽的苍穹,眼泪沉得快要承不住了,“容公子……你看,今晚夜色正好,不静赏一番实在可惜……我便不再耽搁你,是时候告辞了。本是与灯青一同出来的,这会儿她怕是在寻我了……我们……我们来日有缘再见……”
说到“我们”二字时,她哽咽了一下,鼻间酸意袭来,她怕自己再也抑制不住,宛如来时那般小跑着穿过他,往绪风河更深处逃离。
风隐没了她的哭声,眼泪砸落在无人窥见的深夜,除了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今夜的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因为一方帕子误认情愫。她不是不知道这样的想法有多牵强,只是在信与不信之间,孤独地选择了那个可以给予自己勇气的答案,成全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悸动。
夜深了,街市上的行人渐少,绪风河旁更是寂寥无人。这样很好,不会有人听闻她的狼狈,将兜帽一围,哭得再大声也不会丢将军府的脸,明日天一亮,这件事便会安安静静地死去,惊不起任何风浪。
就这样,永永远远地死去。
就在这时,像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夏之秋的去路,她没有注意,结结实实撞了上去,只听见一声闷响,然而撞到了头却也不觉得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不住地道着歉,眼泪却借势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夏姑娘……”
那是极低极轻的一声唤,小心翼翼,如清风拂落叶。
夏之秋抬起头望向来人,那人身姿纤拔,静立于她面前,像一株可以令人倚靠的参天古树,可眉眼之间又熟悉得仿佛见过。
“楚……公子?”
她唤他时哭腔浓重,泪水也早已打湿面容,如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兽。迎着微光看她,也足以窥见那深藏于眼眸之中的悲哀。
楚藏不自觉抬起了手,小心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夏姑娘怎么哭得这样伤心,好像,要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了……”
他的声音像清风,抚慰着人心,却也催动了人心最深处那根柔软的弦。
委屈、难过、梦碎一时间涌上来,堵得夏之秋难受,她一哽一哽的,最终还是忍不住,头抵在楚藏的胸口,像孩子般放肆哭了出来。
楚藏没有说话,缄默地望向远方。
在那高楼之上,他看到了事情的全貌,更看到了她奔向那个男子时脸上的欣喜,同他说话时笑中的酸楚,以及匆匆离去时的仓皇与哀伤。
那一刻他的心很疼,像是一把刀扎入胸膛,一圈又一圈地绞着。她看向那个男子时眼里的情愫,是这么多年来从不曾在旁处见过的,更是他这一辈子卑微向往着,却又不敢奢求的东西。
他忽然有些嫉妒和眼羡,希望有朝一日那样的目光可以落在自己身上。晚风拂面,寒意裹身,将他的心事深埋大地。
夏之秋哭了很久,像是难得遇见一个可以倾诉的托身之所,泪水不觉打湿了他的大片衣襟。这是一场发乎情止乎礼的宣泄,楚藏很想伸出双手抱抱她,可是,直到最后也还是没能鼓起勇气。
蝼蚁不可仰视海棠。
秋晚的风一直细水长流地吹着,吹着不同人的悲喜。一年又一年如白驹过隙,沉默地做着红尘过客,年年至此地,年年哀乐不同。
“楚公子,对不起,是我失礼了……我,我不该弄脏你的衣服……所有的钱都在这儿了,若是不够,你尽管差人去夏府讨要,我一定完完整整地补偿给你……”
“这篮花赠与你,算是凭证,也算是赔礼……千错万错皆错在我,还请楚公子莫要见怪……对不起……”
她哭的时候可怜而可爱,他想揽她入怀,将那柔弱的身躯与自己的身体揉入在一处,听她的心跳,嗅她的气息,感受她的每一寸欢喜,替她承下所有伤痛。
可是他不能,也没有资格。当他颤抖着手接下她递来的一篮花时,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夏姑娘,相信我,你之后一定会过得很好,没有人再欺负你,会有人一生爱你,你会等到那一天的。”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而夏之秋也已离开数丈之远。若是秋风有心做媒,或许她曾经真切地听到过这句祝福。
***
中都城外,万籁俱寂。
月光照归路,将一个卖花老人佝偻的身影拖得很长。影子黯淡,却从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起,在月光下逐渐挺拔起来,宛如年轻人的身姿。
定睛细看,还可见一个状如狐狸的影子温驯地溜出来爬上那人影的肩头,恬静地依偎在颈窝处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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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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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云照缓步踏入书房,转身轻轻将门关上。细风匍匐在他的衣摆上,随他一同安静地坐于书案前。
第2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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