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苏诀寂静许久,道:“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人人都说她死了,史书也说她在救世后死了,可谁又真正见过她的尸体?”宁明昧反问,“死不见尸,灰飞烟灭,何尝又不是一种死无对证?”
对一位死去的圣人说这样的话,宁明昧几乎可以被认作是大不敬了。有苏诀于是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宁明昧摇头:“逻辑便是证据。”
“当初神女救世前,神族明显想要利用神女救世这一件事,重新掌握对六界各族的话语权。他们牵头促成此事,又将神女树立成各族人的精神图腾。可等到这件事发生之后,他们竟然只是带着神剑,悄声无息地隐居在灵水村,这难道不是很不符合逻辑么。”宁明昧道,“若是没有这样的打算,前期也不会宣扬得轰轰烈烈。后期如此低调,反而让人觉得可疑。”
有苏诀道:“所以你做出一个猜想:当年救世后,明珑根本没死。她灭口了知情的相关人等,将神剑寄放在灵水村,开始以‘夜合’的身份游走于人世间。在这个过程中,她偶遇了翁行云,并引发了之后的一系列事情。”
“当初灭口相关人等这件事很好理解。往好处想,是为了不再被利用。神族的人捧出了一座神像,给她锁上镣铐,想要利用她的死为自己争名夺利。既然如此,他们被反噬也是情理之中。”宁明昧道,“我接触神剑时,发现神剑上不止沾染过神族的血,也沾染过魔族的血。想来他们的死亡都是出于一个目的:灭口。好让世间再无人知道,神族曾做过的肮脏往事,也让世间再无人知道,本应牺牲的神女如今还活着。”
有苏诀挑眉:“这听起来已经很糟糕了。为什么会是‘往好处想’?”
“因为往坏处想,或许当年的‘开天门’本身,便是一个骗局。”宁明昧说,“或许当年明珑手持六界之力,却没有开天门——被堵死的天门就连一丝一毫的缝隙,也没有被劈开。”
这话要是说出去,那真是个能震惊六界的惊天大丑闻了。有苏诀此刻道:“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事情可就麻烦大了。”
“灵气由上界流至下界,二者相通时才能形成一个循环。若天门封闭,下界的灵气总量是有一个定数的。随着时间流逝,下界中的污浊也会越来越多。人心产生的怪物,也会越来越强大。”有苏诀道,“除此之外,大能与凡人之间也有天壤之别。你会将自己只要轻轻一挥手、便能死掉一片的生物,看作是和自己一样的生灵么?”
宁明昧:“这样的生灵也有自己的……”
有苏诀挑眉:“生活的权力?没想到你也会说出这样漂亮的话来。”
宁明昧推推眼镜:“工作价值,劳作红利。”
有苏诀:……
宁明昧:“不要小看每一个人。我的大办公楼的建设,离不开每个人辛勤劳动的帮助。大能一人再强又如何,要为我制作小商品卖钱,还需要每一个小齿轮的帮助。”
你这家伙,不要小看每个人的流水线劳动价值啊!
有苏诀明显被噎住了。他嘴里的演讲诡异地停在了这段逻辑断点上。很久后,他继续道:“但在大多数大能眼里,凡人在世间只能如蝼蚁一般求生。既然如此,毁灭他们、留下他们,都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但他们不会这样做,因为所有人都相信,只要修炼至最高层,就能飞升至上界。于是行毁灭之事,一是没有必要,二是在飞升之时,自有天劫清算他们手中的亏欠因缘。”
宁明昧总结:“眼前有期待,心中有忌惮。”
有苏诀道:“正是如此。而且对于凡人来说,他们也始终相信,天地间始终有用不完的灵气。每个人或许都会有成为大能的机会。”
宁明昧道:“然而天门被锁住,世间的灵气总有一日,是会被用光的。”
“而且天门封锁促使了邪物的诞生。这种邪物,污染灵气,感染生灵,以人心的恶为食,让天地之间充斥着邪气。”有苏诀道,“若天门仍是完全被封死的状态,天地循环被打破。这世间恐怕,也撑不了许久了。”
宁明昧想到了翁行云的那本笔记,和笔记里被撕掉的那些内容。
那些内容是否也与天门有关?
有苏诀又道:“说实话,翁行云的死让我觉得很可惜。但她与夜合分崩离析,倒是并不让我意外。”
“为什么?”宁明昧说。
“因为翁行云,是那样憧憬喜爱她。在她眼里,夜合洁白无瑕,就像是一个神明一样完美。很显然,夜合也是如此希望的。她希望自己做她的引路人,做她无可替代的朋友。她是如此执着于她在她眼里的完美,又是如此需要自己与她之间的关系,将这份完美视作关系的基石。一段关系建立在这样不稳定的地基上,又谈何没有崩塌的空间呢。”有苏诀道,“像夜合这种人,为了遮掩自己的毛病,是会做出最极端的事的。”
“很遗憾,直到最后在夜合眼里,翁行云没有爱上一个人,而是爱上了一个圣人。而在圣人的形象崩塌,在夜合知晓翁行云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甚至已经知道明珑那些充满谎言的过去时,比起二人之间说清楚,乃至于失去二人之间的关系……夜合只会选择直接出手,消灭这一切。”
宁明昧道:“与其让她活着厌恶我,不如让她死了。我不要让她质问,说她一直以来喜欢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我’。”
第6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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