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店大欺客?”薛向依旧托着红木盒,站在当地。
那四五个保安似乎听不懂普通话,依旧前行,直至将薛向围拢,才立住脚。
其中一个被称作豪哥的蒜头鼻似乎是领头地,以为薛向听不懂,一路上用粤语骂骂咧咧地招呼另外几个,说是要把薛向这大圈仔逮到僻静处好好收拾一番,又嘀咕着估摸着那红木盒内有好东西,交到堂口,一准儿有奖。
听到这些,薛向心中已然明了,这荣宝堂必是港岛某社团的产业。
要说这儿的港岛,廉政公署已经成立四五年了,对政府和警察系统的贪腐份子的打击可谓不遗余力,可对社团规模的控制就使不上力了。这会儿,港岛社团的力量极其强大,最出名的“老k”和“义字堂”都各自拥有不下十数万帮众,可谓势力惊人。
不过,港岛社团也算盗亦有道,自家开的生意倒是极讲规矩和信誉,断然不会讹诈了顾客,是以,这荣宝堂大厅内依旧能顾客盈门。
虽然人家荣宝堂店大不欺客,却也断断容不得别人欺上门来,薛向方才挑衅似的喝骂,自然被视作找茬儿,更兼他一口普通话,这帮名为保安、实为社团份子的家伙,自然就把他视作了碗中肥肉。
众保安围定薛向,眼见着就要出手拿人,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说话间,走过一分头青年来。
那青年二十七八模样,样貌平常,身材矮小,大约只有一米六左右的样子,但整个人极具威势,身后跟了四五个黑装大汉,一声喝斥刚出口,围住薛向的几个保安,齐齐转过身子,正对着那人鞠躬,齐声道:“项生好!”
薛向知道这是个说了算的人,看后世的tvb肥皂剧,他倒是知道在港岛,一般习惯称呼大人物某生。
那被称作项生的青年,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老远就伸长了手,朝薛向走来,出口竟是标准的普通话:“这位先生,本店礼数不周,莫怪莫怪!”
说完,项生又冲身后左侧的黑衣人交待几句,那人立时吆喝了几个年轻貌美的红装女郎,前呼后拥地搀了瘸老三前行,最后在一张宽大的沙发上放了,又去忙活着端茶倒水。
项生伸来的手,薛向轻轻一握,便松了开来,大咧咧道:“就你还是个晓事儿的,得,咱爷们儿也不废话,手头紧,压个东西,换点钱花,走,就到那沙发那儿,老子让你们开开眼。”
薛向如此言出无状,项生身后的大汉,齐齐色变,项生却面不改色,笑道:“听这位先生的口音莫非是京城人,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薛向挥挥手,满脸不耐烦:“薛向!行了,别问来问去的了,老子是来和你做生意的,别净跟我瞎套近乎,快些把你们店里的老师傅都叫出来,另外把医生也叫几个,待会儿别吓死几个,又我没提前打招呼。”
说完,薛向不理众人,大步朝瘸老三行去,到了近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品起茶来。
“项生,我看就是两个偷渡的土包子,跑咱这冲大佬来了,我看不如先赶出去,咱们再找个僻静地儿…..”
“闭嘴,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这里是什么地方?打打杀杀的那套,给老子收起来。”项生阴沉着眸子,盯着方才出声的豪哥,沉声斥道。
训完一票小弟,项生打个响指,方才招呼红装女郎给瘸老三的服务的黑装男子,立时朝柜台走去,未几,便有四个花甲老者从柜台一侧的小门,步了出来。
项生挥手止住众人的招呼,做个手势,大步朝薛向所在的沙发行去,其后四个老头儿紧紧跟随。
却说这项生本名项强,乃是“义字堂”前龙头项炎的三公子,性子阴沉倔强,身段狠辣。他老头子项炎因着身体原因退位之后,避居宝岛,而项强三兄弟却是独立撑起了“义字堂”,近年来,发展势头更是有超过“老k”之势。
而这项强之所以这般容忍薛向,又按薛向的要求,招来一票老头,倒不是他天生好脾气。而是项强凭直觉,认定薛向见过大世面,手中必有好物件儿。
项强这般判定,不单是从薛向那一口标准的京城腔,而是薛向进门就气度俨然,丝毫不为这满堂金碧辉煌所动,这哪里是寻常大陆仔应有的气度。且薛向那一口痞子腔,一听就不是装腔作势,而是夹着扑面而来的气势,显是底气十足。
项强刚领着四个老头坐定,薛向就招过侧立一旁的红衣女郎将桌上的茶杯、果盘裁撤一空,又让人将茶几仔细擦抹一片,才打开红木盒,将绢质卷轴,摆了上去,缓缓布展开来。
整个茶几甚长,足有四米有余,那画轴卷在一起,体积似乎不大,可一布展开来,竟是将茶几占去四分之三,接着,薛向一打响指,瘸老三会意,立时就自顾自说起话来。
“画名《韩熙载夜宴图》,作者五代画家顾闳中,画成于南唐李后主年间,尺寸:宽28.7厘米,长335.5厘米,全图工整、细腻,线描精确典雅,人物多用朱红、淡蓝、浅绿、橙黄等明丽的色彩………….”
瘸老三见了古董,就跟服了镇定剂差不多,这会儿,镇定自若,气度俨然,一口京片子,声音洪亮,吐字清晰,让众人听了个分明。
此番瘸老三介绍画作,本就是今晨一早,薛向提前交待过的。当时,瘸老三见了《韩熙载夜宴图》差点没惊疯过去,一听薛向说要把这国宝当了,立时蛮子脾气发作,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薛向好说歹说,保证只当一个月,一个月后,立马就赎回来,又威胁说,若是瘸老三不帮忙,画卖贱了,钱不够,就只有换成死当,不赎了,这么双管齐下,才让瘸老三就范。
第十一章大发横财
瘸老三家学渊源,数百年祖传的鉴定手艺,这会儿发挥得淋漓尽致,将这副《韩熙载夜宴图》的特点介绍得纤毫毕现,就连收藏在t北故宫博物院的临摹本都被拿出来点评了几句。
瘸老三说完,项强并着三个老头儿全听傻了,而另一个老头,早在薛向把画打开的霎那,就喉头咕隆一声,脑袋一歪,靠上了沙发,不省人事。
按说,那老头儿都晕过去了,项强和另外仨老头该急着去看那晕过去的老头是何情况。可这四人却是一动不动,齐齐拿眼珠子直直盯在那画上,整个人仿佛定住了。
还是薛向看不过去了,伸手在那老头儿的惊门穴和玉枕穴后轻揉数下,老头儿才悠悠转醒。老头醒过来后,迷瞪了几下眼睛,忽地,蹭身就朝茶几扑去,刚挤歪一个老头,又从另一个老头手中抢过放大镜,整个人压得恨不能钻进画中去。
又过片刻,薛向终于不耐烦了:“嗨嗨嗨,我说老几位,看了半天了,你们中间不会没个明白人吧,先前我边上的这位将画的来龙去脉,以及特点风格,乃至出处,都说得一清二楚,你们还折腾什么呢,实话说了吧,也就是老子现在手头紧,在你们这边借点钱,周转周转,让你们帮着保管个十天半月,顺带着让你们也沾沾这传世国宝的祥瑞气儿,可没功夫跟你们磨蹭,开个价吧,你这儿不行。老子就去别家问问,这东西不愁压不出去,麻溜儿地,老子的车可还在外面等着呢。”
说话间,薛向就把几个老头儿扒拉回了沙发,自顾自地收拣起画来。
薛向正要把画轴放进红木盒中,却被项强一把按住:“老弟。你也太急了吧,总得容我们些时间商量商量吧。”得见如此重宝,项强说话都带上了颤音。
却说项强经营这家荣宝堂日久。自然对古玩多少有些浸淫,且方才那个晕过去的老头正是荣宝堂鉴定书画类的抗鼎人物,就冲刚才老头子又是晕。又是抢的,项强估摸着方才瘸老三的介绍,就没掺水分。
果然,项强丢一个眼色给先前昏倒的那老头,那老头浑身哆嗦地点了下头,项强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听薛老弟方才的口气,似乎是要活当,活当嘛,按咱们这行的规矩。可不能只当十天半月,最少一个月,月息八分,当然啦,我和薛老弟一见如故。自然另当别论,月息就算七分五吧,不知道薛老弟这宝贝想当多少?”
“咱们这不是卖东西,我是卖家,你是买家;而是当东西,哪有开当铺的不出价。反叫我这当东西的瞎吆喝的,你莫不是当爷们儿是凯子,想宰上一刀吧,实话告诉你,咱爷们儿还真不怕这个,你这儿不行,还有下家,再说,反正我是当,又不是卖,你给的钱少,老子到时付的利息就少,反正也就四五天的时间,老子的钱就到了。这几天,老子要到赌场和马车逛逛,你看着给吧,够老子玩儿就行了。”
薛向欲擒故纵,项强却是立时中计。
细说来,也由不得项强不中计,眼前的这幅画到底是什么水准,哪个层级,项强这会儿完全清楚了,不说这画卷如何优美,单凭一副临摹本都能藏进故宫博物院,就该知道这正品原本是何其珍贵,用国之重宝四个字来形容,毫不过誉。要说这荣宝堂诞生近三十年来,何曾见过这等国宝中的重宝?
就为着荣宝堂没有一件压得住场面的宝物,不知被多少典当行的同仁暗中嗤笑为暴发户,今朝撞见《韩熙载夜宴图》,项强几乎以为是上天的恩赐,岂能放它过去。
先前,项强还想着尽量压价,这会儿只想着开出高高的价钱,让这败家子在赌场和马场瞎折腾,只要一个月后,这败家子兑不出钱来,这宝物自动收归己有。
当然,项强不是没动过巧取豪夺的心思,只是薛向的气势和说话的口气,让他摸不出底,看薛向喊着又是逛赌场,又是下马场的,说不定就是大陆那边的红色公子,不然普通大圈仔能有这气派?
别看这会儿,港岛在英帝国辖下,可离着回归之日也就不到二十年,这帮混社团又不是什么富绅豪贾,到了97,打个包就跑到国外。他们的根基、势力全部来自港岛,出国之后,恐怕立时就成了小菜。是以,项强有此顾虑,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计较已定,项强故作豪爽,一拍桌子,道:“薛老弟,你我今日相见,就是有缘,我岂能让你白跑一趟,按你们京城人话说,得勒,一口价,三百万,老弟你看如何?”
“是不是有点多啊,我这四天的时间,也花不了,要不少点儿?”薛向强压住心头的激动,眉头微皱,做出副不情愿的表情。
“不多,多啥啊多,这四五天时间,你老弟总要玩儿痛快吧,是不是怕利息太高了,要不这么着吧,我再给你让一个点,不,让你一个半点,凑个吉利数,算你六分息,让你老弟在赌场上也六六大顺嘛。”项强说得痛快,心里却是巴不得薛向输个精光。
第1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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