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厦门码头,在四轮马车里时,郑秀文说:“郑奇,你若是把这个月的零花钱拿出一半来给我,你在學校里便不会被范伟业老师抽,大姐有办法。”
郑奇大喜,说:“大姐!你真正是我等的好大姐!”
郑秀文说:“这些时日,我的功课不能耽误了,要不肯定会被潘婷和刘子宁落远了!那可就太糟了——你们也都带好你们的课本了吗?”
“大姐,带好了!”
“好啊,到时候我来教你们——至于我,姜老师说柳技术员和贺站长也足够当我的老师了!”
“大姐,我等听话就是了——”
“嗯,在學校私下里的事情不可说出去,就说在平常课堂上的表现!”
“放心吧,大姐,别说他们,连老师都不知道我等很多事情——”
“知道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少年吗?”
“知道,知道,温良恭让,说话慢吞吞一些的,最好啥都不知道,多求教他们的——”
“欧了,谁要是敢反驳、质问他们,事后看我如何收拾他!”
两个兄弟齐声说:“大姐放心,我等当然听命,从现在开始装傻!”——
这定是我的女儿的脚步声!
永胜伯郑彩在书房里听得真切!
他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一本书就胡乱看着,却又故意慢慢翻页。
女儿仍是像小时一样轻轻地走到自己的身边,轻柔地说:“爹爹,女儿请假回来看您了——女儿很想您!”
一双小手开始摇动自己的胳膊了,这时传来了槐花的香味,这是又用了汉唐集团的化妆物品了。
永胜伯郑彩强行抑制欣喜,并没有急于把视线从书中移开,只是缓缓地说:“郑家大小姐回来了,快坐吧!”
女儿大了,原先都是要直接扑到自己的大腿上坐的!
“爹爹呀,我给您沏茶,正宗的茶道!”
“不用了!你们三个都给我在沙发上坐好!!”
永胜伯郑彩感觉自己拿足了架子,他转过头刚要说话,却被沙发上的郑秀文和那两个小兄弟直接气个半死!
我说厦门之地的年轻人打扮起来怎么越来越古怪,原来竟是學你们!
就算女儿是乖巧地坐着,但是能看出她长高了,面色黑红了些,但这是健康之色。
她梳着双桃发髻不算双桃发髻的发式,上面没有插着一只饰物,只是扎了一条淡蓝色头绳,她那后面的头发只似能掩住脖颈儿!
对襟浅蓝色帆布外套,竟然只有四个香樟木扣子!
前脖颈处露出雪白的棉布衬衫衣领,还是大立领的,真就露出一抹脖颈儿!
对襟浅蓝色帆布外套下方也露出雪白的衫衣衣角,还是斜长三角状的!
下着淡蓝色帆布短裙,竟然刚过膝盖不多!
幸好还有白色长身棉袜!
脚下是淡蓝色帆布高腰鞋——
所有这些物件在厦门都有卖的!
那两个臭小子头上竟然是马尾辫子!
好吧,自家的二弟也是这样,他们这是學大人了,厦门这样的人多去了,不想管了——
但是他们竟然也是帆布衣、帆布裤、帆布鞋子!
永胜伯郑彩忍住怒火,缓缓地说:“你们零用钱不够花吗?为何穿着——简陋质朴到如此地步——”
永胜伯郑彩差点说像个劳工了。
郑正和郑奇对视了一眼,我等简陋质朴?这是最新出的棉麻混纺好吧?现在比那上等的绸缎可贵多了!这与市面上卖的帆布不是一样的好吧?
郑秀文姿势端庄地坐在一个小沙发上,她非常文静地嫣然一笑说:“爹爹呀,我等一心扑在學业上,当然无心装扮自己,但求有个好成绩来回报爹爹——”
“我的女儿啊!”永胜伯郑彩在心里叫了一声,有了一些酸楚。
爹爹当年还不是为了让汉唐集团那些人全心全意帮助我郑家,质押了你们才得到了如此局面!
真心对不起啊,让你们受了苦了。
永胜伯郑彩眼角隐隐有了泪光,说:“我听闻你已经在那里考过第一了,而且据说早已经算是小學毕业,呵呵,听闻那汉唐集团也对你慧外秀中的表现赞叹不已,不用再要去那个什么特训初中毕业班了,以后就陪在爹爹身边享福吧——”
郑秀文一时说不出话来了,脸都白了,爹爹不按套路出牌,这完全打乱了她的设想。
永胜伯郑彩看到女儿有些激动的样子,知道她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
他又把头转向坐在长沙发上的郑正和郑奇哥两个,他看见那哥两个看见自己也是一幅激动的样子。
这都是骨肉深情啊。
“听闻你们在學校受过汉唐集团小先生的责打?算了,当年你们爹爹也受过私塾先生的责打,这个不必计较!你们两个若是不想再回去,可以留在我这里,不用担心你们爹爹,我自与他们商量——”
这时只见郑正郑奇哥两个齐身站起,先是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揖。
永胜伯郑彩嘴角带笑,不错,真不错。
郑正先说:“家父让我等好好陪大伯十天,就此向那汉唐集团的先生请假十天,若是不回去了,怕是会让家父难堪,这里有一个信字啊!”
郑奇接着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學海无涯苦做舟。虽然我等天资没有秀文姐姐聪慧,没有得到小學毕业,但是我等发誓要得到它,岂能让汉唐集团的人笑了去,说我郑家没有好男儿?!”
“好啊!”永胜伯郑彩大喝一声,“啪”的一声拍在大腿上,说道,“郑奇看来是甘愿受苦,也要印证郑家好男儿的名声了!”
郑正忙接口正色道:“侄儿也愿意印证!”
永胜伯郑彩心中大喜,上天待我郑家不薄啊,这两个侄儿虽然鲁钝了些,但是志向是有的,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永胜伯郑彩灿然一笑,说:“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那都是要求别人做到的,我郑家子孙大可不必如此,等你们回去之时,我每月再给你们一份零花钱,还有上好的湖州蓝绸捡几匹回去——好了,去看看你们大哥郑智吧,你们这些兄弟都多年不见了。”
这哥两个连忙彬彬有礼地道别,在老管家的带领下去看望大哥郑智。
临出门前,他们偷望了大姐郑秀文一眼,那眼光里说:“大姐,你好自为之啊。”
郑秀文眼眉动了动,眼睛里说:“大姐有办法。”
郑秀文此时见爹爹真是一脸的欣喜,她知道此时不是合适的时候。
便和爹爹多说些學校女生之间的趣声,倒是也让永胜伯郑彩不时哈哈大笑。
忽然,郑秀文走了上前,攀着爹爹的肩膀,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说:“爹爹,你都有白头发了,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永胜伯郑彩这才发应过来,连连说:“秀文,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快到十四岁了,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呵呵,爹爹最心疼地是你啊,也知道你最心疼爹爹,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呵呵——”
永胜伯郑彩满面的皱纹全笑开了,心头全是亲情的温暖。
“我不会再让我家秀文在那里受苦了——”
“爹爹,话说临行前,我与那姜先生说好了十日之约,若是不遵守了,怕有失信一说——论语中说: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永胜伯郑彩不在意地说:“秀文,莫要在意,那是要求别人做到的,在论语.子路第十三中,子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
孟子也有言: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所以,今后行事要会通权达变——”
郑秀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怕是用诚信之义辩不过爹爹的。
还有别的方法吗?这算是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量吗?
第六百一十二章 兄妹情深
这样,永胜伯郑彩过上了心满意足的幸福日子。
每天早晨,他都在书房里端坐着,等着这些小字辈的人给自己问安,然后,看着小小的郑秀文给自己一板一眼地表演茶道,动作生硬了些,但是确实会呢。
女儿沏的茶真心好喝。
看着装扮的花团锦簇,五颜六色,千层万叠,光彩照人的郑秀文,永胜伯郑彩心里幸福地叹了口气。
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让我的家族兴旺发达!
再看看郑正和郑奇各自一身湖州蓝绸直裰,头上的发髻上,扎的是青蓝缎书生方巾,脚下是手缝软底鞋,手中一把倭扇。
多好的翩翩书生啊——
不管是大一些的,还是小的,他们统统围绕在永胜伯郑彩的身边,听他老人家讲人生的各种道理。
永胜伯郑彩说:“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不要与人争辩,若是辩了定要赢在最后,用一切办法!”
永胜伯郑彩本来想说说自己溺杀鲁王监国文臣的事情,但是在这个春意盎然的季节,看着一张张年轻的小脸儿,算了,等他们大一大再说了。
永胜伯郑彩说:“人无信则不立,不会通达权变是二货!莫要學汉唐集团——若是像他们那样,对野人都讲信用,那么何以来对待君子?他们怕是永远學不会权宜之计!”
永胜伯郑彩本来想说说汉唐集团在淡马锡和安达曼群岛的趣闻,怕又勾起孩子们的野心来,算了,不要让他们知道外面的事情了。
永胜伯郑彩说:“儒字如何写?人加上需嘛,但要注意,这个人便是我,我便是那个人。只要我需要的,他们要去做,还要好好做,还要替我说出道理来,这便是儒。
儒生,不可慢待!千万莫學汉唐集团那种不理不采——他们哪里懂得儒家的精髓?
但是,若不是我需要的,那如何还能算他是儒生?”
永胜伯郑彩本来想说说设立书生巡警的妙处,但是想一想他们还是小,怕将来掌握不住尺寸。
书生巡警不着公服,出没于酒馆、茶楼、青楼,待听到不当言论,便立即举报,这样有利于我等掌控大局,同时利用他们多多宣扬我等大义,这都是极好的。
但是此类人不可大用,因其极善于投机,若是将来他们寻得机会,必反噬于我!
这个尺寸,孩子们可掌握拿捏不准,以后再说吧。
永胜伯郑彩说:“多日来我颇有体会——管理一方者,必为百姓设置好安身立命之所!何也?有恒产者有恒心。
汉唐集团分期贷款,卖于百姓住房这种手段,我看这方法不错。
但是,他们设最低工资保障却落了下乘,安身立命可以,但民不可使其富,必将使其终日劳作不得休闲,如此不生闲事,我郑家大局才可稳定!”
永胜伯郑彩拿出一份,那上面早都用铅笔画出无数个圈圈。
他说:“我在报纸上隐约感到汉唐集团管制下的民众越来越敢说话了,他们的大局开始不稳了!
竟然有百姓指责了汉唐集团某个巡警执法不公!这就是兆头啊——”
第4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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