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冯阮双手揣在袖筒里,闭目养神。
刚才那个应该是小皇帝的人,她的眼线在望水巷里多次见到过对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乞丐,具体是何长相不清楚,但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干净清亮。
她应该做着探子的差事,只是还太年轻了,稚嫩青涩的像只小蜘蛛,布网的时候也不够隐蔽,这才被她的长随发现了。
等她再成长一些,手段再厉害一些,网撒在隐晦之处,到时候整个大梁就在小皇上的掌控之内了,像是她如今的影子这般,无处不在。
“收收爪牙,”冯阮算着日子,轻声道:“离我收网的日子,不远了。”
如果迟迟找不到这个世界的医疗bug周小神医,那她跟她夫郎能存在的时间不多了。
她要在走之前,把自己的任务完成。
旧的网撤去,给新的网腾一片地方,留她们的本土势力慢慢成长壮大,这才是撑起未来大梁跟这个世界的根本。
说起来言佩一事跟她也有不小的关系,如果不是她煽动廉鹤,廉鹤不会撺掇言佩上谏,后面也不会有考生因齐敏一事而怒砸言佩,言佩要是没出事,小公主就不会穿过来。
不过兜兜转转,如今目的还是顺利达成了。
廉鹤对她怀恨在心,这些日子定会好好收集她的罪证,准备给她来个鱼死网破。
到时候她这个奸臣,就可以顺势去死了。
“对了,珍宝阁那边怎么样?”冯阮问。
长随回,“活动已经快开始了,到时候阁主会挑选一个最优秀的人,由她继承珍宝阁。”
珍宝阁的财富,富可敌国。大梁国库没有钱,但珍宝阁有钱。
老阁主向来神秘,无人知道她真实身份,只听说是白手起家,然而实际上,老阁主是冯阮这具身体的血亲姐姐。
珍宝阁如今能有这般规模,少不了冯阮以右相的身份在背后出力。
“大人,到了。”
马车直接进府。
冯阮进了主屋就看见了绿萝,在冯府里,他现在叫红掌。
“红掌,外面是谁?”主屋里传出清冷淡漠的男子声。
红掌恭恭敬敬,垂眸回他,“主君,是大人回来了。”
冯阮都走到了屋里,王氏才看清她的身影,只是脸上没什么情绪,垂着眼,手里抚着掌下的温热,淡声道:“今个什么好日子,妻主竟然回府了。”
王氏跟冯阮不过契约婚姻罢了,冯阮看重了王家书香门第的上好名声,王家见冯阮前途不可限量,这才把他嫁了过来。
可惜冯阮不是个清臣,跟王氏想嫁的妻主完全相反,两人这才拟了协议,他只要冯家主君的位置,别的不管。
这是他身为王氏之子,唯一能为家族做的事情了。
冯阮在外面养外室的事情,王氏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管罢了,他也不细问,只不过有时会稍微阴阳两句。
养一个就算了,听红掌说,她最近又养了一个什么烟花柳巷里的公子,越发不收敛了。
她行事这般肆意,离开莺莺燕燕就活不下去,迟早会败在男人手上,丢了这条命。
王氏嘴上说着最在乎的是主君身份,但心底深处却不希望冯阮真的丧命。
毕竟,这是他的妻主。
冯阮拎起衣摆抬脚进来,寻个椅子坐下,看都不看王氏,“咱们当初说好的,互不干涉。”
“是我越界了,”王氏手上抚摸的动作一顿,脸上有些难看,整理完情绪,才说,“我只是怕你丢了右相一位,我当不成这右相夫郎罢了。”
“夫郎莫要咒我,”冯阮端着茶,借着喝茶的动作,余光扫向王氏,“我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能动的了我的地位。”
王氏今日穿着一身银白冬袍,袍角跟袖口都绣着大片红梅,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越发冷艳矜贵,连眼尾的那颗小小泪痣,都带着股不容侵犯的冷意。
他怀里抱着两人三岁的“儿子”,缓慢抚摸,“儿子”趴在他腿上昏昏欲睡,舒服的发出哼哼哧哧的声音。
冯阮不止一次羡慕“儿子”,如果有可能,她也想趴在夫郎的腿上,被他这么抚着。
“我只是好言提醒,你听不听随意,”王氏有些累了,将“儿子”交给红掌,“带他去玩玩,我去歇歇。”
他抬脚带着随从出了主屋。
等王氏离开,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冯阮才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盏。
“朱朱,快来让母亲抱抱。”冯阮蹲下来,将红掌放在地上的小香猪抱起来。
也不顾身上穿着官袍,手将小猪从头摸到了尾,还轻轻扯了扯它打卷的尾巴,“小东西,我怎么觉得你又重了些呢。”
这猪说是长不大,可三年下来,还是肉眼可见的肥了一圈,以前跟只猫儿大小,现在都跟只中小型犬一般高了。
冯阮对外的形象是不爱夫郎,不管孩子,这才没让爷俩出席过宫宴或者其他场合。
然而实际上,她可喜欢王氏养的这个小猪了。
这是她夫郎的宝贝猪儿子,自然也是她的猪猪宝贝。
朱朱哼哼唧唧,在冯阮怀里拱来拱去。
“主子,小神医至今依旧没下落,但——”
红掌站在一边,犹豫一瞬,还是皱眉轻声说,“但主君近日的视力,越发差了。”
“别的呢?”冯阮蹲在地上,摸着猪背的手一顿,慢慢垂下眼。
红掌道:“别的还好,味觉跟听觉依旧正常。”
“我知道了。”
冯阮抱着猪儿子,捏了捏它的小耳朵,低声叹,“爸爸妈妈能陪你的时间,怕是不多喽。”
“下去吧,我哄它玩一会儿。”
“是。”
冯相今日在府里专心哄儿子,梁夏今日在陪沈君牧。
从言府离开后,梁夏就带着李钱跟沈君牧去了趟沈府。
李钱很少出宫,不管是以前当皇上还是现在当总管,出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但他很喜欢上街,尤其是现在当总管,李钱格外喜欢街上的烟火气。听着小贩的叫卖声,嗅着各家铺子的美食香味,让他有一种脚踩实地还好好活着的感觉。
李钱止不住扭头往车厢里看。
就这么急着去沈府吗,要不先下来玩一会儿呗。
好不容易甩掉报春把人拐出来,大夏怎么就不会哄人开心呢。
糖葫芦买着,糖人拿着,去各种铺子里走一圈,这感情不就来了吗。
李钱感慨:
‘她还是太小了,八百个心眼子,估计七百九十九个都用在了朝堂政事上,就只剩那一个用在沈君牧身上。’
‘这样哪里讨得到美人欢心哦。’
‘就沈君牧那小木头脑袋,啥时候能开窍啊。’
系统问他:
[你很有经验哄人?]
李钱得瑟起来,他要是没有经验,怎么亡的国呢。
李钱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坐在前面驾车,梁夏跟沈君牧并肩坐在车里。
知道要回家了,沈君牧一直撩开车帘往外看,望望到哪儿了。
他进宫以后,经常能见到母亲,可却没办法见到父亲。如今好些日子没见爹爹,他心里格外想念。
沈君牧抿着唇,眼里带着光,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快速飞回家。
他头始终伸在外头,导致梁夏想跟他说话都觉得打扰了他。
梁夏也学沈君牧,撩起车帘朝街上看。
这片土地属于京城,位于皇城眼底,所以还能维持这么一副热闹平和的景象,这要是换到别处,怕是没有这般场面。
过罢年,很多地方雪灾不断,都闹起了起义,只是规模小,当地政府没发现罢了。
这些小打小闹构不成威胁,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本土的起义跟边疆的叛变相勾结,最后拥护“新皇”打到皇城。
梁夏梦里的尸山血海太惨烈了,跟眼前这副热闹截然相反。
“到了。”
李钱出声。
沈君牧早就像只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迫不及待地飞出去。
马车前脚刚停下,他后脚就撑着车辕潇洒利落的从车上跳下来,脆生生朝前喊,“爹,娘。”
沈琼花跟沈夫郎早一步收到消息,知道梁夏会过来,所以提前出来站在府门口迎接。
但妻夫两人完全没想到,梁夏出宫就罢了,居然还把沈君牧也带了出来。
沈夫郎脸上瞬间露出喜色,上前两步张开双臂接住跑过来的沈君牧,“牧儿。”
沈琼花眼里也带出了笑意,双手背在身后,满脸柔和地看着夫郎儿子相拥,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沈君牧身上这身衣服……
沈琼花“嘶”了一声,“你这衣服……”
沈君牧下意识站直身体,红着耳廓,低头看身上的衣服,浑身上下写满了“别问别问别问”。
“也太大了些吧!”沈琼花伸手提溜沈君牧肩上的衣服,往上提了提,“大出好些来,你看看,肩都没撑起来。”
“是、是有些大。”沈君牧不知为何,整个人突然松了口气。
沈夫郎手动扯着沈君牧转圈,将他看了一遍,点头肯定,“嗯,是太大了。”
他笑着看向沈君牧,“怎么出宫也不挑身合适的衣服穿,大些就罢了,怎么还穿了女装。”
沈琼花眼睛眯起来,“嗯?女装?”
款式太简单,她刚才都没注意到。
沈君牧刚吐出去的那口气,又吸了回来,憋得脸红,他伸手往后指,“说是为了遮掩身份,不被人认出来。你看,李、李钱也穿了女装。”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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