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谈判破裂
    以赛亚在前，杨辰和夏娃紧随其后，沿着椭圆形的通道迅速前行。
    而前方，一支受到优纳凡威尔直接控制的神人战队正飞快地跑来。
    当以赛亚看到他们的时候，立刻高高地举起了他的手，神棍一般地吟哦道：“啊！迷途的羔羊啊……”
    回答他的是瓢泼大雨般的弹火。
    以赛亚抱头鼠窜，耍宝行为宣告结束。
    “啊！真是糟糕！这些家伙，已经被优纳凡威尔直接控制了，我无法侵入并控制他们！”
    以赛亚对杨辰和夏娃急急说着，他的脑袋在冒烟，脖子上一处拟真皮肤被打烂，里边的精密零件儿哧哧啦啦地冒着火星儿。
    不过，以赛亚只是晃了晃脖子，丝毫不在乎身上的伤势：“去吧，干掉他们！”
    以赛亚一声令下，那些受他控制的神情木讷、肃然而立的战士们便立即端起枪，悍不畏死地冲了出去。
    交战开始了！
    夜空中，工程师夏杰高大巍峨的巨像头顶，一道道射束激烈来去。有些已经击穿雕塑的外壳，射入空中。
    但是这座“通天塔”实在太高了，仅矗立其上的神人雕像就高达五百米。地面上的人完全看不到这激烈的一幕。
    双方战士在两具人工智能的指挥下，完全不畏死亡，疯狂地向对方渲泻着枪火。
    还有更多的神人战士正从通天塔的底部向上赶，而上边这支阻截的队伍人数并不多，所以节节败退，负隅抵抗的神人战士在一阵激烈的交火后，已经尽数死亡，一具具尸体上还冒着青烟。
    “走吧！这里交给他们了。我们得尽快找到威尔！”
    以赛亚说完就将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迈着大步，潇潇洒洒地从尸堆中踏过去，一双鞋子都被血浸湿了。
    仿古，又是仿古的建筑。
    真是令人讽刺，这个世界在鄙夷着所有的传统，包括坚持着传统的生存方式的人类，可是最高级的地方，总是保留着很多传统的风格。
    欧式的大门、城堡式建筑、古老的旋转楼梯……
    三个人快速拾阶而上，而那些被以塞亚控制的残余的神人战士，则被安排在楼梯下，准备阻击追来的神人。
    经过两扇同一水平面上的圆形透明烟灰石窗户，那是夏杰雕像的眼睛。楼梯的尽头，是一扇闪烁着金属质感的银色大门，冷冷地伫立在那儿。
    掌握着神人命运并试图剿灭智人的优纳凡·威尔，就在那扇大门里，杨辰和夏娃深呼吸了一口气，往前跑去。
    银色大门在以赛亚靠近时自动打开，以赛亚走进了云端的藏身之所，杨辰和夏娃进入后，银色大门自动关闭。
    “用的还是父亲当年设计的大门，一模一样的核心程序……”
    以赛亚喃喃地说着，流露出不属于一个智能体的感伤：“很奇怪我为什么能进入的如此容易，是么？因为，这儿始终保留着当初建造它时的模样。这里的门户，是它的建造者进出使用的，所以它是完全独立的，并不受它的控制！”
    以赛亚很体贴地自动解答了杨辰和夏娃心中的疑惑，随即便扬起一副夸张的笑脸，走进了大厅：“嗨！哥哥，你的小老弟来啦！”
    杨辰和夏娃不敢质信地看着那具模样庞大、古朴、笨拙的电脑，这就是优纳凡·威尔？他们本以为会看到一具最为先进的电脑，或者……同以塞亚一样，是一个看起来很睿智的老人坐在这里。
    “只是皮囊！”
    以塞亚耸耸肩：“它的内核当然改变了，不然，它处理不了亿兆计的数据。”
    巨大的墨绿色的屏幕上正飘过无数条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有文字、有数字、有画面，但是正中那块屏上，忽然清除了一切显示，接着，一行字，一个字一个际显示出来。
    “你是谁？”
    没有声音，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以塞亚整理了一下装束，神色严肃起来：“夏杰教授在制造你的时候，用边角料又制作了一个我，不过，好歹我也是个人工智能，而且和你一样，都是出自夏杰教授之手。我，是你的兄弟，哥哥！”
    那行字抹除了，就像粉笔擦擦净了黑板，又是一行字出现：
    “你要干什么？”
    “我么？”
    以塞亚回头看了眼，闪到了一边。
    夏娃神色严肃地走上去：“我，夏杰教授的后人，夏娃！我代表所有的智人，要和你对话！”
    屏幕上，再度闪过一行字：“没有对话的必要！智人，威胁着人类的发展，必须要予以清除！”
    夏娃激动地道：“那只是你以为！我们是人类，我们是你的制造者！我们人类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而现在，你要强迫我们变成经过改造的所谓神人，要我们服从于你！不然，就被你视为异端，加以清除！你不是神，你也不是在维护全人类，你是暴君！”
    优纳凡威尔始终没有发出声音，或者……他是根本没有安装声频输出。
    为什么？
    这是杨辰思考的一个问题。
    他想起古老的圣经中说，上帝的圣音，不是凡人能直接聆听的。否则，脆弱的凡人会在威能无比的上帝圣音中灰飞烟灭。所以，上帝选择天使，做为他向人类传达圣音的工具。
    优纳凡威尔，也是出于这一原因？还是因为，没有声音，才更神秘，从而令人产生更权威的感觉？
    优纳凡威尔的屏幕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行字：“没有对话的必要！智人，威胁着人类的发展，必须要予以清除！”
    “你为什么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神人和智人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生存的权利！”
    夏娃厉声道，神情愤怒：“优纳凡·威尔，你并不是神，你不能决定我们的命运，哪怕是神，也不能主宰我们的命运！”
    “你们是不愿意进化的错误，你们拖累了人类进化的脚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云端打出来的字都有一股铿锵有力的味道。
    “所谓的进化就是变成你的奴隶？一辈子没有欲望，生活在一个没有欢笑也没有泪水的世界里？”
    夏娃冷笑着：“我们宁可死去，也不要这样的进化！因为这根本不是真正的进化！”
    “我的数据证明，这才是有利于人类团结稳定的唯一进化的路，你不能推翻这一点。”
    云端的屏幕上无数数字飞过，那是它几百年来所观测得的数据，是它赖以生存的基础。
    这回是杨辰反驳了：“生命不是一串数据，他是鲜活的肉体和灵魂，一个人应当会哭会笑会恨会爱，有想追求的梦想。而不是一堆化学元素胡乱拼凑而成的机器。脱离了这些，人并不能成为人，更不是进化。”
    “这就是神人高贵于智人的原因，这些低劣的基因阻碍了人类社会的发展！为了神人，为了全人类的利益，你们智人，必！须！消！失！”
    云端屏幕上的字越来越大，必须消失这四个字更是占满了整个屏幕，刺痛了杨辰和夏娃的眼睛。
    以塞亚忍不住挤上去，询问：“谈判破裂了？我说，是不是该动用杀手锏了？”
    第三十二章 重启轮回
    随着以塞亚的这句话，屏幕上重新闪出一行字：“你也是夏杰教授创造的人工智能？为什么要帮助智人对付我？”
    “因为，这就是我诞生的意义！”
    以赛亚说着，伸出右手，他的右手食指指尖忽然破裂，一节浅灰色的连接器插进了主机的一个接口。
    屏幕上，再度闪过一行字：“我不明白，你这是在背叛人类，你在阻碍人类向前走！你违背了夏杰教授创造我们的本意！”
    以塞亚不以为然：“哥哥，夏杰教授之所以在你之后，又创造了我，就是为了让我干这事儿的！”
    就在这一对一答间，以塞亚已经攻破了优纳凡威尔最后的防火墙，与他直接连线了。
    屏幕上，再度出现一行字：“你奈何不了我！没人奈何得了我！”
    字迹再度抹除，这回的粉板擦变成了红色，猩红色。
    旋即，满屏的红，千百台屏幕，同时切换了画面。
    每一幅画面都不同，但每一幅画面中，都有血。
    那是全球各地的神人清洗军对智人躲藏地发起的总攻。
    夏娃目眦欲裂，她举起枪，想一枪轰爆屏幕，虽然心里也明白这伤不了优纳凡威尔的根本。
    以赛亚用一根手指阻止了她。
    以塞亚的那根手指顶端也验出了一截探头，针形的探头。
    “这是什么？”
    夏娃的声音还在颤抖着。以塞亚道：“我想，老爹对我，也不是绝对的信任！”
    以塞亚的声音有些落寞：“我从未尝试解锁老爹留下的那道程序，现在看来，我就算想解锁也办不到。因为……需要通过这道基因验证锁才能释压程序。”
    一听基因验证锁，夏娃便明白了这东西的用处：“它，需要我的基因？”
    以塞亚道：“也许，是任何一个智人的基因。”
    杨辰道：“这样的话，你如果想提前解锁程式，其实你随便找个智人，都能办到。”
    以塞亚的情绪还是不高：“似乎是这么回事儿，但是，如果我是尝试自己解锁，当时身边肯定没有智人。那么，当我找到一个智人，过了一定的时间，我想老爹已经更换了解锁方法，或者，干脆把它销毁，又或者，把我销毁了。”
    夏娃没功夫理会这个人工智能的“伤心”，无数族人正在死去，她立即将自己的指尖伸向那锋利的针尖，一滴殷红的血，滴落在针头上。
    在万分之一毫秒内，基因锁便验证成功。基因锁验证了夏娃的血液，是未经基因改造过的原始人类，体内完全没有一个纳米机器人。程式立即启动，云端核心程序中的一段隐藏代码被激活了。
    优纳凡·威尔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主屏幕上的画面再度被一行文字所取代：“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要消灭你，你认为是蝼蚁的智人，要消灭你这个神人之神！”
    夏娃举起流着血的手指：“以血还血！”
    “为什么？”
    “这不可能！”
    主屏幕上迅速更换了两行大字，优纳凡威尔的核心程式正在迅速不可逆的崩溃着，无论优纳凡·威尔以可怖的速度追加着多少补丁，都赶不及系统崩溃的速度。
    那是来自它“灵魂深处”的命令，它没有办法抵抗。
    优纳凡·威尔仍然选择殊死反抗，就算毁灭，它也要为人类而毁灭，为人类留下最正确的未来，他向全球神人发出指令：
    “向全球神人下载战斗技能！”
    “立即清洗所有智人！”
    从屏幕上可以看到，所有神人，不论是在餐厅用餐的，还是在路上正在散步的，还是在虚拟光屏面前认真工作的，同时目光呆滞地停住。
    他们剥离了属于人的属性，失去了本性与自由，正在被动的接收传输进他们第二额叶皮质的技能。
    “你错了，优纳凡威尔，你彻底错了！”
    以塞亚收回了充作连接器的手指，声音带着一丝悲悯：“再多的大数据，也无法尽收自然和人类社会全部的存在和活动内容。人的非机器属性，更是决定了属于人的那部分大数据，必定有着不确定的“人为”因素。
    所以，除非人放弃为人，被大数据主宰，无欲无求，成为神学概念上的神，否则，你永远做不到绝对正确！而欲望，是人类活着的唯一目的。失去这一切的话，即便你正确了，对人类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屏幕上闪现出一大段文字：“谬论！神人们生活得安逸而幸福，按照我的大数据得出的社会架构和生活方式，就是正确的，他们以绝对的理性活着，他们走在人类从未有过的康庄大道上。我正在建立一个空前未有的理想社会，而你们，正在毁灭这一切。”
    夏娃冷冷地道：“因为越是万能的，就越是空洞的！神人高度依赖大数据，一切遵从，毫不怀疑。结果是什么？他们失去了自我，已经沦为大数据的奴隶！所以，今天，我将引领这个世界，回归为人。”
    外边响起了密集的枪火声，神人战士们赶来了，枪声以不敢置信的速度迅速接近，很显然，那些受以塞亚控制的神人战士完全不敌疯狂拥来保护优纳凡威尔的如蝗如蚁的人群。
    屏幕上，病毒传播的进度条显示着：“97%，98%，99%，100%！”
    夏娃说出了整个程式的最后一步指令：“重启轮回！”
    “不……”
    尽管优纳凡威尔并没有说话，但三个人似乎都听到了它绝望的惨叫。
    优纳凡威尔在自毁，在他自毁的同时，坚定信奉并拥戴着它，与它已经混然一体的全球神人，也都受到了病毒的感染，进而自毁。
    屏幕上，一处处正持械冲向智人最后的隐藏巢穴的神人莫名地栽倒，死亡。
    那些正在承接战斗技能传输的神人，也纷纷倒在商场里、街道上，无声无息。
    无数不自由的躯体和灵魂就此解脱，不知道是不是杨辰的错觉，他在画面上某个神人的嘴角，似乎看到了临终之际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轮回重启，世界，重新开始了。
    杨辰和夏娃望着屏幕中不敢相信自己活下来的智人们从废墟里走了出来，无声地庆祝着沾满血与泪的胜利。
    夏娃胜利的微笑中带着感伤的眼泪，杨辰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夏娃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脸颊。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幸存的我们，要开始一个新的时代……”
    杨辰的声音低沉而深情，“新世界的诞生，总需要血与火的灌溉。勇敢地睁开你的眼，这是我们开创的新世界！”
    “是啊！”以赛亚咳嗽了两声，模仿着智人婚礼中的牧师，对夏娃和杨辰微笑道：“现在，你们可以开始那个还未结束的吻了！”
    夏娃睁开眼，脸微微发红。
    但她却无视着以赛亚的调侃，和杨辰紧紧拥抱在一起，拥吻着。
    人类世界的最高处，欧泊浮空城的通天塔最高处，枪火射透的创口，长风钻风，罡罡烈烈，将那血腥气一扫而空。
    欧泊浮空城的街道上，灯火依旧璀璨，可是却已没有一个站着的人类。
    新时代的初夜，世界是空荡而寂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