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之后，哈罗准时一路辗转抵达人类世界。
    过去祂曾来过这里公干两次。
    如今的人类发生了巨大改变，他们不再住在山川河流边上，他们建造了数目庞大的城市，让世界上出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哈罗不想招惹麻烦，也不想被人类启航者关注。
    它只是静静等待和寻找。
    哈罗确定，红龙卡塔罗会来。
    卡塔罗是一头骄傲到自大的龙，它不仅想赢，还要以它想要的方式获得胜利。
    这一等就是上百年。
    百年里，哈罗看到人类不断互相残杀，战争像传染病般在一片片土地上蔓延。各种人类发明也层出不穷，人类个体，城市村庄，陆地与海洋都发生了让人目不暇接的改变。
    哈罗只关心红龙什么时候会来。
    它在城市街头漫步，穿过郊外的草丛和山丘，钻入溪水与海洋的涓流，在岛屿上它从鸟粪和泥土中分辨龙留下的气息，在荒漠里它啃咬骨头和腐烂物，搜寻龙存在的痕迹……
    不久前的一天，它遇到了参丛。
    这位龙宿柱丛告诉哈罗，红龙不会来了。这里作为通道的九禾柱已经被毁，而龙宿也关闭了对外的通道。
    哈罗却并不同意。
    因为它依靠【追猎者奥秘】，在许多地方找到了红龙卡塔罗的气味。
    红龙的气味散得很开，在城市博物馆陈列的骨骼和陶器上，在沙漠下的矿层与陶罐里，在喜马拉雅山的厚厚冰层中，在死海湖床下的淤泥……红龙仿佛均匀分散到了整个世界。
    哈罗想，红龙卡塔罗大约是死了。
    它死在了自己过来之前。
    这算不算自己赢？
    哈罗不知道。
    祂总会想起红龙说的话。
    ——你应该在第一次决斗就杀了我，现在你将永远失去这个机会。
    哈罗依旧在人类世界流浪和徘徊。
    龙族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强大种族，哪怕死后很多年，它们的骨骸也能保留龙的大部分力量与气味。
    哈罗要履行承诺，将红龙的尸体整整齐齐拼起来带走。
    这是对决斗对手的尊重。
    ……
    听完了哈罗的陈述，陆尧沉默了一会儿：“有没有一种可能，红龙的亡魂和骸骨已经被其他启航者找到，然后收藏了？”
    “……”
    哈罗狗眼缓缓睁大。
    “我只是说一种可能，不用在意。”
    陆尧赶紧切换话题：“那个，蚕丛让你来找我是……”
    海盗狗则是处于宕机状态，双目呆愣，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第294章 虚实宇宙
    “绝不可能！”
    哈罗猛地直起身体，斩钉截铁地说：“龙骸无法收纳，龙族不能被空间折叠与包裹。所以，卡塔罗的尸体必定是在这个世界某地藏着。”
    “我已经找到了几块龙骨，但还不够完整。”
    它的反应有些延迟。
    陆尧说出口后，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云中寺的龙尸被云毳客埋在沙漠底下，也是因为这个特性。
    哈罗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差点被你给绕进去了。我哈罗也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怎么会犯这种常识性错误。”
    陆尧觉得也是。
    那么，哈罗滞留人类世界，看来还有别的原因。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与卡塔罗的决斗！”
    “决斗是神圣而庄严的誓言！”
    “身为塞柏拉斯，誓言就是生命，是崇高的责任与义务，也是高洁神性的外在表现！”
    “原来如此……”
    在陆尧的排骨和蜂蜜蛋糕攻势下，海盗狗慢慢松了口风。
    事实上，在寻找红龙一百年无果后，哈罗就决定返回冥界。一时半刻也无法凑齐红龙的尸骸，而这次哈罗已离开冥界之门太久。
    它通过特殊方式联系塞柏拉斯的统领者，称号神明「百臂巨人」，却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答复。
    “冥界之门没有你的位置。”
    塞柏拉斯是负责戍卫冥界之门的专属群体。每两名塞柏拉斯都会守卫大门一个纪元，然后不断轮班，塞柏拉斯总计五十名。
    而在塞柏拉斯内部也有残酷的淘汰，能力优秀的将肩负职责，弱者将没有资格获得使命，沦为丧家之犬，连塞柏拉斯之名也会丧失。
    哈罗一再强调，它在塞柏拉斯群体里绝对算不上弱，中等偏上的样子。
    “原因是我借了「百臂巨人」大人的「地狱眼」，因为对抗红龙的「龙棘鳞胄」时受到了损伤。所以「地狱眼」才会忽然脱离消失，让我的一个脑袋也爆炸了。”
    说起这一点，哈罗颇为沮丧，耳朵低垂，尾巴也耷拉下来。
    陆尧归纳了一下中心思想：“也就是说，你相当于被称号神明劝退了？”
    “是休假！”哈罗纠正说。
    陆尧又问：“你之前说，必须在冥界大门有职位和命令，才算是塞柏拉斯，你觉得你还是吗？”
    哈罗狗嘴蠕动：“我觉得我是。”
    陆尧好奇：“塞柏拉斯是「百臂巨人」的信徒吗？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群体？”
    “我只能告诉您，不是。其他不便透露。”
    谈及冥界细节，它口风很紧。
    陆尧提议：“既然你现在没事做，要不要考虑一下来我这里做事？”
    也不用哈罗做什么，光是祂自身携带的冥界情报，以及看守冥界大门多年的经验，就是一个狗型知识宝库，对优化管理幽灵会很有帮助。
    “虽然您是尊敬的启航者，但容我拒绝。”
    哈罗不无骄傲地说：“我自冥界诞生，我终将会回归冥界，塞柏拉斯不会接受外来神明的招募与馈赠！”
    陆尧心说可惜。
    看起来，哈罗对冥界有着很深的感情和归属感。
    “那么以后如果你有意愿，随时欢迎过来。”
    陆尧抛出橄榄枝。
    哈罗端正蹲坐在地，非常正式地说：“感谢您的看重与善意，不过这还是不可能的事。”
    “我有一些疑惑。”
    “您请说。”
    陆尧开口：“按照人类神话与传说，似乎是以塞柏拉斯为原型，杜撰出了地狱三头犬这一形象，所以塞柏拉斯都是三头犬形态吗？”
    之前哈罗也说过，祂与红龙的四战之中，有两个脑袋都爆掉了，加上剩下这一脑袋，恰好是三个。
    “当然不是！”
    哈罗摇头说：“那是世界规则扭曲成像。您是启航者，肯定知道，如果跨入其他世界，越是强大力量的形象越是会被扭曲和隐藏，不论最终以什么姿态示人，都不是原本模样。”
    “不同个体在世界规则投影下，成像也各不相同。”
    “塞柏拉斯进入你们所在的世界，会形成如三头巨怪一样的形体，所以被认为是有三个脑袋的狼或狗……我们的确有三个脑袋，代表我们的三种姿态，以不同姿态面对不同情况。不是掉了一个脑袋，就永远失去了它。”
    “为了方便行走，不引人注意，我以现在的姿态行动。”
    陆尧听得点头。
    低界维进入高界维，有时间限制，超出十五天就会变成难以预料的怪物或异形。
    哈罗同样来自高界维，显然不受这一规则束缚。
    如此看来，人类流传的部分神话是具有一定参考的真实描述。只是这些描述经过漫长时间的口口相传与删删改改，不少与最初版本已经有了很大偏差。
    陆尧换了个方向：“还是讲讲蚕丛的情况吧。”
    “哦，差点忘了。”
    哈罗撕咬了两口排骨，尖牙啃得咔嚓作响。
    “它被一群人追捕，依我看应该是委员会的人。”
    陆尧心说果然。
    “蚕丛请我帮它一个忙，让我来找到它放置的记忆，再带去给它。”哈罗凶猛地撕咬骨头，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
    陆尧想了想，表示拒绝。
    虽然他不认为哈罗在说谎，但不论是手腕上的记忆简笔画，还是龙巢里留下的那部分，都只能让蚕丛自己来取。
    这也从侧面表明，新一代蚕丛的确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
    “没关系，那我就呆在这里等它过来好了。”
    哈罗很爽快地就附和了陆尧：“反正只要我在这里，就不算违背誓言。只是您不肯给而已，我又打不过您。”
    “我感觉，蚕丛可能已经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