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簇一簇从天而降的浅紫色,蓝紫色的色彩冲入眼眶,打着旋遮盖住清澈见底的水面,阿芙罗拉的声音伴随着轻忽摇曳的花瓣沉闷的落水声一同响起:“这是意大利南部地中海沿海的阿尔卑斯山南麓一带的野生拉文德花,是清爽干燥的木头香气,您喜欢吗?”
“嗯。”我作出肯定答复。一开始充盈在蒸汽中玫瑰精油的香气淡去不少,清清冷冷的凉爽的味道似乎把薄荷叶碾碎了,丢到连绵的秋雨之中去。
阿芙罗拉走到对面,她将手中盛满鲜花的托篮放到蓝海大理石台面上,蓝海石自然透出的浅银蓝色花纹,荡开随意的冰晶般的纹路,仿佛透过太阳直射深海透出传说的诱惑,是希腊神话中的阿刻洛伊得斯迷幻的尾部鳞片,光泽迷离,瞬息间隐没。
水平伸出的藤蔓形状的喷头立在深海碧波的幻想上,汩汩袅袅起雾的热水从那里喷涌而出,哗啦啦冲开聚集的紫色繁花,一下子将它们按入水底,然后接着一股热流涌动又重新托起来,打湿了的花瓣,颜色越发浓重。
阿芙罗拉旋转一片墨绿色的树叶,拧动半圈,减少水流强度。她从摆放地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里挑出几样。
“阿芙罗拉,我能这样称呼你吗?”我将一大团花瓣堆在锁骨上,卷曲的边缘带来痒痒的舒适感,我吹开一片,纷飞着落入抬起的手掌:“谢谢你帮我。”
“当然可以,弗洛夏小姐。”阿芙罗拉跪坐在我身后,轻巧地捞起水中和粘附在脖颈上的头发,头发颜色比平时暗许多,混入洗发皂轻轻揉搓:“能服侍您,我深感荣幸,我从十岁起就学习如何成为一名罗曼诺夫的侍从。”
她并非无意加重了那四个字眼,却字里行间承载无限的尊崇与奉献。
“哦,你从小就住在这里吗?”我无意纠正阿芙罗拉我是一个马尔金的事实,既然与弗拉基米尔的争论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那么把它挂在嘴边也没有什么意思,除了我,没人会在乎。
还不如让她告诉我一些有关于巴甫契特的事情,之前一直采取有意无意回避的态度,造成对这里的印象只停留在吃小孩的黑魔法城堡,万恶的封建残余之类的印象上,没有任何有用的建议。
“不,不,我怎么可能住在这里呢?我住在不远的沙皇村,那里自古以来就是服侍王族的侍从们,骑士,卫兵和他们的家属住的地方,以前称之为‘内城’,是守卫城堡的最后一道防线。”
阿芙罗拉惶恐地惊呼,犹如住在城堡里对她来说僭越律法一昂不可饶恕,她的动作谨慎又克制,不犯任何差错。
“我来得时候睡着了,没来得及看看是什么样子。”我轻轻地说。
“没关系,有机会殿下会带您出去走走,您到时候可以随意参观。”她将一块浸湿了的缎面盖在我的眼睑上,轻轻向后仰:“不过,巴甫契特足够大,短时间内您得多花些时间才能熟悉这里。我在城外受训两年,才获准进入这里,您也许不能想象,在十三岁的我眼中,光是能走动的区域就大的抵过整个世界,弯弯绕绕走不到底的长廊,上上下下数不尽的台阶,神奇地仿佛误入了潘神的迷宫,一个不存在的魔法之地。”阿芙罗拉毫不遮掩她的赞叹,情绪激动的她优雅的语调更为婉转情感充沛,像是文艺复兴时期沉迷在洋溢着歌剧宏伟乐曲中的弗洛伦萨诗人。
“为什么不是爱丽丝呢,梦游仙境的少女。”我想我可以理解阿芙罗拉的心情,甚至比起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初第一次踏进卢布廖夫的地界,隔着车窗,我就已经深深沉醉在那片湿润、阴郁的森林之中了。
我无比确信,爱丽丝·金斯利绝对比不上我的幸运,尽管她的故事流传之广仅次于莎士比亚的著作和《圣经》。
自从我坠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怪诞的兔子洞入口,但我真诚地祈祷,这里可以不是奇妙绝美的仙境,但一定,一定不要变成一场梦。
细流汇成力量,穿梭在发间,阿芙罗拉拂去泡沫,揭开眼睛上了我的遮盖,她捧着一把雪松气味的糊状,仔细涂抹在头发上。
凉凉的气息,新鲜的伫立于高山之上的雪松根部还湿润的泥土草香。
“二十岁了,已经不能称呼自己是少女的年纪了。”阿芙罗拉的声音含着自嘲的笑意。
“什么,你二十岁了?”我吃惊地转头看她,幅度过大,湿哒哒的头发瞬间拍打脸颊,刺痛迅疾而来:“呃······”
然后我立即反应过来,质疑别人特别是女孩子的年龄是一件多么没有礼貌的事情,幸好没有说出“才···”这个更加失礼的字眼。
我承认依照外貌来判断年龄挺不靠谱,而且相当的唐突,但是不得不说阿芙罗拉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
一丝不苟的妆容加上中规中矩的灰色低调套装,随意搁哪个角落,都能融进灰色石墙里去,凝固成毫不突兀的石雕圣像。
“是的。”阿芙罗拉没有在意我的失礼,她用干净的毛巾轻轻擦去我脸上意外沾到的发膜,不忘替我化解尴尬:“说起来也有十年的工作经验,没有察觉,在迷宫里已经呆了如此长的时间。”
她感慨地叹息,像是拥有牢笼钥匙的自由人,甘愿沉迷。
奇怪瑰丽,扭曲的迷宫里,怪物丑陋又恐怖,依托现实直到最后脱离。
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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