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课堂设在堂屋。堂屋里开了天井,透过天井能看到点点星河。
孟爸爸举起手,表示自己要发言。孟朵装模作样地说:“爸爸请说。”
身为普通学生的孟爸爸试探着说:“我记得学校里好像有课代表这个职位的……小正一年级时不就当过数学课代表吗?”课代表是孟正“仕途”的起点。
孟朵若有所思。
孟爸爸挺了挺胸膛。
孟朵看向孟奶奶,说:“奶奶,能者多劳,要不你兼任一下课代表吧!”
孟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兼任。”
孟爸爸:“……”
孟正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教学计划,依然打算从拼音教起。不过,在正式上课前,他把全家人的名字都写在了纸上,好歹让长辈们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孟奶奶姓姜,叫姜秀慧,据说这个名字是孟奶奶的太奶奶起的。孟爸爸的名字是孟满仓,很符合那个时代人们期盼自家谷仓堆满的朴实愿望了。孟妈妈娘家也姓孟,孟在他们这块地方算是大姓。孟妈妈的名字是孟可梅。
孟正指着孟奶奶的名字说:“这个字念秀,有很多种解释。古时候夸人清秀,就是赞美那个人美丽而不俗气。同时,秀也有聪明、灵巧、特别优异的意思。这个字念慧,智慧的慧,也是聪明的意思。奶奶的名字寓意很好呢!”
孟爸爸、孟妈妈、孟朵高调鼓掌。
孟奶奶低调而谦虚地说:“都是我太奶奶起得好。”
孟奶奶的太奶奶,早在孟奶奶十二三岁时就过世了,但因为孟奶奶自小跟在太奶奶身边长大,她的性格深受了太奶奶的影响。太奶奶是旧社会的丫鬟出身,她不是个懂钻营的,等到家人为她赎身时,她只是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根本没有混上一等。但就算是二等丫鬟,那也比普通农户家的女孩子有见识。
孟奶奶会用猪油混着一些草药做护肤的面油,会绣帕子,会一些简单的养身方子,那都是从她太奶奶那里学来的。可惜没等她学到多少,太奶奶就去世了。但就是只学了这么一点,也让孟奶奶变得和村里那么多老太太不一样了。
孟正教得认真,长辈们听得认真,一节课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孟正严肃地说:“这张写了我们全家人名字的纸,我就贴在墙上了。你们有事没事多看几眼,尽快把家人的名字学会。至于我们今天晚上学的拼音,这个是一定要记住的。明天中午,我会抽半节课的时间检查你们的学习成果。”
孟爸爸用全家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对孟妈妈说:“你儿子这老师当得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啊。不错,非常不错!”
孟朵敲了敲桌子,说:“爸爸,请不要拍老师马屁。阿谀奉承要不得,我们靠真实成绩说话。你就算把老师夸出花来,明天检查功课时也不会放水。”
孟爸爸:“……”
孟奶奶和孟妈妈笑得肚子都疼了。
第二天,孟正早早起来,把一家人的早饭做好了。他们这儿穷,孩子就养得不娇气,基本上到了脚踩小板凳可以够得上灶台的年纪就该学做饭了。哪怕孟正没有重生,十一岁时的他也是会做饭的。反而因为孟正是重生的,有好些年没烧过灶了,煮粥时的火大了,米粥喝上去有点糊味。
孟妈妈嫌弃地喝着粥,问:“猪喂了吗?”
“……没有。”
孟妈妈叹了一口气,觉得儿子干活不利索。
因为做了全家人的早饭而得到妈妈的表扬?不存在的,这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耿直的妈妈根本没有这么细腻的心思,更不懂什么鼓励教育法。
吃过早饭,孟正找了个借口跑去前山村,脚下不打弯地去了小卖部。
这个小卖部已经开了很多年了,最开始的老板是孟千江,现在的老板是孟千江的儿子孟百江。孟正冲着孟百江喊了一声“叔”,孟百江笑着点了点头。其实孟正和孟百江之间并没有亲戚关系,但不管有没有关系,既然两人同姓,辈分又正好差了一辈,那喊一声叔是不会有错的。
“叔,听我奶说,你们家有小宝宝了!”孟正笑眯眯地说。
孟百江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整个人显得特别高兴,说:“对对对,我媳妇上个月给我生了儿子,叫十江。在屋里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十江小朋友刚出满月。重生的孟正很清楚,十江有先天性疾病,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征兆了。等到明年的春天,具体什么日子孟正忘了,可能是在二三月里,也可能是在三四月里,孟百江正为了儿子的医疗费焦头烂额,孟建就会在那个骗子的提点下把孟家的古董箱子骗走。
孟正装作对小宝宝很感兴趣的样子跑到了里屋。孟百江的媳妇正给孩子喂奶呢。孟正闹了个大红脸,哪里敢多看,只好四下打量屋子里的摆设。也是孟正运气好,那个看上去非常不起眼的清朝黄花梨官皮箱就摆着这间屋子里,和其他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垒在一起。官皮箱摆在最上面,箱子上搭着一块尿布。
孟正把尿布拿下来放在一边,又围着官皮箱走了两圈,然后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惊叹,说:“叔,你家这个箱子是古董啊,老值钱了!”
孟百江对于孟正说的话半点不信,不以为意地说:“屁个古董!这是我奶奶当年的陪嫁,她们家几代贫农,哪里会有古董。”
孟正恨不得能指天发誓:“真的!这个绝对是古董。我上回去我姑父家里玩,他带我去了市里的博物馆,我在博物馆里看到一个箱子,和你家这个箱子基本长得一样。他们说,那箱子是清朝的古董,用好木头做的,可值钱了!”这是临时编出来的经历,叶刚并没有带孟正去过博物馆。
孟百江知道孟正的姑父是“城里人”,城里人有见识啊,但他依然不觉得自家的这个箱子是古董,迟疑地说:“长得像也不能说明什么……我还觉得我长得像电视里的明星呢,人家唱一首歌赚几十万,我就守着小卖部赚点零钱。”
孟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叔,你反正要出门进货的。下次进货时,你把箱子带去城里找个靠谱的人问问呗!要真是古董,你们不就发了吗!”
孟百江的媳妇已经给孩子喂好了奶,她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孩子就懒洋洋地打了个奶嗝。孟百江的媳妇笑着说:“哎呦呦,那以后我可不能把孩子的尿布搭箱子上了,万一它真是个古董,这不是糟蹋古董吗?”
孟百江就跟着笑了起来。
孟正也跟着笑。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略逗了逗孩子就离开了。他今天把事情挑明了,就算孟百江现在不信,等到他儿子病发需要医疗费时,再想起今天的事,也许会抱着“万一这箱子真值几个钱”的想法带着箱子去鉴定。再或者,等到孟建来找他买箱子时,他也会心生警觉。
孟正想,无论如何,这回孟十江小朋友的救命钱肯定有着落了。
回到后山村时,孟正远远瞧见了孟建,正待在不知道是谁家的地里掰黄瓜吃。孟正心道,孟建的发家并不是靠孟百江家里的古董,那个古董被骗走后,孟建一分钱都没有拿到,他这会儿把事情挑明了,肯定不会影响孟建的发财路。
再过个十五六年,当孟建成为了亿万富翁,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想起今天在别人家的地里掰黄瓜吃的经历。如果有记者去采访他,不知道会不会写出一篇“当年家里穷,一粒米都没有了,只好去地里弄了根黄瓜吃,那时候,我一边啃着黄瓜,一边看着小溪里的水,我就想,我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的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主题的心灵鸡汤文来。
这么一想,孟正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孟正并没有凑上去和孟建打招呼,反正孟建也没瞧见他,他就一路跑回家了。
中午检查功课时,孟奶奶和孟妈妈都顺利过关,孟爸爸却把头天晚上学的内容忘了一半。孟正对这样的结果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在他重生前,他给家里的长辈们买了智能手机。只用教上一回,妈妈和奶奶就迅速掌握了用微信发语音、发视频的功能。而爸爸怎么都学不会!
孟朵不知道这一茬,诧异地说:“爸,我妈和我奶都是没念过书的,你好歹还是小学毕业啊……”
孟爸爸支支吾吾地说:“我们上小学那会儿,天天喊口号,没正经上过什么课。”
“爸,你不用解释了。”孟朵躲在孟妈妈身后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我成绩不行了,原来爸你读书就不行啊!我肯定随了你,弟弟随了妈妈。唉!”
孟爸爸:“……”
孟爸爸起先还有些不服气,但当家庭小课堂的课程渐渐深入,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是读书的料。明明他娘和他老婆都学得不错,他却是个学渣。
孟正叹着气说:“我觉得我妈可惜了,我妈当年要是有机会念书……”
“哎,我小时候……其实你们外公外婆是愿意让我去念书的,可是学校离着家太远了,要走五里多的山路,想要准时赶到学校,那半夜就要爬起来……”孟妈妈一脸感慨地说,“所以,我只去了两天,然后无论你们外公外婆怎么打我,我都不愿意去学校了……”
孟正顿时觉得非常心酸。他只这么听着,就觉得他妈妈小时候太不容易了。其实他妈妈很有学习的天赋,如果她生在城市里,也许她能稳稳当当地读到毕业,说不定还能在那个时代考上大学,那她的人生际遇就和现在截然不同了。
“你是因为路远,所以才不去上学的?”孟爸爸问。
“关键还不是路远。”孟妈妈非常耿直地说,“当时我们家一天中最好的伙食就是中午那顿,早晚都是稀的,就中午那顿能吃干饭……我那会儿就想,我要是去了学校,中午那顿不在家吃,我不就亏了吗?那可是一顿干饭啊!但我没敢对我爸妈这么说,只用路远这个理由对付过去了。现在回想一下,我当时真是自作聪明。要是我对爸妈实话实话,他们还能不让我带着干饭去学校吗?”
孟正:“……”
妈,快把我的心酸感动还给我啊!
7、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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