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阳公主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身上穿着半旧的宽松如跑,低眉敛目,腹中微微隆起,脸上清减了许多,看过来的眼睛也就显得分外的大而凹陷。
她和元钧四目相对,看到小宫女一头长发尚未梳理,双眼带着凌厉和急切,弋阳便立刻知道这是自己弟弟来了,忍不住笑了伸手拉了弟弟的手:“回来了?那边如何?我有孕的消息传去京城,你的处境有没有好一些?”
元钧握着姐姐得手,感觉到她腕骨伶仃,心中酸楚,低声道:“姐姐,此间险恶,我们回去吧!”
弋阳一怔:“是听了什么谣言吗?别担心,不至于此。”
元钧握着她的手:“有人给我递了密信,靖北王不育。”
弋阳愕然:“怎么可能?”她脸上的神情却忽然掠过了一丝明悟,一时之间胸口百味杂陈,之前靖北王那奇怪突兀的态度有了解释,她肃容问:“究竟什么消息?你细细说来。”
元钧将那信上传递的苏氏王妃的消息低声说了一遍。
弋阳公主关切道:“写信的人居心叵测,应为了挑拨你和父皇的关系,你没有轻举妄动吧?”
“不曾声张。”元钧摇了摇头,只道:“苏氏下毒之事,恐怕是真的,姐姐,您如今处境太过凶险,我不能放心。”
弋阳公主道:“下毒之事,可能是真的,但我腹中胎儿,却又确然是靖北王的。”
元钧一怔。
弋阳公主看着他,双眸坦然:“除了宋驸马和靖北王,我并未和其他男子有暧昧之事。”
元钧胸口一热:“我信姐姐!但,恐怕靖北王不信!”
弋阳公主笑了声,声音满是苍凉讥诮:“宋驸马死后,我本也于男女之事上再无什么期待。这桩婚姻,原本也就是为了利益,如今也不过是回到了根本上。水落石出,无论我腹中胎儿是否是他的,他未否认,说明如今还不到他和朝廷公然翻脸的时机。”
“就如同他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娶我一般,都是不得不忍!北犀不太平,而朝廷这几年却是风调雨顺,虽然皇上昏庸些,到底不伤底子,有着大臣们齐心协力,总也还过得去。他若要反,北犀有可能趁虚而入,他会腹背受敌,与此同时他反朝廷,失去了大义之名,甚至有可能背上私通北犀叛国的罪名,千夫所指,非正义之师,天下不能归心,如何能取胜?他如今既不能归顺朝廷,也不能反了朝廷,靖北危如悬卵,他不得不娶了公主来稳定大局,和朝廷维持表面的和平。”
元钧满眼担心:“若是绝子之计为真,如今他只怕恨毒了朝廷。”
弋阳公主道:“靖北王……不会把我怎么样。父皇心如铁石,你才是需要注意。”
元钧脸上浮上了愤懑之色,手气得微微发抖,眼圈发红,竟说不出话来。
弋阳公主将宫女那丝缎一般的黑发挽起来,低声劝他:“宁鸣而死,不默而生。但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你一旦妄动,皇上必然要起疑心,皇上绝不会相信你知道这样的阴谋,对他毫无怨怼之心。君父最后的遮羞布被扯下来,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仍是君,是父,我们不能反抗。”
“为今之计,是我们要壮大自身,靖北非我们停留之处,朝廷又归不得,君父不容,唯有隐忍利用一切,等你做了那高高在上的皇座,那时候……再把我和孩子接回去。”
元钧眼里射出了冰冷的狠意。
弋阳公主又道:“倒也不必怨恨郭恕己,反而如今,若是利用得好,兴许还是我们的助力,毕竟有着共同的敌人。”
元钧道:“你不必再为了我而去讨好他,我们不仅有着共同的敌人,同样有着共同的目的。”
弋阳公主从妆台上拿了一支簪子,替他挽好发髻,宽慰他道:“好了,难得过来,也不知道这次能待多久。容碧在那边也不知道能否应付。不过这次换过来倒是好事,她对皇上没有那种愤恨,又甘于平静田园生活,若是你还在那边,恐怕要露了形迹。”
元钧道:“昨夜我忽知此事,心情郁结,只想着能够尽快来到姐姐身边,不知这次互换,是否与此有关。”
弋阳公主所有所思:“说起来上一次互换,也是容璧在铺子里遇到了闹事的堵门吧?恐怕她当时也心情不好,要知道那铺子她也费了许多心力。你有空的时候不妨问问她是否当时情绪激动。”
元钧沉默了,弋阳知道弟弟性格,笑道:“不好意思问?你们两人灵魂同体,也是奇缘,还当尽早熟悉起来的好,毕竟她是我们姐弟唯一最后的希望了。”
元钧应了声:“是,我知道了。”
弋阳又替他拢好外袍:“回去吧,既然来了,抓紧时间把人手都理一理,归拢起来,我这边你就不用浪费时间过来了。时间宝贵,我无非就是养胎,没什么好陪的。”
元钧欲言又止,眼里都是担心。
弋阳宽慰他:“放心,我比谁都更看重这个孩子,无论男女,他的父亲已不期待他,我更不能亏欠了他。”
元钧道:“还是要小心谨慎。”
弋阳道:“若是护不住他,我也不配为人母。”又命人传早膳过来。
元钧看姐姐自信,也稍微放心。陪着弋阳用了早餐,才离开了和光院。
他走出来迎面遇上了梅香,梅香一眼便看到他头上属于公主的簪子,笑道:“怎的公主又赏了你?今天吃什么?外面唐侍卫找你呢,听说好像是猫跑去内院了。”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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