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毅走远之后,萍儿才扭头看向青儿,轻哼道:“都去了好几回了,也没见人家理咱们公子一次。”
青儿瞪了她一眼。
“多嘴多舌,与你有什么相干?”
第二百三十九章 沈家的大旗
这天,沈毅又去书院里见了陆师妹,邀请她去秋园赏菊。
陆姑娘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摇头拒绝了。
她的原话是孤男寡女一起出门不太好。
沈毅也很理解陆师妹,毕竟这个时代的礼教虽然没有另一个世界宋明那么森严,但是也远没有隋唐那么奔放,两个单身男女出去约会的事情,还是不太好。
不过有进步的是,陆师妹留沈毅在书院里,两个人说了会话。
沈毅说了一些在建康的趣事给陆姑娘听,陆姑娘也说了一些自己在江都发生的事情。
沈毅在陆姑娘这里待了大半个时辰,才起身离开去见陆夫子,临别之前,陆姑娘似乎有什么话想问沈毅,但是最终还是碍于矜持,没有能说出口。
不管怎么样,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缓和了一些。
告别了陆师妹之后,沈毅又去见了陆夫子一面,在陆夫子书房里顺走了两本外面买不到的古书,准备拿回家里翻看。
然后沈毅又在书院里待了大半天时间,等到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他才从书院离开,临行之前沈毅好生叮嘱了一番沈恒,让他在这里好生读书。
本来沈毅也可以住在书院的,但是他明天要去书铺买吴侍郎的书看,而且看吴侍郎的书,多少要避着点人,因此住在书院就不合适了。
回到了城里之后的第二天,沈毅就在江都最大的书铺里,找到了吴侍郎的文集。
吴勘吴侍郎,原本是大理寺少卿,官职不低,尤其是他到任礼部侍郎之后,便很有可能住持春闱,因此他的书在书铺里并不难找。
沈毅找了大半个时辰,找到了吴侍郎所写的两三本书,为了避嫌,他还买了礼部另外一位侍郎的书,以及传闻之中可能会主考春闱的几个“候选人”的书。
之所以要买主考官写的书,并不是要抄主考官的文章,也不是说这吴侍郎的书里有多么高深的文学价值,而是要知道,这位主考官的“学术思路”。
或者说,他对于圣贤书,以及这个时代一些问题的看法。
比如说同样一句“圣人语录”,他理解的跟你不一样,那么人家是主考官,就一切按照人家的来。
还有就是一些时事的看法,比如说对于北齐,对于朝堂改制,对于一些尖锐问题的看法,都要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不一定非要按照人家主考官的思路来写策论,但是一定不能跟人家对着来,不然在考卷上写得再爽,别人大笔一挥,最少要再等三年时间才能考。
因此,研究主考官非常关键。
不止要找他从前写的文章,有条件的甚至会去找他上过的奏书,或者是打听他最近说过什么话。
当然了,沈毅并没有这些“条件”,更不可能跑到皇宫里,去翻看吴侍郎上过的奏书,他只能尝试从这些吴侍郎写过的文章里,去了解这个人,去了解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
这是个非常磨时间的活计,因为能写在纸上的文字,一般都是很简练的文言文,有时候一个字就要琢磨半天,到底为什么用这个字。
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沈毅除了日常读书作文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憋在书房里,去翻看吴侍郎的大作。
一转眼,大半个月过去,时间来到了洪德六年的腊月。
距离过年只剩下了不到一个月时间。
这天一大早,老爹沈章早早的叫醒了沈毅,然后父子俩又去了一趟沈陵家里,跟着沈陵夫妇一起,去江都西城门接人。
除了在书院读书没有回来的沈恒,在江都的沈家人,统统到齐了。
向来玩世不恭,没个正形的沈陵,这会儿出奇的正经起来,在西城门门口,他用手拉着沈毅,模样甚至有些紧张。
因为他爹要回来了。
腊月的江都,天气已经很冷,兄弟俩都穿着厚衣服,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沈老三拉着沈毅袖子的手,在不住的打摆子。
沈毅看了一眼他的手,沈三感觉到了沈毅的目光,尴尬一笑:“这江都府的冬天,愈发冷了,刚进腊月没多久,就冻的人打摆子。”
沈毅哑然一笑,伸手拍了拍沈陵的肩膀,开口宽慰道:“没事的三哥,你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干什么怕见大伯?”
沈陵看了看沈章,又看了看沈毅,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考中功名,就是最大的坏事,尤其是七郎你还中了举人,爹回家之后,饶不了我……”
沈毅一怔,然后哑然一笑:“放心,今天晚上我去你们家里住,我就不信大伯当着我的面,敢把你怎么样?”
沈陵家虽然被老爹沈徽败掉了不少,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还住着一座大宅子,莫说沈毅住进去,就是再住进去十来个人,也是住的下的。
沈陵闻言大喜,紧紧拉着沈毅的衣袖,开口道:“那就这么说好了,七郎可不要诓我!”
沈毅正要继续说话,就看到远方一辆两三辆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江都府开来。
三辆马车都不是什么好马车,但是头前的那辆马车上挂了一面旗子,旗子上绣了一个“沈”字,背面还绣着一个篆书写成的沈字。
沈陵与沈毅见状,对视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些许尴尬。
因为有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
那就是……沈家已经破落了。
最起码在士族里是这个模样,而沈徽似乎还沉浸在旧日的荣光里,出门还把沈家的旗子给挂了起来。
不过沈徽不管怎么说,都是沈家的家长,也就是所谓的“族长”,他的马车到了,四个人都分分上前,称兄长的称兄长,称父亲的称父亲。
沈毅也上前,对着马车躬身行礼。
“小侄沈毅,拜见伯父。”
挂着沈字旗的那辆马车,在江都城西城门门口,缓缓停稳。
马车停稳之后,一个头发白了小半,但是精神矍铄的高大老头,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这老头穿着一身锦衣,下了马车之后,环顾了众人一眼,径自来到兄弟沈章面前,拍了拍沈章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老四,几年未见,你怎么又瘦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沈章微微低头,笑着说道:“大兄放心,小弟身体好得很呢。”
沈徽默默点头,然后看向了沈章身后的沈毅,走到沈毅面前,也拍了拍沈毅的肩膀,开口道:“老七乡试第七名,很不错,很不错。”
他脸上露出笑容:“沈家下一代人,恐怕由老七你来扛起大旗了。”
沈毅连道不敢。
沈徽笑了笑:“当仁不让嘛。”
说完这句话,他又跟媳妇,也就是沈陵的夫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大手一挥。
“好了,外面天冷,咱们回家说话罢。”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亲儿子沈陵一眼。
沈老三低着头,跟在众人身后,一言不发。
第二百四十章 立志出乡关!
沈毅自然见到了自己三哥的窘境,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放慢了脚步,跟沈陵走在一起,声音低微:“三哥,大伯他……”
沈毅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沈陵便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没事,我习惯了。”
沈家大房,也就是沈徽这一脉的两个儿子,读书都不是很行,偏偏沈徽这个人对功名很是迷信,带着大儿子在身边做事,把小儿子放在老家,就是为了让沈陵能够考个功名,哪怕只中个秀才,中个举人,沈徽心里也是高兴的。
不过沈陵无心科考,也不喜欢读书,县试考了两回之后,也就懒的再去考了。
如今沈毅都考中举人了,沈陵连个童生也没有中,沈徽自然为此生气。
这种家庭矛盾,沈毅也没有办法调节,不过他与沈陵关系极好,将来如果有能力了,是肯定要照顾这位三哥的。
毕竟去年如果不是沈陵去书院求救,沈毅现在尸体都已经凉了。
兄弟俩走在队伍最后面,一边说着话,一边跟在马车后面,一路来到了沈家大宅,沈家第二代的老大,也就是沈徽的长子沈茂,招呼着自己的两个随从,以及沈家的下人们,开始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
沈毅看着这足足三辆马车的物事,回头看了看沈陵,低声道:“三哥,你今后可少有好日子过了,看这阵势,大伯这次回来,估计是不会再走了!”
沈陵闻言,苦着个脸,叹息道:“那也没有办法,这宅子都是他老人家的,我总不能不许他回来罢?”
沈毅对着他挤了挤眼睛,嘿嘿笑道:“三哥你现在家里体验几天,如果家里过不下去了,明年开年之后,你便同我一起去建康去,咱们兄弟在建康拼搏几年,等回来之后,一定让大伯刮目相看。”
沈陵闻言,很是意动。
他叹了口气:“只恐怕父亲,绝不肯让我去建康的。”
“所以要拐着弯说话。”
沈毅笑了笑:“嫂子好几年没有孩子,如今终于给兄长生下了一个儿子,三哥就说去年在鸡鸣寺求的子,如今得偿所愿了,带嫂子和孩子去建康还愿。”
沈七轻声道:“只要离了江都,什么时候回来,就是三哥你自己说了算了。”
沈陵颇为意动,正要说话,那边的大哥沈茂对着两兄弟招了招手:“老三,老七,爹让你们来堂屋说话!”
两兄弟无奈点头,应了一声之后,一起来到了沈家的正堂里。
这会儿,沈徽已经坐在了正堂的主位上,沈毅的老爹沈章坐在他旁边,两兄弟正在喝茶说话。
沈徽端起沈章给他倒满的茶水,低头抿了一口之后,叹了口气:“老四你虽然苦了半辈子,但是好在家里的两个儿子都争气,老七现在已经中了举人不说,听说你家里那个老九,读书也很有模样,明年要考县试了是不是?”
沈章点头,笑着说道:“是要考县试,不过他年纪还小,学问也没有他毅儿那么扎实,考县试也只是考着玩玩,未必能过县试。”
这句话,就是沈章对小儿子沈恒最大的误解了。
沈恒虽然比兄长沈毅年轻两三岁,但是他读书的本事是远胜过沈毅的,这会儿如果论四书五经这些基本功,沈恒甚至还要强过沈毅。
沈恒所欠缺的,是作杂文以及策论方面。
说白了,就是写小作文的能力。
而只要根基扎实,写小作文的本事,学个一两年也就慢慢有样子了。
兄弟俩正在说话的时候,沈毅与沈陵结伴走进了正堂,沈陵走到老爹面前,恭恭敬敬的低头行礼。
沈毅也上前行礼,叫了一声“大伯”。
沈徽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然后看向沈毅,脸上的笑容慈祥而又温和。
“七郎给咱们沈家挣了大脸了,伯伯已经给你二伯家那两个哥哥写信,今年过年,让他们一起到江都来过年,咱们沈家人聚在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第1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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