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润领着三个孩子正在门前扫雪。
策棱走近她,黑眸里笑意荡漾,故意配合她的谨慎一般,垂头压低嗓音问,“兄长顺便送妹妹几朵花难道也算居心不良?”
容淖很想翻白眼,但教养不允许。她冷哼一声,不肯被人牵着鼻子走,挑眉玩味睨向策棱,意味深长轻嗤,“就怕兄长不是顺便。”
她嘴上应得硬气,可在阿润看过来时,想也没想立刻伸手往策棱那微垂向自己的脑袋上去,摘下一根杂草扔掉,并欲盖弥彰道,“好了!”
策棱捏着那束小花,得逞失笑。
第56章
又一个晨起,暴风雪袭卷莽苍雪原。
策棱与塔图各拿铲子铲掉毡包顶上压了一夜的厚重积雪,阿润则在修补昨夜被压坏的穹顶木头顶窗覆毡。
一通忙活后,总算闲了下来,素来笑容满面的疏朗男人半仰躺着,盯着不时晃动的柳条包壁,愁眉苦脸开始叹气。
“就这天气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了门了。”阿润后悔又心疼,“早知道前几天该往草原深处跑一趟,去看看骆驼,带它们把水喝饱。去年也遇上过这么一遭,晚了快一个月去看它们,好些骆驼瘦得皮挂在骨头上,毛都翻出来了。”
牧人在冬季时会把家养的骆驼放入草原深处,隔一段时间过去探望,带上一些草料投喂,再顺便凿开冰河,领着骆驼们饮水。
看着愁眉锁眼的阿润,容淖想起草原上那句谚语,“英雄敌不过一支暗箭,富户敌不过一场灾难。”
草原天气寒冷,牧民最害怕的便是雪灾,一场暴风雪可能让一家的牲畜死绝,人自然也没了活路。
小孩子最是敏感,感受到阿布的沉郁,也不追打疯闹了。
乌兰趴在容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说话。
实在闲得无聊,容淖干脆教乌兰认字,顺便教她学写名字。
蒙文繁复,再加上没有纸笔,甚至连个炭块都没有,全靠容淖以指代笔在掌心虚写,小孩儿学得格外吃力。
左右无事,人全被裹足在毡包里,容淖有耐心反反复复去教。
到乌兰勉强学会用帐篷里所有人名字的那一天,暴风雪停了。
阿润从羊圈里抱出一只昨夜冻死的小羊羔,心疼得直抽气,念叨能多挺上一晚就好了。
容淖看了策棱一眼,这是他们在这处牧民人家借宿的第十九天,算起来皇帝的回信早该到了。
不知是否因为这次暴风雪的缘故,竟迟迟没有收到音信。
策棱显然和容淖想到一起了,饭后独自往外跑了一趟,留塔图守着容淖。
至天暮时分,一人一骑顶着满肩雪回到毡包,面色如常地同阿润与三个孩子打招呼,可容淖却觉得他身上气息更沉,似萦绕着未散尽的寒意,望向自己的目光欲言又止。
“出意外了,没收到回信?”他吃饭时,容淖递给他一碗热奶茶,凑到条案边低声询问。
“收到了。”策棱声音发闷,盯着容淖看了片刻,缓缓道出回信内容,“皇上体恤你奔波辛劳,让你不必冒雪赶路回京,可暂去喀喇河屯行宫小住一段。待夏日御驾去往行宫避暑,再与御驾同返宫中。”
容淖闻讯不由失笑,却没有多少意外。
喀喇河屯行宫是本朝在塞外建造最早、规模最大的避暑行宫。
暴雪纷飞的天气让她去喀喇河屯小住,皇帝这哪里是体恤她赶路辛劳,分明是怕她回去裹乱,赶她先去冷静一段时间。
皇帝太了解她的脾气,知道她咽不下险些被人算计至死这口气。
太子这回有那么大的把柄落她手里,她一旦回去,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做什么,单把太子勾结多罗特部意图在察哈尔地引乱的消息放给大阿哥,便足够太子焦头烂额了。
正好喀喇河屯行宫远离京中,有千总驻守,既能盯着她别随意耍手段让太子喝一壶,还能保证她的安全,免得再次重演此番公主落难的闹剧。
两全其美。
“还笑得出来。”策棱恶狠狠咬了一口肉干,梆硬,差点磕到牙。
气得把牛肉干往条案上一拍。
真是欺负人!
容淖觉得好笑,她的事自己都不觉得有多委屈,他先气红眼了。
“别拿东西撒气。”容淖提醒,转而问起,“你私自南下这事儿怎么说。”
“因为救助公主有功,功过相抵暂不追究。”策棱语气比牛肉干还硬邦邦,“让我护送你去喀喇河屯行宫后,即刻返回漠北塔米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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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棱吃完气鼓鼓的一餐,去找阿润说明他已寻到亲戚音信,三人明日即将离开。
阿润不算意外,却挺舍不得,草原上寒冬熬人,毡包中多几个人谈天说地他不知多高兴。不过他并不强留客人,只张罗着要给他们烙饼做干粮。
几个孩子从忙碌的阿布口中得知消息,围着三人叽叽喳喳说了许久的不舍,实在睁不开眼了才去睡觉,困到第二日没能起来送行。
阿润送他们离开,热情送出好几里地。
容淖从车窗回望,冰河波澜不惊,一人一马安静伫立在白雪荒原,仿佛装在画轴里的景,说不出多寂寥。
第2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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