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臂被腐蚀雨扫到,就像用烧热的铁钉刺进皮肤一样,有些疼,有些痒。
莱啸摸了摸伤处,平整的皮肤表面凹下去了一个小洞,露出粉嫩的血肉。
将焰朵的半袖围在双臂上,莱啸靠着石山闭上了眼睛。
手腕上的电子仪不知何时掉落了,只留下了一圈白色的痕迹。
与焰朵的这场仗绝对说不上轻松,如果没有消爆装置,她现在多半也缺胳膊断腿了。她的再生能力不如焰朵,想要恢复原样,不知要养到猴年马月。
这场雨来得太不凑巧,刚好给了焰朵一个缓冲的时间。
如果军舰无法修复,她就联络不上本部。也就意味着,无法离开这里。
她之前给福德传过消息,因为路线变更,所以会延长三十天的时间。
按照流程,她到达流放星球时要汇报工作进度,也就是说,十五到三十天之后,军方才会发现她失联了。
结合她最后的位置坐标,即使推算出空间转移洞,也很难推测出她的方位。
想要回去,只能靠她自己。
至于那只血吼……莱啸拢了拢乱七八糟的头发,之前为了躲避焰朵的进攻,她把头发削掉了一部分,现在半长不短,就跟鬼剃头差不多。
她当然想完美地完成任务,可外在的不安定因素太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空就像漏了一样,腐蚀雨不间断地落下,莱啸眯着眼睛假寐,时不时就被腐蚀雨的雨点扫到。
要说疼,这点痛感还没有焰朵爆炸时的灼烧感强烈,可像蚊子叮一样的痛楚频繁出现,也足够恼人。
莱啸在心里数数,有快有慢,当她数到45000的时候,察觉到有些不对。
45000,粗略计算,已经过了12个小时,可天空并没有转暗。
要么就是这里没有黑夜,要么就是昼长夜短。
不知下了多久,莱啸听到了一阵密集的“滋啦”声,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雨水已经渗了进来,正在腐蚀她的鞋底。
咒骂一声,莱啸掏出双刃刀,从石山上艰难地削下一些碎石,垫在了脚底。摸了摸双刃刀的刀锋,一侧刀刃已经出现了凹凸不平的缺口。
这把刀莱啸从来不离身,用久了,也用出感情来了。
“等回去的,我送你去修复。”
将双刃刀插进大腿侧方的刀鞘,莱啸蹲在了碎石上。她不敢坐了,下次再渗透,烧的就是她屁股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雨势逐渐变小。
莱啸在狭窄的石山窝里伸了伸腿,胃部响起阵阵腹鸣。
这个破星球上除了土就是石山,至少在她能看见的一亩三分地,连个植物都没有。
吃什么,喝什么?
这场雨,下了几天了?
雨势忽的再次加快,又下了许久之后,急速的雨势倏然转停,昏黄的云朵散去,又恢复了蓝色的天幕。
只有空气中飘荡着的异味,和黄土表面闪烁着的暗色光泽,显示着这里曾经下过一场腐蚀雨。
又等了一会,莱啸才从石山里走出去。
四周很闷热,每一次的呼吸,仿佛都在吸走她身体里的水分。
将防护衣和外套脱掉,莱啸穿上了血吼的半袖。
军舰很大,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半截。被腐蚀雨浇了不知几天几夜,军舰裸露出的部位缩小了一大圈,就像是一块融化了的巧克力,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了。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莱啸看向焰朵藏匿身影的那块石山。
就在这时,空气中的热浪忽地滚动起来,掀起了一阵热风。察觉到异样,莱啸快速抬起了右臂的消爆装置,这是她最后的库存了。
一阵连续爆炸声响起,莱啸一路向左躲避,待看到焰朵的身影,立即举起光能炮反击。
手里抓着的军服外套和防护服被火舌擦过,莱啸将它们扔到地上,用力踩了几脚。
沙土表面上还残留着腐蚀雨的痕迹,再加上火焰燃烧,等莱啸把它们提起来时,上面已经布满了破洞,跟蒸笼差不多,显然不能穿了。
大脑一阵胀痛,莱啸举起光能炮,毫不留情地一通扫射。
由于腐蚀雨的缘故,光能炮并没有吸收到足够多的光能,很快就用光了储存能量。
焰朵从烟雾中大步走出,他的右臂已经再生到了手腕,左手的五根手指也恢复如初。
不过想必这几天他也不好过,脸部与身体上的图腾并没有消失,红色的图腾延伸到腰部,衬托着条理分明的肌肉,看起来很有美感。
脸上的窟窿已经消失不见,他游刃有余地笑着道:“中校,你的消爆装置不够了吧?”
莱啸把手伸进后侧的腰兜,掏出了一把金属弹,攥在手里,一步步向着焰朵逼近。
“对付你足够了。”
焰朵在莱啸手里吃过苦头,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看着她逼近,焰朵毫不犹豫地攥紧了左手。
爆炸的瞬间,莱啸将手里的金属弹扔了出去,快速向后倒退数步。
金属弹并没有什么爆炸效果,这些是莱啸平时练精神力用的道具,身上都会揣一些。
金属弹随着爆炸四散,爆炸的冲击力加速了它的运转速度,四散飞溅的金属弹像子|弹一般扫射进了焰朵的体内。
焰朵猝不及防,连忙低头查看伤势,金属弹扎得很深。炸弹的冲击力有多强,金属弹的冲击力就有多猛。
为了掏出金属弹,焰朵只能将左手指甲插进了肉里,咬紧牙关,大吼一声,掏出了其中一颗。在他要掏第二颗的时候,莱啸已经逼近,焰朵察觉到她的动作,连忙侧身一躲。
莱啸的反应比他还要快,右脚用力蹬地,顺势向左俯冲,一把抓住焰朵的手腕。
焰朵目眦欲裂,大吼道:“莱啸!”
手起刀落,历史仿佛被重演,莱啸又一次削断了他的手指,这次连着大拇指,一根都没给他留。
焰朵的左手食指与大拇指,甚至还插在弹口的两侧。
将焰朵扑倒后,莱啸被腐蚀雨困了几日的烦躁情绪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暴风输入。
发|泄够了,莱啸拍了拍焰朵鼻口串血的脸蛋,不咸不淡地道:“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
焰朵知道,单轮肉搏战,在他残疾的情况下,根本不是这个女疯子的对手。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咳了口血道:“你的消爆装置没了,金属弹头也有用完的一天,到时你要怎么办?”
焰朵说的没错。
莱啸最后一个消爆装置也报废了,金属弹之所以有用,是因为这货没有防备,同样的手段,用不了第二次。
在这一刻,莱啸很清楚地认识到,她起了杀心。
杀了他,至少在滞留期间不会再有麻烦了。
也就意味着任务失败。
莱啸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周围很安静,空气很干燥,一切仿佛都变成了导火索。
杀他的念头忽隐忽现,就像一个随时要被按下的按钮。
许久之后,莱啸拔出了他胸口插着的两根手指和金属弹。
焰朵一声闷吭,沙哑的声音响起:“不杀我?你放心,我这人没有感激之心,我下次还是会选择杀你。”
莱啸:“谁说我不杀你?”
焰朵眼神闪了闪:“哦?”
“你有什么遗言?”
焰朵笑了,红色图腾遍布整张脸,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道:“给我唱首祭歌吧,我死前想听一听。”
莱啸:“确定?”
焰朵:“啊,确定。”
第42章 第九条
成王败寇,落子无悔。
焰朵展开双臂,仰起下颌,入目是蔚蓝的天幕。
在某些方面,他与莱啸很相像。
喜欢刺激,喜欢刹那间的热血澎湃。但和莱啸不同的是,常年的亡命徒生活,让他有种赌徒式的疯狂。
就算只有一只手,就算体能并不处于巅峰,他也会选择放手一搏。
赢了,固然好。
爆炸的一瞬间是最美好的,全身的血液沸腾,让他整个身体都抑制不住地颤抖。可当烟雾散去,对手倒下,一股空虚感就会油然而生。
莱啸掏出电子烟,慢悠悠地抽了一口,张嘴唱了起来。
不是凄美中带着点悲壮的曲风,而是一首稍显欢快的曲调。
这首歌焰朵太熟悉了。
毕竟他看了二十多天的《朵朵拉拉姐妹成长记》,单调的曲风说不上好听,却异常洗脑。听到后来,他甚至都开始无意识地哼唱了。
莱啸天生五音不全,这首儿歌经她演绎,听起来跟丧歌别无二致。情绪到了,可惜词不对。
很滑稽,也很荒诞。
或许是走到了人生的尽头,焰朵居然没有出口嘲讽,反而觉得这样也不错。
焰朵定定看了她半晌,含笑闭上了双眸:“动手吧。”
烟雾缭绕,莱啸眯了眯眼睛:“我没说不杀你,也没说现在就要结果了你。”
焰朵睁开双眼,无声地望向她,两人都没有说话。
短暂的僵持后,两人倏地停止了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不远处的地面。
围绕着两人,三米远外的土地上,忽然鼓起了一个个拳头大的土包,随着一阵不规律的颤动,土包上的黄沙落地,露出了里面丑陋的生命体。
那是一只只硕大的黑色虫子,跟青蛙差不多大小。
它们周身布满坚硬的外壳,十余条毛茸茸的足趾伸在外面,三角形的脸上嵌着五六只大小不一的眼睛,嘴里呲出两颗尖牙,就像是收割庄稼用的镰刀。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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