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钟，方卓和邱慈云亲眼看着来自科磊公司的集装箱运到船上。
    那集装箱那么大那么高那么闪，怎么看怎么漂亮。
    因为先前就和设备厂商近乎谈妥，所以一得知冰芯获得审批，能定下来的设备立即开始发货。
    货船将会离开墨西哥湾，穿越大西洋，过巴拿马运河，进入太平洋，抵达东海之滨的上海港。
    方卓和邱慈云注定要失望，今天的货船没有装满，他们看不到自家的设备离开，只能望着集装箱畅谈未来。
    关于冰芯的发展，邱慈云和方卓有一致的看法，不急着像中芯那样在规模上快速扩张，要把技术和工艺吃透再考虑下一条生产线的增加。
    在邱慈云的畅想里，3-5年之内能把技术制程追到一代的差距，再来三年，可以试试追平差距，和国际上的一流水准掰掰腕子。
    至于怎么把这个腕子掰赢，那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是后来者需要殚精竭虑的。
    半百的邱慈云没和方总说最后的打算，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在冰芯前进的路上给予支持，但八年十年后的时代还是要更多的中流砥柱才行。
    黄昏时分，两人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货船，乘车返回方卓在休斯敦的别墅。
    房间够多，冰芯团队就集体在这里下榻。
    这天晚上没有再开香槟，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个晚饭，随后又各自忙忙碌碌的加班加点处理工作。
    九点钟的时候，秘书赵智善接到国内的电话，敲响书房的门，向老板汇报一些新情况。
    不过，赵智善推开门就看见老板正兴致盎然的在书桌边挥毫泼墨。
    她走到旁边，一边组织措辞，一边等待老板写完。
    赵智善这是第一次看到方总的毛笔字，惊奇的发现居然相当不错。
    随着方总落笔，她把纸上的字念了出来。
    “多少事，从来急。”
    而另一张已经写好的纸上是——“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赵智善默然，颇能一窥老板心里的情绪。
    “好久没写了。”方卓抿了一口茶，又揉了揉手腕，笑道，“还是在上海的时候好，有时候在办公室处理完文件，还能多少写一写，练一练，一坐飞机来美国就是忙到不行。”
    赵智善诚心诚意的称赞道：“方总这字写得真好。”
    方卓微微一笑：“说事吧。”
    赵智善简单汇报了国内易科的市场信息，又汇报了冰芯在上海的设备接收安排，最后，她提及一件额外但有点相关的事。
    “前几天，国内的电视行业协议开了个dlp技术的研讨会，很多品牌商都到场了。”
    “创维的黄总没到。”
    方卓“唔”了一声：“没到就没到，这就不用跟我说了，我还能记仇不成？”
    赵智善话还没说完，继续说道：“但他在香港接受采访，提到了内地的研讨会，说那是搞面子工程，创维是不会参加的。”
    方卓笑了起来：“哦？黄总不至于吧？他脾气这么冲么？”
    赵智善不答，她一个小秘书显然不会这种时候搞编排，只是如实汇报信息给老板判断。
    “人生何处不相逢，好的，我知道了。”方卓微微感叹，没有纠结这个。
    他想了想，说道：“过两天去纽约，这段时间忙着冰芯的采购许可，着实是有不少新的经验值得吸取，你研究研究，看看美国这边的智库都是怎么资助的。”
    “还有，冰芯看起来很有必要成立一个可以起到游说作用的公共关系部门，你看看要怎么搞，要怎么才能在冰芯碰见行政因素时起到作用。”
    赵智善微愕，这是自己一个小秘书能搞的么？
    方卓补充了一句：“这玩意我也不懂，试试看，不行的话就去华盛顿的智库一条街瞧瞧常规的运作模式都是什么样。”
    “咱们时间很多，不用着急，大家一起探索这次的经验到底要怎么消化。”
    赵智善有些忐忑的应下来，她甚至都没听过什么智库一条街。
    但既然老板安排了，那就多锻炼，多学习，多进步。
    ※※※
    冰芯的副总裁史密斯没有和方卓一起返回休斯敦，他已经完成工作，结束了在冰芯的短暂挂名职务，需要回到纽约就近期工作内容向高盛进行述职报告。
    这月余时间在冰芯居中联络，运作资源，提供信任背书，史密斯对最后的结果还是十分满意的。
    既完成工作，也拿到方总给的丰厚奖金，让人有双重的成就感。
    史密斯回来前拒绝了方总的挖人邀请，没有从假跳槽变成真跳槽，依旧继续当自己的高盛副总裁。
    他在邮件里完整叙述了一遍工作过程，又在总结中描述这一次接触的冰芯掌门人。
    “方有着很不错的商业能力，也有着很不错的行动魄力。”
    “只是，他有时候也稚嫩的如同羔羊，甚至分不清民主和共和的某些区别，也不会运用他手里的资源。”
    “方卓和冰芯依旧需要高盛的帮助，这可能会是一个中长期的过程。”
    “但冰芯毫无疑问会成长，这也是一个过程——一个让高盛可以获利的过程。”
    史密斯审视自己的形容，觉得没什么问题。
    尽管东方那片土地的技术贫瘠，但凭借预期的市场增长和明显的行政因素，相信冰芯也能获得不少订单。
    这不足以让冰芯变得多么了不起，但可以让它在资本的包装下变成一个美丽的故事。
    第302章 索尼兴，老斯王
    方卓在休斯敦待了两天，对以邱慈云为首的管理层表达了充分的信任，顺便也安抚了一下这次突然被踢出采购名单的设备商。
    冰芯在审批没过之前就和很多厂商谈了采购，现在突然爽约，难免让人心生芥蒂。
    尽管里面存在不得不的因素，方卓还是想和这些设备商做朋友，冰芯肯定不只这一条生产线，早晚还得继续打交道，晚费劲不如早维系。
    如此这般，到了29日的月底时间，心情一直保持愉悦的方卓抵达了纽约。
    “方总，你心情是真好啊，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虞红头一次见到老板这样的状态，和他去华盛顿之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有吗？”方卓摸了摸脸颊，笑道，“没那么夸张吧。”
    “有的。”虞红为了确认还仔细端详了老板的侧颜，能清晰看到唇角的笑意，煞有介事地说道，“从你到公司来的第一眼就是这样，一直没停。”
    她回忆了一番，有点震惊地说道：“冰芯到底给你带来多少成就感？拿下新浪的时候没见你这样笑，易科上市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笑。”
    方卓就是开心，就是单纯的开心，但哪能在易科的市场boss面前偏心。
    他立即严肃地说道：“易科在我心里永远排第一。”
    虞红瞥了一眼，问道：“你这样说话，不怕冰芯误会吗？”
    “不会的，冰芯知道我对它的好。”方卓微微一笑。
    虞红：“……”
    “哦对，你看了上个月上映的《蜘蛛侠2》么？”方卓想起来一件事。
    “看了，还不错，票房很好，斯金格又有了一项漂亮的成绩。”虞红沉吟道，“我现在还真的越来越相信他有机会了。”
    上个月热映的《蜘蛛侠2》在北美拿到了3.7亿美元的票房，成为索尼娱乐在如今集团颓势下令人瞩目的成绩。
    如果算上延迟上映的全球其他市场，这部电影很可能会突破6亿乃至7亿美元。
    索尼的电子产品业务苦苦挣扎，影视娱乐却动作频频，这绝对是明年召开股东会时极具分量的筹码。
    “不只是机会，斯金格已经在走向索尼集团的王座。”方卓随口说道，“我昨天到纽约就给他打电话，好歹也是索尼音乐的外董了，就顺便聊了聊。”
    虞红好奇地说道：“索尼集团有动向？”
    “出井伸之他自己说的，业绩不达标，可以下台，截止到现在，肯定没法达标了。”方卓好笑道，“这么大一个集团，肯定不能让这位草草下台，现在就开始选人。”
    “索尼的外部董事们这个月初正式提出了让斯金格进一步掌握权力的要求。”
    方卓顿了顿，卖了个关子：“你猜怎么着？”
    虞红不猜，亲手给老板泡了杯茶。
    方卓看在茶香的份上便继续说道：“这部电影的上映大卖像是一记催化剂，外董们提议的时间把握的很好，本土派也觉得集团再这么下去实在不行，所以，答应了这个要求。”
    “啊？斯金格这就要当董事长了？”虞红愕然，这比自己想象的要简单。
    方卓聊的都是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的第一手消息，摇头，莞尔道：“不，本土派要求集团由出井伸之和斯金格共治。”
    虞红：“……”
    方卓看到小虞总监怔住的表情，被逗得哈哈大笑。
    他昨天在电话里听斯金格说起这个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惊讶，这样的提议能出来也足以证明索尼集团内部的战略思维是如何混乱了。
    截止到今天，索尼已经跌掉了过去五年来将近70%的股价。
    更大的麻烦在于，它引以为傲的电子业务部门似乎正在成为一个负担，半年财报里的电子业务依旧贡献了70%的营收，但它所能提供的利润已经下滑到36%。
    方卓轻巧地说道：“索尼的电视和dvd播放器正遭遇三星和松下的激烈竞争，索尼的音乐播放器正遭遇我们和苹果的强力挑战。”
    他脸色稍微严肃了一点，又说道：“尤其，三星现在拥有全球最大的液晶面板厂，它能进一步压缩它的电视成本。”
    “偏偏，斯金格在美国这边的音乐、影视类娱乐业务做得风生水起，真是妙啊。”
    “去年的索尼音乐搞裁员，又加上咱们易科提供了一部分线上利润，它扭亏为盈了。”
    “今年的《蜘蛛侠2》票房大爆，我估摸着电影部门能给索尼集团提供的利润比例肯定不低。”
    “换了我是索尼的人，我也得认真考虑要不要请这位做出了卓越贡献的斯金格先生为集团化腐朽为神奇。”
    虞红“咳”了一声，提醒道：“方总，不要这么阴阳怪气，你现在已经是索尼音乐的外董了，严格说，也算索尼的人。”
    “对对对。”方卓严肃地说道，“索尼兴，老斯王。”
    “斯金格昨天和你聊这么多？”虞红纳闷。
    “我们易科是索尼音乐扭亏为盈的一大原因，我和老斯是需要共同加深合作的伙伴，他又一手保举我进了索尼音乐的董事会。”方卓笑道，“更为严格的说，我是索尼的人，但更是老斯的人。”
    “鉴于这样的关系，昨天电话里我给出了一条建议。”
    方卓认真说道：“坚决辞让外董们的提议，不要所谓的进一步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