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之间,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睁开眼时看到帘子外面仿佛有什么人影晃动。
张浮碧一下睁大了眼睛,却保持着姿势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一直盯着那人。那人在她的行李里翻了半天,兴许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向她床边而来。
张浮碧连忙闭上了眼睛,装作睡熟的样子,却分明能感受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甚至于好像能感到床帐被人掀起。
但那人似乎只是看了看床上有没有别的东西,并没有想要对她下手的打算,很快就放下了帘子出去。
张浮碧听到了门窗微微的响动声,睁开眼睛一看,果然屋子里没人了。
她迅速地跳下床,推开一边窗户,对着外面大喊一声:“宁护卫!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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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周鸣玉也觉察到了不对劲。
她这边与张浮碧分开之后,就回了客栈。贺掌柜见她回来,同她简单说了几句查账的情况,最后又道:“今日没什么消息,姑娘莫急。”
贺掌柜也是个人精。虽不知是不是来之前便受过提点,但是每日见周鸣玉行动,多少也能猜出她是在找人,那日便主动寻了个无人的机会问了周鸣玉。
“咱们这一路时间紧张,不可能一直久留于此。周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不妨将要找的那人信息告诉我,我好托几个信得过的伙计去打听打听,总比姑娘自己大海捞针地去找强些。”
他态度坦然,周鸣玉也就没有藏着掖着,仍旧按当时给张浮碧的那一套话术,对贺掌柜说了。
贺掌柜当即便道:“姑娘放心。我不大肆声张,只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暗中打听。”
周鸣玉称了谢,这几日查人时便没有避着贺掌柜,只可惜贺掌柜那边也没什么消息。
她晚上躺在床上,翻看自己这几日查找的记录,只觉得毫无头绪。
然而在她入睡后,便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迷香的味道自然是熏不到她的。她一贯谨慎,身上又带着刀,很快就清醒着进入了防备的状态。
她看着外面那人在她行李里翻了半天,很快就凑到了她床前,二话不说,直接提着刀就刺进来。
周鸣玉当即拿出刀挡了一下,翻身起来。她如今脚步灵便,不像当初,动作也十分迅速,不必回避,直接迎面出刀。
来人似乎没料到她居然没被迷晕,小声骂了一句,直接与她动起手来。
来人拿的是长刀,周鸣玉却拿的是短刀,再兼之她是个女子,虽身量本就高挑,却仍旧比来人差些,所以打起来时并不占据上风。
但她动作异常灵敏,又十分令人出其不意,不仅暂时逼退了来人,还伸手够到了一旁衣架上的外衣。
她右手短刀飞快换到左手,刺进了来人肩头,转了半圈才抽出来。而在来人回手去阻的时候,她飞速后退,右手从外衣里抽出了一截长鞭,直接扬手抽了上去。
她自幼习武最佳,便是用鞭。
来人被白白抽了一鞭,肩上登时血流如注。
二人身法奇快,一番交手也不过顷刻之间。那人似乎还想要继续对周鸣玉动手,却很快听到了屋顶的声音,立时收了攻势,不再恋战,直接推开窗户翻了出去。
周鸣玉只穿着里衣,没追出去,只是对着窗外喊了一声:“莫飞,去追。”
外面没人回应,只有一阵风声掠过。
莫飞,就是那位在她窗户外面一直守着,给她无聊的时候惊鸟玩儿的暗卫。
她来时知道自己此行恐怕会惊动一些人遇到危险,所以路上的时候,提前将他叫出来,仔细地认了认他的脸,又问清楚了他的名字。
这时候就用上了。
屋里的动静闹得有些大。周鸣玉飞快地穿好了外衣,将刀收好,又将长鞭重新系在腰上,遮在腰带里。
她大致翻了下包袱,别的没丢,但那本记录着保育堂的手记没了。
周鸣玉心中道了句“果然如此”,而后裹上披风打开门走了出去。
斜对面的贺掌柜听见声音,此刻亮了灯,也穿了外衣出来。
他又惊又忧地打量了一遍周鸣玉,问道:“是遇到了什么事?姑娘没事罢?”
周鸣玉笑了笑,道:“没事,遇到了个毛贼,来偷东西。我身边带来的护卫已经去追了,我也跟去看看。贺掌柜瞧瞧自己有没有丢东西,提醒咱们的人警醒些,我去看看就回来。”
贺掌柜拦住她,道:“姑娘一个人去恐怕不安全,带个人一起罢?”
周鸣玉道:“不必。人越多越不方便,岂用如此大张旗鼓。贺掌柜放心。”
贺掌柜不是那种两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人。周鸣玉如此说,他便清楚此间事不好同他明说,于是便不再阻拦,只道:“姑娘一个人小心些。”
周鸣玉称“好”,将风帽兜了起来,下去牵了匹马,按着莫飞给她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了出去。
她这些日子里等的就是此刻。若是主动寻找却什么也无法找到,那不如大张旗鼓打草惊蛇,让对面的人留意到她的动作。
能关注到谢家旧部遗孤的人,未必与当年事没有联系。
莫飞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一路上只是追,却没有捉,应当是故意装作对地形不熟悉的模样,才好一路追到最后。
周鸣玉顺着标记,最后来到了郊外一处庄子。
这庄子是个很不起眼的保育堂,是滨州所有保育堂中很小的一处。周鸣玉昨天刚刚来过了这里,特地翻阅了此地的名册,但是其中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查到。
周鸣玉下了马,纵身跃上墙头,动作十分轻巧地翻了过去,看见宽敞的院子里,莫飞正抽刀夹在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和对面的人对峙。
莫飞回过头,自信地朝周鸣玉一笑,道:“周姑娘,都逮住了,就是他们派人来杀你的。”
周鸣玉对他颔首道谢,而后走上前去,打量起对面的人。
一男一女,都穿着粗布衣裳,看着只是三十岁上下并不起眼的中年人。昨天白日,就是他们接见了周鸣玉,那时候两个人都看着憨厚老实,半分不像如今这般,挺直了腰板,眼中一片防备肃杀。
那男人甚至手中握着刀,挡在了那女人面前。
周鸣玉平淡问他:“为何要来杀我?”
对面人冷笑一声,道:“你为何要来查那些孩子们?”
周鸣玉瞧了一眼孩子们安睡的寝舍,道:“果然,那些孩子里面,存着秘密罢?”
那男人哼道:“废话少说!”
而后立刻扬刀砍了过来。
莫飞喊了声“姑娘小心”,用刀柄敲晕了手下那人,便要上前来帮周鸣玉。周鸣玉便主动退开,由莫飞迎上此人。
这男子功夫极好,刀刀都是要人性命的狠辣动作,即使莫飞是杨简部下好好训练过的高手,一时也难以与他决出胜负。
那妇人看见二人战斗不休,便转身向另一侧走去。周鸣玉眼尖看到了,便立刻几步过去,同时扬手将短刀掷过去,扬手阻了那妇人去路。
却不料那妇人离开只是故意将周鸣玉从莫飞身边引开,见周鸣玉没了兵器,那妇人立刻从一旁的架子中间抽出一柄长剑,扬手刺向周鸣玉。
莫飞余光瞧见,大喊一声“姑娘小心”,却被那男子一阻,不得过来。
周鸣玉的眼睛在长剑寒光闪过的刹那微眯了眯,腰部柔软地向后倒去,避开致命的一击,而后飞快侧身推开。
那妇人剑法卓绝,步步紧逼而来,周鸣玉看清了她的身份,准确地避开她的攻击,并迅速向后拉开与她的距离。
而后她手往腰间一探,挥臂抽鞭,长鞭犹如闪电长蛇,直袭那妇人面门。
那妇人似乎是没想到周鸣玉有这般武艺,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动作没有任何停顿,立刻便与周鸣玉对上。
周鸣玉一边与她对战,一边抽身往莫飞那边退去。
莫飞猜到周鸣玉可能有点三脚猫的身手,却没料到周鸣玉居然功夫这么好,十分诧异,心中正喜,暗道这下可好办了。
可下一刻,他便遭到后颈一下重击,还没来得及反应,去看看究竟身后是何人偷袭,便立刻没了力气。他手中的兵器瞬间脱力落下,人也立刻闭眼晕了过去。
场中这一男一女没料到局势居然这般发展,戒备地举着兵器,看着周鸣玉站在莫飞身后,一手刀便狠狠敲晕了他。
那样的力气,远非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能有的。
那妇人站在周鸣玉身前,扬起长剑,直指她咽喉要害。明明再向前半分便可要周鸣玉性命,却只停留在了她颈前。
她厉声问周鸣玉道:“你到底是何人!”
周鸣玉手里拿着鞭子,却没有举起。
她没有任何要继续对战的动作,只是正面看向这妇人,口中道:“你用的是谢家教导子女用的内传剑法,是谁教你的?”
她不退不避,向前迈了一步,迎上剑锋,锋利的剑刃划破她脖颈,有鲜血从她纤细的脖子上缓缓流下来。
她再问一句:“谢家子女都死绝了,你究竟是谁?”
第65章
那妇人端着剑的手非常稳。她没有收手,但在周鸣玉主动上前一步的时候,仍旧将剑微微收回一寸。
因为周鸣玉说的没错,她的确用的是谢家的内传剑法。
谢家这代除了二房从军,其他人都在上京,只是子女们依旧保留着从前的习武习惯,要一同学习武艺。即便是最文弱的九娘谢忆,也能完整地舞出一整套剑法。
但这套剑法,只有谢家子孙才会学习,若不是谢家人,是认不出这套剑法的。
妇人的目光在周鸣玉手中垂地的长鞭上微顿,而后慢慢转移到了她的脸上。她在仔细地打量周鸣玉的长相,好确定她究竟是什么人。
周鸣玉知道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用长鞭的身法,完完全全就是与谢家剑对招的姿态,也看得清楚她眼里的怀疑和不可置信。
她知道对方八成已经认出自己了,只是与自己一样,都不敢做十足的确认。
所以周鸣玉率先开口,可是发问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嗓音有些发颤。
“谢愉,是不是你?”
在念出这个名字以后,周鸣玉的眼眶难以控制地酸涩起来:“你出嫁时团扇上的凤尾,还是我给你绣的呢。”
对面的人听到这句,眼睛睁大。
六娘谢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剑。
她心里的猜测完全成真,眼中瞬间凝出一阵水雾,轻声道:“十一娘……你还活着。”
周鸣玉的泪水无法遏制地落下来,她扑进谢愉的怀里,紧紧地和自己唯一尚存于人世的姐姐拥抱在一起:“六姐姐,你还活着。”
多年久未见,山海复相逢。世间事如此荒唐可笑,姐妹重聚,居然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还活着。
谢愉拍拍周鸣玉的肩膀,一把将自己脸上的眼泪抹了,又去擦周鸣玉的眼泪,一下一下,温柔又仔细,像幻梦在眼前成真,微微用力都怕碎了。
她眼中泪意未干,脸上却忍不住笑,低声同她道:“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进去。你这次来,还带其他人了吗?”
周鸣玉摇头,看了眼那边地上躺着的莫飞,道:“我只带了那一个,别的没有人了。那个不能杀,是杨简的部下。”
谢愉听见杨简的名字,眉心拧了拧,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多问,只是对一旁的男子道:“青哥,劳你把他捆到柴房去关好。”
那男子垂首称是。
静春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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