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的思绪涌上心头。
从前饥荒的时候多饿,泥土草根树皮,走在路上的那都不叫人,是行走的肉。
再一想,仿佛记不起来那时拼命挣扎,竭尽全力活着的绝望痛苦。
沈言哂笑,神色冷漠,倒是越发矫情了。
将剩下的面一道盛完。端着碗。
吸足了酱汁,面已经有些坨了,搅一搅,拌匀了酱汁,夹起一筷,塞进嘴里,爆香的肉粒,偏硬的豇豆,湿润的手擀面,咸香爽滑,倒是有几分记忆中的味道。神色平淡,咽下,毫无波澜。
碗底还卧了一个蛋!
阿菟却是惊喜,猝不及防咬到了一角,大眼迸发出亮光,为这点发现欣喜不已,兴冲冲地抬头,想要分享,感谢,“督主……”
“吃完就滚。”
却听冷冰冰的声音。
“……督主?”堪堪吃完了主家赏赐的面食,夹着端正齐整的煎蛋,憨厚木纳的脸从碗里抬起,嘴角还沾了酱汁,茫然无措。
像是不能理解,为何方才还平和可亲的督主,一下子就恶言相向起来。得到奖赏的一点欣喜荡然无存,她心不在焉地吃下最后的煎蛋,小心翼翼地看着男子的神色。
却只见对方挺直的背脊,微微垂头,细嚼慢咽。
全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阿菟呐呐,放下碗筷,欲言又止,“奴婢这就,就告退。”
“走南门。”正门不是你这种身份能走的。
沈言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面条。
阿菟缩了缩肩膀,小声应是,“谢,谢督主提点。”行了个礼,转身颠颠地走了。
“啧。”
脚步声渐行渐远,一碗面也堪堪见底,“真是疯了。”沈言呢喃自语。
皱眉,将最后一口面塞进嘴里,强忍住反胃想吐的冲动,手帕摁住嘴角,扶住灶台,眼前一黑,身体却是慢慢滑了下去。
清瘦骨立的男子半跪在地上,单手扶住灶台,另一只手轻捂腹部,眉头紧皱。
鬓发微垂,遮住了神色。
“傻子。”一声冷哼。
也不知道在说谁。
第068章 东厂督8
离了沈宅,走过巷尾,便是热闹的东市。
沿途的叫卖声响起,远了高宅大院,一切都是那样鲜活。
身着粗衣麻布的粗使丫鬟低垂着头,匆匆走过。
转了几道弯,到了约定的地方,伪装成丫鬟出逃的季山河方才慢慢的,慢慢的,蹲了下来,捂脸。
沈言,为什么哪里都能遇到他。
几次三番,他都怀疑沈言是不是看穿了他的伪装,只得忘却自我,装傻充愣,结果,竟还蒙混过关了。抬头,看着有别深居大院的广阔天空,他至今还有些难以置信。
分明是拙劣又漏洞百出的计谋。
沈言到底在想什么?
疏忽大意,还是另有所图?
一团乱麻。
嘴里似乎还残留着面食的咸香,饥肠辘辘的肚子得了食物供应,也稍微有了力气。沈言竟然会下厨,倒不如说,对方竟然会给一个粗使丫鬟下厨。
季山河心中复杂。他果然还是知道了吧。
或许还派了人尾随,只待找到“通敌谋逆”的同谋,就能落实罪名,一网打尽。
可惜了,他并没有什么同谋。
一锤墙面,懊恼,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全然想不起来了。
传闻中深受他倚重的副将,状告他叛国通敌,伺候他的下人们避之不及,季府孤女寡母,亦非他亲母胞妹。救了他一命的恩人,又道是建承帝之子,正朔相承,恳请他匡扶正义,夺回江山。
他只戍守边境的将军,又有什么能耐,左右皇室争斗。
成王败寇,便是先皇反叛,有违纲常,但传至今上,已然几十载,江山好不容易稳固下来,内忧外患,又如何经的起皇室操戈。
便是失了记忆,他也知晓这绝不可取。
但殿下又是爹娘做主留的。隐姓埋名,在他身边做了十几年随从,已是委屈,倘若圣上追究起来,牵扯其中,非但季家忠烈之名毁于一旦,便是如今仅存的亲缘,恐怕也会丢了性命。
思其种种,还是没狠下心来告发此事。
转而想要试探一下圣上的态度,季山河脸色微沉,圣上却是过分倚重内侍,便连将他赐予沈言做妾这般荒唐的提议,都能同意,倘若他自曝身份,哪怕献上殿下踪迹,恐怕也只会落得个被一网打尽的下场。
他是谁?又是怎样的人?殿下说的是真的吗?他又该何去何从?
突然,熟悉的声音响起,“季小将军?”
正是殿下身边的得力人。
季山河双眼微敛,下意识摸了摸贴近胸膛的虎符。
半晌,下定决心,他站了起来,大步向前。
一定要搞清楚……
*
“我招,我招!”
接过下属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沈言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罪犯,下颌轻点,“你,去给犯人记录供词,签字画押。”
“是。”
离了血腥气浓重的牢房,回到公事房,作为东厂统帅,他在东厂官署自然有独属于自己的单间,主间为书房,偏房设卧榻,偶尔事忙或者天气不佳,来不及回宅,也会在此稍作歇息。
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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