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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往哪里去!”
    谁也不知道李妈妈是何时出现的,黑着脸凶神恶煞冒了出来,一把就将福娘从陶三怀里拽了出来,“不害臊的小蹄子,还不快跟我回家,羞不羞,光天化日就和个男的拉拉扯扯,你不要脸,你妈妈还要脸呢,滚,给我滚回去,明儿就给我接客!”
    福娘被她妈妈这么一拉扯,脸已经白了三分,又听见亲妈说的话,更是褪去了血色,整个人哆哆嗦嗦的几乎要缩成一团,可还是颤抖着反驳李妈妈:“妈妈,我和三郎是真心相爱的,没有做过什么让您蒙羞的事。”
    “呸!你还有脸说!”李妈妈勃然大怒,扬手就要扇她一个巴掌,看得躲在巷子里的玉娘都有些发慌,险些忍不住窜出来阻拦。
    好在陶叔谦总算还是个男人,眼见着李妈妈要动手,他饶是再恐惧李妈妈也冲了出来,替福娘结结实实挨了那一巴掌。
    “好。”玉娘在阴影处暗道一声,单这举动,就可以给陶三加一分。
    李妈妈那巴掌可不是好挨的,蒲扇那么大的手,木柱粗的胳膊肘,这一巴掌扇下来,柔弱些的姑娘能被劲直接刮地上去。
    就是陶叔谦这么一个男人,左脸也一瞬间就红肿起来,冒出五指红印,口里更是流出血来
    “妈——”,福娘凄惨惨跪下哭求道:“别打了,我跟您回去,您饶了三郎吧,我跟您回去嫁人接客,别打他了!”
    “别这样说,”没等李妈妈开口,陶叔谦就把福娘护在了身后,他面朝着李妈妈跪了下来,诚恳求道:“妈妈要是想打人,您打我,就是拿棍子我也无二话,您别打福娘,她身子弱,挨不住的。”
    “哼,”李妈妈啐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敢打,就凭你拐带我儿,我现在把你打死了,县太爷也定不了我的罪去。”说着话,她左右看看,不知哪里找出根拳头粗细的长棍出来,执手就要往陶叔谦头上砸去,“小子,我要你死!”
    “好哇。”玉娘被李妈妈这段表演震撼住了,无声的鼓起掌来,李妈妈那咬牙切齿的感情实在发挥得好,一点不像演,倒像是真想要了陶叔谦的狗命。
    诶,等等——
    玉娘反应过来,急忙忙冲了出去大叫一声,“妈妈别动手!”
    木棍带起的劲风停滞,离陶叔谦的脑袋险险只有寸许的距离,看得围观人都心跳加速,好家伙,这要是真砸过去,明年今天就可以吃陶三的周岁席了。
    玉娘赶紧把木棍从李妈妈手里卸了下来,太危险了,实在是太危险了,她这会心脏都在狂跳,实在猜不着若是自己不喊住人,李妈妈那棍子到底砸不砸下来。
    玉娘诚心拦住李妈妈,带着哭腔劝道:“妈妈您今儿就是打死了福娘和陶老爷,又有什么用呢,福娘是您养了十来年的亲女儿啊!”
    ”我……你……唉……”李妈妈指着玉娘,又指着搂着陶叔谦胳膊不肯放手的福娘,面容似乎苍老了下来,长长叹息了一声,捂着脸道:“你以为是我非要拦着吗,我今日要是不打死他,李家,陶家,全都要死啊!”
    “陶老爷,福娘是我亲生女儿,我难道不想她幸福?我难道不想她觅得一个如意郎君?可问题是,已经有大老爷盯上了福娘,要送她去火坑,她不去,别说我们李家,就是你们陶家上下数十口,那都是一个死,你想清楚了,就为了你们两的幸福,要赔上这些人的命吗?”
    李妈妈苦笑了一声,挥开玉娘的手,灰心丧气的往李家走去,“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来。”
    说完话不禁踉跄了几下,跌跌撞撞差点摔在地上,看得福娘惊慌失措,下意识就冲上前去死命搭手撑住了人。
    李妈妈想推开福娘,福娘扭过身子含泪看了陶叔谦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扶着自己妈妈往巷子里走。
    刚才还热闹还剑拔弩张的场面刹那间就冷落了下来,陶叔谦嘴里喃喃着,身子却像抽干了力气使不上劲,“怎么会?怎么会牵扯到我全家人的性命?怎么会?”
    他这会连脸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眼前只剩下福娘临走时的那个眼神,可耳朵里不断回想的却是李妈妈说的话语,叫陶叔谦也六神无主起来。
    他自然是爱福娘的,爱到连李妈妈挥棒也不躲避,宁愿抛弃家财和福娘私奔隐姓埋名;可他同样也爱家里人,实在做不出为了自己的幸福害全家人丧命的选择,那样,他就算是娶了福娘,又有什么用,那是家里人的血换来的妻子呀。
    一边是福娘,一边是家里人,两头都连着陶叔谦的心,叫他怎么办才好。
    陶叔谦面容痛苦,他实在无法做出选择,牙齿紧咬着近乎要咬碎了,拳头砸着地面企图能找寻答案。
    “陶老爷,我有一个法子,可是需要你担命,你敢不敢听。”
    作者有话说:
    清平县最佳女主角究竟花落谁家呢?
    第120章 玉佩
    玉娘的信写了两封,一封托陶叔谦往码头那边委托人寄给二姐二姐夫,一封托桃花源酒楼武掌柜每月往府城去的马车队里送去,虽然时间花的久,可安全性高。
    为着闼东之和黄县丞的缘故,县城里的官驿十分不靠谱,天晓得请他们送信最后能送到哪里去,至于叫人亲自跑一趟,那就更不可能了,李家上下都出不来四个城门,显然还是怕她们跑了,恐怕得等福娘上都才会放松些许。
    她这里信才寄走,可巧也有外头也有信寄回,闼东之捏着信纸顾不得他公子文雅之风,急忙忙走到黄县丞的后院内道:“最新邸报,西北那边残部竟然撑下来了。”
    “哦?”黄县丞也十分震惊,“就凭那些残兵败将,总不过千余人吧,他们是怎么守住的?”
    “可不是,”闼东之也纳闷,先前朝廷五万大军都不敌贼寇,怎么倒是剩下这些个缺胳膊断腿的反倒撑了下来,这不是把上头人的脸面往脚底下踩么。
    “刘公公如何,可还活着吗?”黄县丞急忙询问道,刘监军是贵妃这边的人,当初派他去就是为了挤兑邝惟,谁知他不中用,反倒领了败仗,连带三老爷都吃了瓜落,这会他要是还在,倒是能补些功劳。
    “还活着,这回就是他派人送回的战报,当日幸亏刘公公身边亲兵卫长舍命救了他,在其余亲随护卫下退到了榆林城中,只是刘公公身上带伤,高热不退,养了一个多月才清醒过来,城中如何抵御贼寇,内情细里全然不知。”
    “信里只说是榆林城县令主事,上下军民一心,抵御外敌,此乃哀兵必胜。”闼东之也知道这信里说的全都是屁话,可目前的消息就这些,也只能将就着看了。
    他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城池县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加上那些吓破了胆子的瘸腿汉,就真的能把城池给守住三个月之久。
    “不论假不假,但能撑住,就是大功!可见那西北贼寇不过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先前带兵的赵谈实乃无能废物,才会将五万大军优势付之一炬,”黄县丞一拍桌,忽的庆贺起闼东之道:“哎呀,贤侄,你的青云路已至,合该凭风而起啊。”
    提起自己的前途,闼东之谦虚的请教道:“还请姻伯指点,小侄实在不知路途何处。”
    黄县丞笑着一指那信纸,“贤侄纵使才华横溢,也终究不曾经历过官场,先前战败是过,以城坚守为戴罪立功,如今已经探听得贼寇虚实,合该一鼓作气歼灭贼军,那可就是大大的功劳了。”
    “刘公公此番虽补过,可终究还是要召回进都听候处置的,他这一回,曹公公那定要派人前去分功,这个时候贤侄奉上佳人,岂不正和曹公公的心意,所以我说你的东风到喽。”黄县丞捋着胡须,面上高兴,心里却有些懊悔,要是不将闼东之请来,由他一人巴结上曹公公,恐怕去西北分功的人就是他了!
    唉,可惜呀,黄书琅实在可惜,都怪他前后顾虑太多,眼看着到手的官位就这么飞走了。心里难受,脸上还得替闼东之筹谋,巴结不上曹公公,退而求其次巴结上闼家也行。
    闼东之听黄县丞这么一分析,自己也大为欣喜,是呀,正好赶上了,可见时机在他,运势正旺。
    他自矜道:“此事也有姻伯一功,若非您发现此女,小侄有哪里来的机会呢,姻伯放心,等小侄回到长安,一定向曹公公美言几句,届时将姻伯调回长安,做个都官,也好和大嫂父女团聚。”
    “好好好。”黄县丞与闼东之开怀大笑,举杯畅饮。
    等人走了荣娘过来陪酒之时,才见他阴沉下来摔了杯盏,倒唬了荣娘好大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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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之期一到,李妈妈出门果然又被一顶大轿接去了崔家,闼东之一袭白衣手持折扇相迎,客气道:“已经三天了,妈妈可曾想明白了?”
    李妈妈先是装着不说话,等着闼东之那悠闲自在的神情装不下去了,才暗呸了一声装相,开口慌乱解释道:“闼老爷,不是老身寻死,实在是舍不得,福娘是老身身上的一块肉,咋然离了要往长安去,分别千里外,老身怕是这辈子再也见不着她,如何舍得呀。”
    “那你的意思是……要选进牢房?”闼东之稀奇的看着面前的李妈妈,嘿,还真有大道不选选死路的?
    “不不不,”李妈妈连忙摆手,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弯着腰哈着气向闼东之摩挲着手指,“老身的意思是,既然要远嫁到长安,又是这么一门想也想不到的好亲事,那这礼钱,是不是得加些个。”
    闼东之无语,这老婆子原来只是贪钱,他嘴角轻蔑道:“你想多少。”
    李妈妈继续弓着身子卑微的伸出了一只手,五指摊开道:“五千两压箱底,您看成不成?”
    啪——
    闼东之合上了扇子,站起身俯视着李妈妈,面上毫无表情盯着人,“李妈妈,做人切莫贪心。”
    五千两?
    用金子打的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些钱去,一个乡下私生丫头,敢敲他五千两的银子?闼东之真想让人现在就抓了这老婆子乱棍打死,敢敲诈他银钱,怕是不想活了。
    李妈妈吓得跪倒在地,慌张道:“闼老爷这是哪里的话,老妇人不过是比着当初长安都里娘子出嫁算的银钱,这五千两老身不过只要一二千养老,其余银钱采买首饰定做衣裳,打桌椅造箱柜,既然是高嫁,嫁妆自然得往好了挑,实不是老身贪心,东西仍旧给丫头带走的。”
    闼东之这才明白,就说呢,怎么有人敢蠢成这样向他敲诈,只是……
    他心里有些想笑,还打桌椅呢,想得还挺长远,嫁进去不过一二年就要死的,买那些东西做什么。便敷衍道:“这些东西上长安置办也就是了,用不着在这里采买,这样,既然你要养老,我这里先替人予你这老婆子一千两养老,其余银钱等入都了我再去买,李妈妈,你放心,福娘便是我妹妹一般,我一定风风光光把她嫁过去,不会亏待了她的。”
    我呸!
    李妈妈没素质的低头hetui了一下,连五千两都拿不出来,还风风光光呢,抠搜的连她五姐夫都不如,穷鬼一个,也就剩脸了。
    既然商定了事情,趁闼东之心情大好,李妈妈畏畏缩缩提出了一个请求,“既然闼老爷是带了福娘进都认亲的,老身有个不当说的央求,闼老爷想来也知,福娘先前和陶家老三有些牵扯,陶老二嫌弃我家福娘身份低微,哼——”
    李妈妈眼睛一耷,鼻子一扭,嘴角撇成三角形,满脸的厌弃,“现如今还请您当着县里的人,和他们说说,福娘生父是长安老爷,特意托了您带她回去认亲的,也好叫那些个当初眼高于顶的人好后悔去。”
    “这事不难,”闼东之摇摇扇子,随意道:“明日是崔家在会仙楼宴请,到时我与黄县丞一同赴宴,我提一提也就是了。”
    李妈妈点头如捣蒜,脸上满是笑容,“多谢闼老爷了,有您和黄县丞作证,我们福娘在清平县可算是身份清白了,既然如此,那老身回去就收拾东西。”
    “嗯,”闼东之点着头,但随即又叫住了李妈妈,“等等,都到这会了,福娘的生父是谁,你怎么还没说?”
    “这……”
    “这个……”
    李妈妈皱巴巴一张脸为难道:“不是老身有意隐瞒,实在是……实在是……连老身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闼东之险些气笑,“你自己接的客人,难道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李妈妈叫着苦,“闼老爷您有所不知,长安里头不似我们清平县城那样清贫,吃喝住行样样要钱,哪里是一个客人就能支撑得住的,我那会又当红,妈妈逼着我一气接了好几个客人,光是长住的就有三位,时间挨得近,我哪里分辨得出是谁,所以才急忙从长安跑出来的呀。”
    “哈哈哈,”闼东之听着想笑,点评道:“俗话说狗都知道老母,啧啧啧,你们这些娼妓,连畜生也不如,真是荒唐。”
    “是是,”李妈妈赔着笑,“所以老身才不舍得女儿也做这行当不是。”
    “不过,我听说你手里有块玉佩呀?能留到现在,恐怕是三人当中的一个吧。”闼东之笑过了之后,忽的提起这茬,眼神瞥向李妈妈寻求验证。
    李妈妈诶哟了一声,倒没有心虚,反而点着头佩服道,“不敢瞒老爷,确实有玉佩,不过不是一块,是三块。”
    “三块?”
    “是哩,”李妈妈理直气壮道:“既然分不清是谁的,那就三人都留下个物件来,到时候遇着难事叫福娘去求,三选一,总有一个能认上了不是。”
    第121章 讨好
    闼东之听得瞠目结舌,简直想为李妈妈鼓掌,绝,实在是绝,这老婆子有些本事在,竟还能同时套到三人的玉佩。
    他不禁眯眼仔细打量一番眼前老鸨,可李妈妈这些年吃的确实太胖,眼睛挤成一条缝,两腮鼓起小山丘,下巴足有三层肉,肿成个白面馒头,着实没法从这样的脸上找出当年的美丽来,他不禁庆幸,还好她闺女长得不像她,要不然别说曹公公不答应,就是曹老三恐怕也摇头。
    啧,闼东之合上嘴嫌弃道:“带着银子走吧,老爷我这趟过来没带金银,正好县城里底下人孝敬了几百两散碎,加上那边的布料首饰,差不多一千两,正好一起抬回去。”
    “是是是,”李妈妈糊弄的点着头捧场,“这些东西怕是上好的,慢慢转手还能多挣些银钱,是闼老爷心善,故意贴补老身呢。”
    “你知道就好。”
    第二日中午,会仙楼内,闼东之果然当着县城里乔、夏、马、张、李、王、郑、崔这八家的面,把福娘的身世给抖露了出来,说她父委托自己来县城找女,将人接回长安相认,如今自己看见了玉佩确定了人,五日后就要带人返都。
    在旁又有黄县丞作证,表示确实不假,他也知晓内情。说句难听的,有他们两个在这里表态,恐怕就是捏造的也能成真,更别说李家还确有证据了。
    “哎呀,若非老大人一心为公,爱民如子,岂有李家母女今日,此番孤女认父,当是县丞大人恩德。”崔老爷人机灵,当即就拍起了黄县丞的马屁,也不管人家才来一年多的,李家人怎么就亏得他照料了。
    在他边上坐着的乔老爷反而沉默不语,暗道一声亏了,早知李福娘还有这身份,他们家就该争一步,乔公公在长安也不是没有人脉,说不准认上了以乔家名义嫁过去,还能帮乔公公调回都中,也不至于为着自家嫁女的事和乔公公起了龌蹉。
    唉,该死!可惜!
    乔老爷后悔不迭,闼东之笑容满面,陶仲宾听到了外头的流言也安心下来。
    生意不受影响,陶叔谦也老实呆在家里,麻烦事总算是了结了。
    陶仲宾叫过陶叔谦来,与他细说今日会仙楼里的事情道:“你听见了没有,李家福娘是要回长安认祖归宗去的哩,人家眼看着成千金小姐去嫁高门汉子了,这一去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回来的,你还不赶紧断了你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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