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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节

    与此同时,因为触碰,扶苏的头顶浮现出不停变化的标签。
    【戒备的扶苏】
    【以为自己刚刚重生的扶苏】
    【失忆的扶苏】
    第69章 口嫌体正直
    “皇帝诏至——”
    “长公子扶苏, 屯边十有馀年,无尺寸之功,反数上书直言诽谤, 日夜怨望,人子不孝,赐剑自裁!”
    扶苏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他的上辈子。
    矫诏传到屯兵大营,扶苏分明知晓那是矫诏, 却无能为力,为了保全身边的将士们, 只得选择自尽。
    只是……扶苏的死并没有保全将士们的性命,鲜血不断的泼洒,反而开启了一轮新的洗礼。
    扶苏眼睁睁看着那个恶鬼一般的幼弟屠杀子民,眼睁睁看着混乱的党派权力之争,眼睁睁看着大秦的江山陷落……
    快些!
    要快些醒来!
    扶苏知晓自己在做梦, 自己合该醒过来了, 醒过来改变这悲剧的一切。
    然而他怎么也醒不过来, 满地的鲜血在面前打转, 很快变得扭曲起来,刺目的鲜红转瞬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
    飘飘荡荡的帷幔, 熏香旖旎的软榻, 扶苏靠坐着,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怀中之人的鬓发, 嗓音温柔而鼓励, 微笑道:“亥儿,做得很好, 再坚持一会子。”
    “哥哥……”
    扶苏的耳畔传来隐约的抽气声,带着可怜兮兮的哭腔,尾音轻轻的颤抖着,是胡亥!
    那是胡亥的嗓音,他的血仇之人!
    扶苏终于看清,那坐在自己怀中轻摆之人,可不正是他的仇人?胡亥双手紧紧抓住扶苏衣冠楚楚的前襟,圆润的肩头不停的颤抖,呜咽道:“哥哥,亥儿真的不行了……”
    扶苏惊讶的眯起眼目,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如此?但他的举止却仿佛不受自己控制,露出一抹浅笑,大手抬起胡亥的下巴,温柔的吻上去,道:“亥儿真乖,哥哥给你奖励。”
    嗬!
    扶苏无声的抽了一口冷气,猛地睁开眼目,从“噩梦”中苏醒过来。
    他的眼前有些混沌,因着刚刚苏醒的缘故,似乎无法聚焦。不,并非是因着刚刚苏醒的缘故,而是因着有人距离扶苏太近。
    那个人伏在扶苏身上,两个人的嘴唇若有似无的接触着,扶苏能清晰的感觉到唇上的温热与柔软。
    对方看到扶苏清醒过来,惊喜的道:“哥哥?”
    扶苏终于看清了对方,是胡亥!
    嗡——
    扶苏的脑海中一片钝疼,他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甚么,心窍有些许的空洞,但实在记不起来那抹空洞到底是甚么。
    他只记得……那份矫诏,那些血海深仇。
    扶苏眯起眼目,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胡亥——自己的仇人。
    “啊!”在胡亥的痛呼声中,扶苏一把钳住他的手臂,戒备的拉开与仇人之间的距离,呵斥道:“你做甚么?”
    扶苏的脑海乱哄哄的,幼弟分明是自己的仇人,可方才的梦境是怎么回事,自己竟与仇人做那样的不耻之事,且甘之如饴。
    “疼……”胡亥感觉到扶苏掐着自己的力道加重了。
    【回味春梦的扶苏】
    【恼羞成怒的扶苏】
    【失忆的扶苏】
    【以为你与他有血海之仇的扶苏】
    【因着你的痛呼,下意识不忍的扶苏】
    随着标签的变化,扶苏的力道当真放松了一些,可胡亥还是挣脱不开,手臂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红的印子,几乎发青,证实着扶苏的力道并不是闹着顽的。
    哗啦——
    路鹿听到通呼声,闻讯冲了进来,道:“怎么了?发生甚么了森*晚*整*理?”
    他一进来,便看到扶苏一脸狠戾冷漠的钳制着胡亥,惊讶的道:“长公子?你这是做甚么?快放开小公子。”
    扶苏冷冷的凝视着胡亥,并没有松开手。
    “快放手啊!”路鹿道:“都要流血了!”
    扶苏定眼一看,的确,胡亥的身材纤细,手臂白皙细腻,扶苏一只手就能握住他的大臂,更不要说是小臂了,擒住不费吹灰之力。
    胡亥白嫩的手臂被扶苏掐的殷红发青,不知怎的,扶苏心窍陡然颤抖起来,一股子心疼没来由的涌上来,令他下意识松了手。
    胡亥好不容易挣脱开,后退了好几步,咕咚撞在案几上。
    “公子!”路鹿一声惊呼,胡亥撞在案几之上,突然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扶苏吃了一惊,伸手去接,竟是比路鹿的动作还快,一把接住胡亥,没有叫人跌倒在地上。
    扶苏皱眉,道:“你这是甚么把戏?”
    胡亥昏迷了过去,闭着眼目,没有一点儿反应,吐息也十足微弱。
    扶苏复又皱了皱眉,他感觉得到,胡亥的身子入手滚烫,仔细一看,面颊也殷红一片,似乎是在发热?
    “糟了!”路鹿道:“小公子这是在发热?定是淋了暴雨所致,小公子一直担心长公子,根本没有叫医士诊脉!”
    扶苏并不记得发生了甚么事情,狐疑的打量着路鹿,路鹿道:“我去叫医士来!”
    路鹿风风火火的跑出去,扶苏看了一眼怀中兀自昏迷的胡亥,虽不愿意,但还是将人打横抱起来,放在软榻上。
    扶苏本想将他扔在软榻上,毕竟对待自己的仇敌,完全没有怜惜的必要,但不知为何,扶苏便是下不去手,临了还是轻轻的将人放在软榻上。
    扶苏凝视着昏迷的胡亥,下意识伸手将他凌乱的鬓发捋顺,温柔的别到耳后,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方才昏迷之时的“噩梦”,却不是血流成河的梦境,而是那个旖旎暧昧,缠绵柔然的梦境。
    哥哥……
    “哥哥……”
    扶苏的耳畔响起胡亥无意识的呢喃,与梦境中带着哭腔的低唤完美重叠,“轰隆——”扶苏的脑海仿佛炸了一记惊雷,猛地清醒过来。
    他使劲摇了摇头,不可能,自己对胡亥绝对没有非分之想,暂且不说胡亥是自己的幼弟,便是说胡亥上辈子的所作所为,自己也决计不可能对他动心。
    “来了来了!”路鹿带着医士冲进来,道:“快,给小公子诊看!”
    医士连忙诊脉,道:“小公子这是害了风邪,又急火攻心,心火旺盛,这才突然病倒了,发热实在严重,老臣开一记去热的汤药,看看能不能退热。”
    路鹿担心的道:“快开药,一会子我亲自去煎药。”
    扶苏冷眼看着众人忙碌,心中又是泛起一阵奇怪,按理来说,幼弟胡亥骄纵跋扈,仗着自己是最小的公子,便随意欺辱宫人,宫中之人无论是寺人宫女,还是医士虎贲,都对胡亥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会露出担心的神色?
    无论是路鹿,还是那医士,脸色均是一脸担忧,看得出来是真正的着急。
    路鹿看向扶苏,似乎想起了甚么,道:“医士,你也快给长公子看看,长公子自从醒来,便古古怪怪的。”
    医士来给扶苏诊看,询问了一些情况,扶苏感觉自己没有问题,但询问之下,发现自己当真忘记了许多事情。
    此处乃是夜郎,扶苏竟是记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在夜郎边境,甚至连塌方泥石流也记不得。
    路鹿感叹道:“长公子这是……失忆了?”
    医士道:“长公子的外伤并不严重,兴许养一养身子,便会恢复。”
    “但愿如此……”路鹿瞥斜了扶苏好几眼。
    也不知是不是路鹿的错觉,总觉得扶苏失忆之后怪怪的,平日里扶苏便是一副温柔且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只对胡亥一个人展露真心,而如今扶苏更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甚至看着胡亥的眼神……更加奇怪。
    路鹿道:“长公子,我还要去查看其他伤员,若不然……长公子帮忙照看一下小公子?”
    扶苏蹙眉,显然不愿意,微微压下唇角。
    路鹿添油加醋的道:“长公子,小公子可是为了你才会昏厥的。”
    “为了予?”扶苏不解。
    路鹿使劲点头:“可不是嘛,长公子都忘了?长公子带着虎贲军去山中营救难民,结果遇到了山崩,长公子和虎贲军全都被埋在了废墟之下,是小公子带人不顾危险,冒着大雨进山寻人……长公子你看看,小公子这双手!”
    路鹿托起胡亥的手掌,他的手掌白皙,十指纤细,只是双手的指甲多多少少全都劈了,看起来是刚刚结痂的模样。
    路鹿道:“小公子为了救长公子,亲自用手挖石头,把指甲都挖劈了,若不是淋雨,小公子又如何会发热昏迷过去?”
    扶苏眯起眼目,凝视着胡亥血粼粼的指甲,心窍颤抖了一记,莫名涌起一股心疼,甚至想要托起胡亥的手掌,亲一亲受伤的手指。
    扶苏一惊,予都在想甚么乱七八糟之事?
    路鹿道:“长公子,难道你不应该照顾一下小公子么?”
    扶苏还是压着唇角,却松口道:“罢了,你去罢。”
    “那便劳烦长公子了。”路鹿说完,赶紧离开了营帐。
    扶苏站在榻边一阵子,一直冷眼打量着昏迷的胡亥,他不愿靠近胡亥,毕竟那是他记忆之中的血海深仇,可听路鹿所说,胡亥竟是为了救自己,不顾性命?
    扶苏奇怪,依着幼弟处心积虑的秉性,他一直对大秦储君之位十分垂涎,倘或自己出了事情,真的被埋在山崩之下,胡亥欢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冒着大雨,进山相救?这太古怪了。
    扶苏低沉自语:“难道……予真的忘记了甚么?”
    “哥哥……哥哥……”胡亥昏迷着,却因着高烧的缘故,即使是在昏迷也觉得不踏实,他轻微摇头,汗水从额角流下来,还是觉得很冷,不停哆嗦着,双手乱抓,五指绞着锦被。
    “哥哥……”
    扶苏听到他似乎在唤哥哥,和梦境中哭腔的低喃一模一样。
    “哥哥……”胡亥孜孜不倦的呢喃着。
    扶苏终于走过去,坐在榻牙子边上,“啪!”胡亥一把握住扶苏的手掌,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体温,终于老实了下来,慢慢放松。
    扶苏低头看着胡亥,胡亥分明在发热,掌心却凉丝丝的,扶苏下意识握住他的掌心,将自己的体温分享给胡亥。
    “唔——”胡亥舒服喟叹了一声,扶苏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甚么?如此亲密的拉着仇敌的手,甚至……
    甚至与仇敌五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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