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恩回到自己卧室里,连澡都没来得及洗,带着一身的火锅味,倒在床上就陷入昏睡。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早,他从床上睁开眼,刚打开门想要去楼下给自己倒一杯热水,湿润一下干涩的喉咙时,他听到了程诗悦在呕吐的声音。
三分钟后,这一杯热水到底是放在了程诗悦的床头。
“你怎么了?怎么吐了?”方时恩进来程诗悦的卧室,站在她床边,看到躺在床上刚刚在卫生间里吐过的程诗悦脸色有些发白。
程诗悦抬了抬不太有精神的眼皮,说道:“可能昨天火锅一开始吃的时候有些没煮熟。”
“哼,让你们撇下我吃独食。”方时恩这样脱口而出后,却又看了一眼程诗悦难受的脸色,神情变得有些不自在。
他表达懊悔的方式就是拿起来床头柜上那杯热水,然后递到了程诗悦嘴边。
“姐,还想不想吐,先喝点水吧,要不然我送你去医院?”
程诗悦摇摇头:“不用,刚才胃里不舒服,现在吐出来已经好很多了。”
话音刚落,方时恩手里的水就有一些倒在了程诗悦领口上,程诗悦“嘶”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方时恩哪里是个会照顾人的,这时候程诗悦没好气地伸手夺过来方时恩手里的杯子:“别添乱了,出去,我要好好休息。”
听到程诗悦恢复了中气的声音,确实添了乱的方时恩“哦”了一声,臊眉搭眼地帮程诗悦带上门,走了。
第13章
不知是上午几点钟,方时恩从床上醒来,睡眼惺忪地躺在那里一会儿后,他缓缓睁开双眼,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几分钟后,状似在心里做了一个不太轻松的决定,他从床上爬了起来。
方时恩坐在床边,弯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抽屉拉开后,显露出来一个包装盒。
方时恩把包装盒拿起来,打开后,里面正是苏执聿送给他的那块百达翡丽,正安安稳稳地被放置在丝绸巾帕上。
苏执聿送给自己时,这块表并没有带包装盒,这是方时恩后来自己收纳的时候,怕这块表别不小心磕了碰了,自己找的盒子。
将表从床头柜里拿出后,方时恩发出了一声十分惋惜的哀叹。
方时恩已经进入苏执聿黑名单里的事情,还并未告知程诗悦,一是方时恩自认是个已经完全可以“自食其力”的成年人,另一方面程诗悦最近在生病,他不想让他姐姐再费心。
可奈何方时恩又是个惯会享乐,花钱不计数的主,这样大手大脚惯了,如此坐吃山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更何况……
方时恩想到他那日醉酒的事就感到一阵头疼,他当时怎么就稀里糊涂在刘老板那里签了欠款条来着。
酒醒过来的方时恩感到过一瞬间的懊悔,但是未曾忘记曾许诺过一星期就还款的事情。
左思右想,方时恩最终只能打起苏执聿送给他的这块表的主意。
这几日天空中时不时会飘落一阵小雪,拉开窗帘时,方时恩发现今日是个晴天。
方时恩准备出门把这块百达翡丽卖掉,等他将自己收拾好,临出门,又想起什么似的去敲响程诗悦卧室的房门。
“怎么了?”门里面传出来程诗悦的声音。
方时恩拧开门把手,半个身子侧进来,对躺在床上的程诗悦说:“姐,我去学校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回来的路上可以帮你带。”
程诗悦这段时间肠胃像是生了某种顽强的疾病,导致她食欲不振的同时,又时常令她呕吐,致使她勉强咽下去的那些也被吐出来。
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总觉得他姐消瘦了不少,好在近日这样的状况总算有所缓和。
程诗悦闻言,侧目看了他两眼,打量了他上下后,脸上慢慢浮现出来一种很无奈的神情。
她说:“时恩,今天是周末,平时有课都不愿意去,这会儿没课却要去?”
事实上,方时恩不管是逃课也好,夜不归宿也好,程诗悦能够点提两句已经是极限,鲜少会管束他,又或者是义正严辞批评他。
可不知为何,方时恩总是会下意识对程诗悦撒谎。
方时恩谎话被拆穿也并不害臊,对他姐挥挥手说:“我走啦!”
苏执聿送给方时恩的那块百达翡丽在二手奢侈品市场被他以三十七万的价格出掉。
拿到这笔钱后,方时恩转身就打车去了澜海酒吧。
来到酒吧的地下赌场,刘老板远远望见他就开始打招呼。
“方公子,又来玩啊?”
地下赌场暖气开得足,方时恩两颊也被热出绯红,他双手揣着兜,身上的外套衣领上有一圈白色的绒毛,衬着他那张小脸,显出一副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小模样。
偏偏他对自己气质认知非常的不准确,端着个脸,对刘老板摇了摇头,仰着下巴颏儿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卡,说道:“我是来还钱的。”
刘老板闻言也是眼底也是闪过一丝惊讶,但是很快掩饰过去,热情接过了方时恩手里的卡:“不愧是方公子,说一星期内还就一星期。”
“那当然,我又不差这么一点儿,当时不过是没周转开。”方时恩状似无所谓般。
等眼看到刘老板将卡刷了,借条也在自己面前撕了个干净,方时恩伸手接过了自己的卡。
刘老板这时候看到他竟然接了卡转身就要走,不由出声留他:“怎么不玩两把再走,今天有好几张空桌呢。”
方时恩远远朝那麻将室望了一眼,发现确实是,于是手也开始有些发痒。
他脚步一顿,停了一会儿,想到他最近这段时间总输,运气不太好,最好还是隔一段时间再来,毕竟他可没有第二块表能够拿来卖,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决心,他最后还是咬牙拒绝了热心的刘老板,“不玩了,改天吧。”
这个时间点一楼酒吧里根本没客人,连灯也只亮了一两盏,有个保洁在那里擦吧台的桌面。
方时恩走出这个地下室,身后的暗门被关上,地下赌场里的声响再也听不到一丝一毫。
从始至终,方时恩都认为自己跟赌棍有着本质的差别。
他认为自己只是爱玩麻将,可能数额是大了点。
比如他之前从来都是见好就收,把口袋里的钱输得干净后就会停下,等下一次有钱了再来玩,再比如地下赌场里他常去的麻将室门前的牌子上印的是“休闲娱乐棋牌室”,这很可能意味着他只是在休闲娱乐室里棋牌室里,休闲娱乐了一下。
他从不认为他和地下赌场里那些在赌桌前面前摆着层层筹码,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那些赌徒一样。
特别是在他真的一不小心因为醉酒上头签了酒吧老板的欠条后,如约将欠款连本带利还上,这更是足以证明他有足够的意志力抵抗这些诱惑。
种种迹象表明他方时恩,实在是一位能够在无底洞边缘从容优雅走过的人。
夜晚,苏德科技顶层。
苏执聿在办公室的阳台那里抽烟,望着远处高楼林立,车流灯光闪烁,前些时日下下来的那几场潦草的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仅一些楼顶的边缘还有些残雪未融化。
一支烟燃到一半,苏执聿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苏执聿将烟掐掉,走进办公室里,拿起来办公桌上的手机,看到是来自苏业堂的电话。
电话接通,对方声音就传出:“执聿,还在忙吗?”
苏执聿回答说:“现在没在忙。”他眼睫垂下来,将手里那根抽了一半的烟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问:“爸,怎么了?”
苏业堂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上次你回家吃饭,在饭桌上跟你提过的王惠的女儿你还有印象吧?”
苏执聿听他父亲提及此事,心里便已经有了数,此通电话到底所为何事。
“嗯,有印象。”苏执聿这样讲。
“他女儿最近回云淮市了,前几天王惠的度假酒店开业,邀我们出席,他女儿在台上发言时,我和你妈看到她。”
苏业堂顿了顿,像是斟酌了一下言辞,而后说:“确实不错,是位落落大方的女孩,与你年龄也刚好合适,正巧晚宴后王惠也留我们多聊了几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要不要和对方见个面,聊一聊?”
苏执聿说:“您什么时候需要我去见面?”
苏业堂听他这样的态度,沙哑的声音又放缓和了一些:“还是要你有空才行啊。”
苏执聿没接话。
停顿了一会儿,苏业堂说:“既然你不反对,那下个周末怎么样。”
苏执聿说:“都行。”
一块百达翡丽只能缓解方时恩一时之急,但是被扣下欠款后,他兜里那些钱也不够他怎么挥霍的。
十二月初,天气已经越来越冷,方时恩在房间里打游戏打得昼夜颠倒,这日罕见地在晚上十点多感到困倦,于是拖沓着脚步准备洗个热水澡便去睡觉。
花洒温度调得刚好,方时恩站在下面冲洗自己的身体。
他与苏执聿已经一个半月没再联系了,他身上那些对方所施予的痕迹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许是这段时间作息不规律三餐不稳定所致,方时恩擦干身体,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眼下有些发青,眼睛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的原因,过分疲劳,显得有几分憔悴。
方时恩欣赏了镜子里人人一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此前醉酒时,说有机会要把苏执聿换掉完全是气话,手机上发送给对方那些更是醉话。
总归都是方时恩清醒理智时不会说的话。
其实方时恩在见到苏执聿第一面时,就对苏执聿很有好感的。
苏执聿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背景显赫,学历高,外貌出色,是方时恩这辈子都成为不了的人,是类似他幼时观看影视剧中的男主角的设定,是方时恩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起点。
要不是对方对待自己太差劲,方时恩也不会想要和对方闹成现在这样。
但纵使是方时恩再年轻气盛不谙世事,也清楚程诗悦所言非虚,苏执聿这种有钱出手又大方,模样又数一数二的同性恋,并非遍地都是。
方时恩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也并非是执意要这样攀附苏执聿,只是掂量掂量自己,想到若是真的毕业以后去工作,因为学历太差根本是进不了什么大公司的,若是去从事体力劳动,方时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方时恩忍不住叹了第二声气。
这么自哀自怨了一会儿后,方时恩感觉自己好像除了继续卖给苏执聿之外,并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这可能是真相,但是更有可能是方时恩逐渐见底的钱包余额所带来的,不太明智的思考。
总之,这并不妨碍,在这晚睡前,方时恩向苏执聿发送了好友申请。
好友申请没通过。
方时恩的申请备注信息从“我原谅你了。”到第十次后变成了“执聿哥,别生气了,原谅我吧。”
但是苏执聿依然没有给予他任何理会。
好像铁了心要和方时恩一刀两断一样。
方时恩开始给对方打骚扰电话,经过多次努力,终于电话号码也成功被对方拉黑。
这么折腾下来,方时恩也来了气性,等过了两天消了气,他便又换了个号码给苏执聿打电话。
陌生电话终于拨通苏执聿的号,结果没想到方时恩刚刚出声,叫了一声:“执聿哥。”
对面就传来了“嘟嘟嘟”被挂断的声响。
相欺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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